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纱布好好地收进怀里,并着手稳固面前的陷阱,就着天色,骆勇细细看了一眼陷阱里头的猪,恍然大悟,“呵,原来是这头!”
“骆兄你还认识它?”
骆勇点点头,“记得那年旱灾,收成不好,这头野猪吃不着地里的粮食,便下山偷人。”
李尧惊愕,“偷人?是……偷人去吃吗?”
骆勇点点头,“那年村子里来了很多流民,自从它下山后,村子里的孩子,几乎每隔几日便少几个,后来我阿耶和几个大汉联合起来进山杀猪,结果在它经常出没的地方发现了孩子的骸骨,村子里的人对它深恶痛绝。”
“虽然最终没杀成,但他们还是在那头野猪的脸上留下了狠狠一道。”
他指了指这头野猪脸上的那一道月牙形的小伤疤,看起来年头已经很久了。
骆勇道,“大概是怕了村里人,自那以后它便没再下山过,还以为这么多年已经老死了,没成想,竟还生了这么一窝。”
他将陷阱固好,再寻来了几块石头,将陷阱口子死死封住,“三郎,许是要麻烦你去喊些人过来,这些东西可不能一直放在陷阱里。”
李尧忧心问:“你呢?”
“我留下来看着。”骆勇认真地看着他,“三郎,速去速回。”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灌注着李尧的内心,他点点头,“好。”
李尧很快将村里人都招来了,甚至连隔壁杨叔家那个手无缚鸡之力正在读书的书生小子也招来了。
在众人的一番折腾之下,终于将那些野猪扛下了山,骆勇与李尧一时之间也成了村里人的恩人,连扶带扛地被请下了山。
直到二人被扶回了屋,来送的人才散了去。
骆勇有些得意地对骆母挑了挑眉,好像可以以此证明他的脑子灵活一样,谁想下一刻,他便迎来了骆母一顿暴击。
是真的拳拳到肉的暴击。
“你这混小子!是想叫咱们骆家绝后是吧?”
骆母边说着,边落下泪来,“叫你去搞几个陷阱便可,你倒好,是嫌弃我给你的这副血肉不好用,想还给我是吧?”
“这么些年都没人抓住那头野猪,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可知你吴叔当年为了抓这头猪,险些丧了命?如今他的右手手指还缺了两根!”
骆母也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根擀面杖,逮着他的屁股就敲,“与其叫那野猪吃了去,还不如我自己打死算了!”
“阿娘……阿……阿娘……你听我说……”
骆勇疼得乱叫,趁机躲在了一旁李尧的身后。
他紧紧箍住李尧的肩膀,稍稍露出了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骆母,“阿娘,你听我说,那头野猪已经这么些年没下山,说明它已经老了,再加上咱们三郎身强体壮又机智聪慧,我们这才能将其降服的。”
骆母从他的话里咂摸出了些味儿来,又是猛地窜出一口气,“骆二狗!你是说我老了,打不动你了是吧?”
说着,她近前要拉开李尧,“三郎,你边儿站着去,今日我要揍死这死玩意儿!”
“夫……婶子,骆兄他今日怕是不抗揍了。”李尧紧紧将他护在身后,“骆兄方才在收服那畜生时,被其狠狠拱了一下,怕是伤得有些重……”
“什么?”
骆母立刻丢了手中的擀面杖,担忧道,“伤到哪儿了?快快快,快进屋歇着去。”
骆勇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索性整个人挂在了李尧身上,连连叫痛,“阿娘,你可知我都疼死了。”
没想到这招还真管用,骆母很快便消停了,甚至还鞍前马后地给他烧了热水并给他送来了金创药。
野猪是祸害,所以村里人决定,当天晚上就要举办一场杀猪仪式,将抓回来的那些野猪,全都杀了。
因着两人是头功,村长特地邀请两人过去参加,只是两人都伤了,骆父与骆母又都不想错过这种大快人心的大事,于是几人商量着,让骆母带着骆父替了他们去。
这是骆勇有生之年伤得最重的一次,浑身青紫不说,特别是被野猪拱了的小腹处,竟还肿了起来。
当下他还没觉得疼,但事后回过神来,整个人仿佛全都废了,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直接大喇喇地躺在了床上,一动不动——实则他是真的动不了。
但他脑子却没闲着,脑海中一直涌现着方才他与李尧并肩作战的场景,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还是头一回体会。
阿耶说得对,朋友一词的真谛,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之后,才能真正的领会到。
他暗自拍了拍手,三郎果真是他骆勇的朋友。
下一刻,小腹处传来的钝痛疼得他惨叫出了声,他觉着有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正在他小腹上轻轻游离着,甚至还带着些小心翼翼。
“很……很疼吗?”李尧有些自责地问。
骆勇暗自咬牙,摇了摇头,“不疼。”
李尧这才放下心来,“那我继续帮你上药了。” ----
第 16 章
骆勇穿上衣裳时看着还是挺瘦的,但其实他整个人都很结实,浑身上下的肌肉线条也是结实地恰到好处。
特别是小腹一块一块结实的肌肉以及胸口和整条手臂上微微隆起的肌肉,更叫人觉得他就是一个非常有力量的人。
只是这般有力量之人,还是会觉得疼的。
譬如此刻,即便是李尧动作已经很轻了,骆勇还是疼得咬牙切齿,黝黑的脸也变得更紫了些。
“你……忍|着}点。”李尧自责道。
骆勇咬牙忍着:“我这算是信了当年那些人差点丢命的话了,话说回来,三郎你这手,可比我阿娘的摸着舒服多了。”他顺势将李尧的手捞了过来,“莫不是你的手是豆腐做的?”
这滑嫩的手感,还真像是块豆腐。
李尧被他说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微低着头,抿了抿唇,“背上的伤还没处理呢。”
微黄的烛火在昏暗中轻轻摇曳着,两人四目相对,骆勇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开始怦怦乱跳,也不知为何,抓着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一时之间,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了两人逐渐混乱的呼吸声,也不知过了多久,骆勇才开口。
“你……”
第二个字还没说出口,院外便传来了很大的动静。
骆母与骆父回来了。
甚至还搬来了好多野猪肉。
骆母拎着一块肉跑进屋子来寻他们,“二狗,你瞅瞅,这块肉可真是好啊!今晚给你们煮肉汤喝!”
“哦。”骆勇不自在地往床里躲了躲。
骆母沉浸在有肉吃的喜悦中,丝毫没察觉此时屋子里微妙的气氛,她炫耀了好一会儿,便出去给他们做饭了。
今晚还真是今年除了过年吃的最好的一顿。
骆勇才回来没几日,便将困扰村子十几年的祸端给解决了,村子里的人各个对骆勇都十分感激,又听闻他家来了个比花儿还好看的郎君,翌日一早,便纷纷拿了些慰问品过来瞧。
有的是鸡蛋,有的是地里种的白薯青菜,还有的则是拿了家里珍藏了十几年的酒过来。
拿酒的便是杨叔家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小子。
那小子平日里对人彬彬有礼温声细语的,但见着李尧时,他像是苍蝇见了肉一般,上来便往他跟前凑。
骆勇眼见着那书生小子把李尧拉出去说话,想跟出去一探究竟,但又要留下应付其他村民,心里实在焦躁地很。
等李尧回来时,围在骆勇身边的村民也都散了,骆勇的脸本来就黑,如今看起来更黑了些。
李尧以为他是因为应付不过来累得烦躁了,便给他倒了杯茶水。
“想不到杏花村里的村民,竟这般殷勤好客。”
骆勇嗯得一声,显得很不高兴。
李尧微微笑着,像哄孩子一般柔声道,“我听闻你家后山有一片野桃林,改日你养好了,可否带我去瞧瞧?”
骆勇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接过李尧给的茶水一饮而尽,躺坐在那里看上去是在顾左右而言它,“你跟杨家那小子,挺聊得来啊……”
“书怀吗?”李尧笑道,“昨日我下山寻人时,最先遇着的是他,别看他瘦瘦小小的,才不过半刻钟,他便将村里的人全都寻来了。”
书怀……
杨铁牛何时改了个这么文绉绉的名字?骆勇顿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哦字,便再没出声。
骆母正捧着个陶瓦罐从厨房里出来,“二狗,你替我给你杨叔送碗肉汤过去。”
这话仿佛戳了他的肺管子,杏花村里只有杨铁牛这么一户姓杨的,骆勇立刻哼了一声,“不去。”
“你个混小子,皮又痒了是吧?”
骆母骂骂咧咧的,正要将陶瓦罐放到一旁寻那擀面杖。谁想李尧开了口,“婶子,我去吧,骆兄他受着伤,不方便。”
骆勇急了,忍痛蹭的站了起来,“我哪里不方便?我很方便!”
骆母一把将陶瓦罐丢到他手里,“既然方便就给老娘我去送!要是路上砸了,我扒了你的皮!”
杨叔本是从外地来的流民,因为无路可去便在杏花村里扎了根,他识得几个字,村里很多人要看信写文书甚至逢年写桃符的时候,都会去寻他。
村子里有很多军户,军户们都是春秋两假才能回来,在他们入军其间,村子里大部分的活计杨叔都会帮忙。
他家婆娘去世地早,家里还有书生小子,正因他时常帮着村里人,村里人也念及他鳏夫独子,时常接济他们一些。
听说昨天的事,要不是杨家小子拼命挨家挨户寻人,骆勇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下山,所以骆母念着这一点,便叫骆勇上门去谢一谢。
虽然情理上骆勇确实要去谢一谢的,但他一想起方才三郎亲切地叫杨铁牛书怀,他就不乐意去了。
还书怀呢,也没见他家里有几本书,会读几本书了不起啊!
刚到杨家时,杨铁牛正在院子里晒着一块肉,那肉一看就是昨晚从杀猪仪式上拿回来的,看着很是新鲜,只是他不懂做法,只知道把它挂在杆子上晒。
两人刚进院子,杨铁牛便发现了,他赶忙跑了过来,对着骆勇笑道,“勇哥你怎么过来了?”
骆勇哼地一声,将怀里的瓦罐给他,“肉汤。”
杨铁牛开心地接过瓦罐,小脸上的笑愈发灿烂了,“婶儿的肉汤最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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