|
观礼？陆卓一听这话，便知道有人在作怪，不动声色地接过礼单，推辞又谢过推搡了几番，方才轻飘飘地问起云奴，是谁邀请他们前来观礼。 “陆大侠在戏耍我不成？你明知……还叫你徒弟来，你那小徒弟说是你专门让他去，现在你又装作不知！” 大骂了陆卓一顿，云奴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原来是穆晏那小子捣的鬼！ 陆卓手拿礼单，满脸无奈地看着云奴的背影。 小厮问他这些礼品该怎么处理，陆卓想了想让他们收到库房中，再从库房里找些价值相当、适合祝寿的礼品，再适当地添上几件先放在一旁，等到开春栖霞山庄老爷子大寿的时候，回赠过去。 处理完这茬，陆卓先拿着礼单去后门，抓到了听见前门消息准备开溜的穆晏。 “这是怎么回事？”陆卓勾着穆晏的脖子，把礼单递到他面前。 穆晏既被抓住，索性豁出去了，他拉着陆卓夹在自己喉咙上的胳膊，大声说道：“师父你不该这样。” “我不该怎么样？” “你既然与裴将军好了，你就该一心一意对他，虽然他脾气大、性子硬、说话还尖酸刻薄，我也很不喜欢他，可总归他是你自己选的，你不该再对他三心二意。” “……你小子说谁三心二意！” “你若是不三心二意，你与那沈公子一路从栖霞山庄走到燕州，少说同行了一月有余，他为什么还不知道你要跟裴将军成亲？” “……我和裴翊成亲关他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你不告诉他，分明就是另有所图，徒弟不便说破，但是今日就算你打死我，我也得一句——师父你该清楚咱们塞北容不下这种事！” 他倒是难得在陆卓面前这么硬气一回。 陆卓也奇了，放开夹着他脖子的胳膊，开口问道：“你小子今日吃错什么药了？” 他一放手，穆晏立即蹿出三步远，捂着脖子咳嗽了好几声，方才弱弱说道：“裴将军虽不好，却也是别人心尖上的人，有人对他情深如许，甘愿为他而死，那人现已归了地府，在地下看到师父辜负了他的心上人，该有多伤心。” 穆晏叹息，陆卓炸毛。 谁？谁？谁？谁在暗地里觊觎裴翊，居然连穆晏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还深情到把命都搭进去了？他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资格为裴翊死的人，只有陆卓一个吗！ 陆卓追问穆晏那人是谁，穆晏又叹息了几声，良久悠悠说了句。 “便是从前在塞北行走的塞北客大侠。” “……” “……你为他打抱不平？你们俩……认识？” “我幼时曾来过塞北，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穆晏道，“那位大侠虽然容貌丑陋，却是位极为仁义的大侠，我们的队伍遭了强盗，幸得他出手相助才化险为夷，他更是一路将我们护送到塞北军中，父亲要谢他，他却不求任何回报便离自行去了，我那时暗自在内心立誓以后一定要报答他的大恩——谁知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时，却是他为了裴翊与细雨楼主决战，最后不幸战死的消息。” “裴将军虽与你两情相悦，但是在我眼里却是塞北客大侠的未亡人，如今他要与你成亲，你是师父我不能阻拦，却要拦下你辜负九泉之下的恩公的心上人。” “……” 乖徒弟，为师谢谢你！还有谁给你的自信，觉得我不当你师父，你就可以拦下我和裴翊的亲事？是我离家的这两个月，没人督促你练功，你肉皮子就开始松了是吧？ 穆晏的话真是让陆卓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塞北客对于他和裴翊来说已经是一段往事，他也无意再提起，是以塞北军中任极少有人知道陆卓便是他们口中的那位塞北客大侠。 他们倒是日常会在陆卓面前调侃，塞北地区曾流传过的塞北客与裴翊的谣言，陆卓全不当回事，反正不管怎么样，现在大郑并北蛮地区裴翊唯一的绯闻男友兼正牌男友都只有陆卓一个就是了。 但是今天穆晏的话，真的让陆卓有些心情复杂。 未亡人？陆卓觉得自家的便宜大徒弟正举着一顶油光水亮的绿帽子，准备往自己头上扣，偏他还不能说什么斥责的话，因为人家给你戴这帽子也是为了你。 陆卓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挥手跟穆晏说道：“滚吧！事出有因，今日暂且放过你，下回再敢自作主张，两回加在一起罚！” 穆晏接到‘赦免令’，当即松了口气，忙告辞离去。 陆卓哭笑不得地看了他的背影半天，还是乐了：“我这是什么傻徒弟？” “你这是什么傻徒弟？” 两句话同时在院子里响起，陆卓回头见裴翊立在树梢下，满眼嘲笑地看着自己。 想来刚才陆卓和穆晏的话都被他听了过去。 陆卓无奈地摇着头走上前去：“我若是收徒的时候就知道他傻成这样，无论你如何诱骗我，我也不会收下他的。” “你自己上赶着去收的徒弟，还怪别人哄骗？”裴翊咕哝道。 不过他来找陆卓可不是为了穆晏，裴翊在房中听闻沈家送来了贺礼，便反应过来这贺礼应该是栖霞山庄的那位沈公子送来的。 他昨日便瞧着陆卓对这位沈公子的态度不对，虽疏离有礼，但表情却多含有尴尬和愧疚，别真是欠了别人的情债，现在还要收人家的贺礼？裴翊可不能让陆卓干这么混账的事。 裴翊也不遮掩，直接向陆卓问起沈景辉的事。 陆卓早知他会有这么一问，也早就准备好告诉他事情的原委，但真到要说的时候，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陆卓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他上前握住裴翊的手，拉着他往回走，边走边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说是情债其实我跟沈景辉也就少年时短暂相交过一段时日，那时我觉得与他十分投契，还想过与他结拜为兄弟……” 陆卓刚刚说完结拜两字，就听到一声冷笑，无奈地侧眸看向裴翊。 裴翊冷淡着脸说道：“抱歉，失态了。” 结拜为兄弟这种话，当年塞北客可是跟裴先锋说过不只一次，瞧瞧两人现在的关系——什么兄弟情谊？不过是块掩人耳目的布罢了。 “……我真的只想跟他做兄弟。”陆卓勉力解释，“却不知哪里惹了他的误会——他当时与武林中一位门当户对的姑娘定了亲，据栖霞山庄的人所言，他为了我独自登上那姑娘家的山门，生生挨了那位姑娘父兄一百杖，与她退了婚事。” 裴翊吃惊：“这……怪不得栖霞山庄一棵花树要卖你三千两。” 合着是因为有这么一出故事在。 陆卓无语：“这是重点吗？” “难道不是吗？明知道有一茬，还非要去栖霞山庄买花，真是当冤大头有瘾。”裴翊嘀咕道。 “……我不是非要当冤大头，是这季节除了皇宫大内就只有栖霞山庄有花，我倒是去信问过杨纯，问他能不能从大内给我弄两盆花出来，谁知他直接弄来一碟鸡血，给我回了一封血书，让我把他的命拿去吧——我看他是要被小皇帝逼疯了。我怕把他惹急了，他又要干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是以不敢再惊扰他，这才去的栖霞山庄。” 裴翊闻言也沉默，杨纯现在的精神状况却是堪忧。 裴翊不由得为杨纯叹息一声，又继续问道：“那你是什么态度？他既能为你做到这般地步，想来你也是十分感动的吧。” “他伤得极为严重，听说在床上躺了半年才能活动。你知道我的性情，若是我真的与他两心相知，见他为我如此牺牲，我定会大为感动，怕是他当时想要我的性命我都是肯的。但我偏偏与他就不是两心相知，甚至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对我有那点心思。” 陆卓摇头道：“从杨傲那里得知这件事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荒唐至极。我与他并没有什么私情，他若无心与那位姑娘结亲，何必拿我当借口？” “你……当时觉得他是拿你做筏子？”裴翊开口问道。 陆卓点了点头，裴翊可惜道：“完蛋了，以你的脾气，肯定是亲自去质问沈公子了。他刚为你受了一身的伤，你却半点情也不领，还上门来责问，怕是伤透了人家的心。” “……” 陆卓现在觉得自己对裴翊这幅看戏的态度十分不爽：“你难道觉得我该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同他在一起？” 裴翊奚落道：“当然不是，以你的前科我还以为你会逃到万里之外，躲上个八年，再与沈公子相见。” 这是陆卓对待裴翊的态度。 陆卓沉默了半晌，说道：“你与他怎么相同？一来我那时确实不知他的心意是真，二来我就算真的气傻了，也舍不得对你说一句重话。” 更别提责问。 之后的故事，陆卓不用说，裴翊也大概猜到了。定是陆卓上门责问，换来了沈公子的一番真情告白，以两人昨日相处的情形来看，怕是陆卓当时的态度却是如裴翊所料。 “你逃了？”裴翊只关心这个问题。 “我可不是逃。”陆卓为自己申辩，“我那时尚年少，很有几分少年傲气在，见他一身是伤向我表白，又听栖霞山庄的人向我诉说他为我做了多少多少事，如何如何深情，只觉得他是在用这样的手段挟制我，心里觉得厌恶至极，便离了栖霞山庄——也是因此事我不愿再在江湖上多惹情思，这才托李乌鸦做了一张丑陋的面具，从此换了一张行走江湖的脸。” “原来是为此事。”裴翊喃喃道，“你与他确实可惜，两人未必没有真情在，只是没有遇上好时机。” “难不成你还想着我和他配成一对？”陆卓好笑。 见裴翊不语，陆卓伸手搂住裴翊的腰，把他拉入自己怀中，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道：“你不要想这种事，就算遇上了好时机，我与沈景辉也不会有任何可能。我年少时不懂如何处事，却是伤了他心里对他有许多愧疚，但是换作是现在的我，也不过是换个更好的方式拒绝他罢了。” “从前他向我表白心迹，他是江湖中有名的浊世佳公子，得这样的人物眷顾，我心里却没有半分欣喜。但八年前我在塞北问另一位锦绣丛中长大的公子哥是否对我有意？那公子还未回答，我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他开口说对我无意，我心里本该松一口气，却无端冒出苦涩的滋味来，只想着——我怎配摘下天上的明月？” 裴翊怔怔望了他半晌，抬手抚上他的脸颊，闭眸笑着骂了一句：“傻子。” 两人相拥在一起，静静地在院中感受着彼此的温度，陆卓眼角瞥到坏掉的秋千架心头一动，凑到裴翊耳边说道：“等你爹他们走了，我再扎个秋千？” 裴翊推开他，骂道：“滚远点，你再敢提秋千，以后就不要同我见面了。”
112 首页 上一页 109 110 111 11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