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要往囚车走去。 韩棠拦了一下,“下官受命调查杨鸿飞私吞军饷一案,人已经交接给我了。” 李玦盯了韩棠半晌,猛地把人一推,“你算个什么东西。” 韩棠往后退了两步,皱了皱眉,李玦已经径直越过他来到了囚车旁,捂着鼻子打量着车里的人,好半天才抬了抬手,“这人是我舅舅,如今我要把人接走,来啊,把车门打开。” 那个瘦官差拿着钥匙犹犹豫豫上前来,眼看着要开门,我一步上前,拦了下来。 李玦总算正眼看了看我,“你又是谁?” 我冲人拱了拱手:“下官柳存书。” “柳存书?”李玦又念了一遍,突然恍然大悟,“小书……是你?!” “下官协助韩大人彻查此案,还请大皇子不要让我们为难。” 李玦看着我一会儿,突然笑了,“你还知道你如今在我之下,做下的就得有个做下的自觉,跪下!” 人绝对不能让李玦带回去,不然别说军饷,只怕人也见不到了。 我一把抓过瘦官差手里的钥匙握在手里,再笔挺跪下,“恕下官不能从命。” 李玦一脚便踹了过来,“你还当这是小时候,有父皇护着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脚正踹在肩头的悬魂钉上,一股锐痛直冲脑门,我往后倒过去,直到被什么扶了一把才将将稳住。 “圣旨在此!”韩棠站在我身后,手持一卷黄绢而立,“众人接旨。” 李玦愣了一下,这才恶狠狠瞪着韩棠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翰林待诏韩棠彻查杨鸿飞一案,所到之处,如朕躬亲,所得结果直接向朕禀报,任何人不得干扰,钦此!” 韩棠把圣旨卷起来往李玦面前一递:“殿下还要再看一遍吗?” 李玦忿忿地咬了咬牙,他虽然跋扈,但公然抗旨的事还做不出来,站起来狠狠瞪了韩棠一眼,一甩袖子,走了。 我握了握手里的钥匙,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囚车站了起来。 “把人送到刑部大牢,”韩棠一边走一边吩咐下人,“让玉成把大牢的灯给我掌起来,我要连夜提审杨鸿飞。”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韩棠到底是好人坏人?
第148章 刑讯 我在刑部门口的小摊上吃了个煎饼,韩棠要夜审杨鸿飞,这一审也不知道审到什么时候去,我怕到时候杨鸿飞还精神着,我已经饿晕了。 吃完了赶回大牢的时候,被大牢里灯火通明的场面晃了一下。 景策为了自家弟弟也是下了血本,这估计得是把刑部大牢一年的灯油份额都点上了才能出来这个效果。 沿着灯火一路进去,韩棠还没到,杨鸿飞已经被拉过来就位了。 可能是之前的样子太上不了台面,如今人已经被冲洗干净了,换了身衣裳,半坐半跪地瘫在地上。头低垂着,头发还在滴水,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整个人都在细微抖着。 之前在马车上太黑,没看清样子,这会儿总算看清楚了。这人看着年纪也不是很大,四十上下,不知道是一路上受了为难还是本身就是瘦得厉害,双眼凹陷,背脊佝偻,一双眼睛没了神采,痴痴看着地上一滩水。 景策在杨飞鸿身旁徘徊了一会儿,见我进来问道:“这就是杨鸿飞?” 我点头:“刚刚验明正身了,就是他。” “怎么这幅样子了?”景策皱了皱眉。 “说是半路上疯了。”我打量着景策身后的人,有胆子谎报十几万人的空饷,会这么轻易地说疯就疯了? 景策突然凑近过来小声道:“听说刚刚大皇子去劫囚了?” 我想了想,轻轻点了下头。 “那……是不是他……” 话还没说完韩棠也来了,径自来到案桌后头坐下,瞥了我俩一眼,“闲杂人等回避。” “赶我走呢,”景策冲我笑了笑,又对韩棠摆了摆手,“这就走了,有什么需要的就去前衙找我,今夜我坐衙。” 韩棠也不客气,“送壶浓茶过来。” “唉……是,韩大人。”景策轻叹了口气,无奈笑了笑,带着他的人出去了。 景策的浓茶来的挺快,不过不是他自己送过来的,可能为了避嫌,打发了一个老头过来,把茶放下就走了。 韩棠给自己倒了一杯,又递了一杯给我,“今晚可能要通宵了,别睡着了。” “……”我接过茶来,吹了吹浮沫,喝了一口。 “啪”的一声惊堂木拍在案上,我手一抖,险些把茶杯扔出去。带着些许怒气偏头看过去,才见韩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那一杯热茶喝完了,这会儿手里拿着惊堂木,脸色严肃了起来。 我只好赶紧收了杯子,在一旁的凳子上正襟危坐。 “堂下所跪何人?”韩棠问。 杨鸿飞盯着从自己身上淌下来那滩水无动于衷。 “跪好了!”韩棠又是一拍案。 这惊堂木是块上好的黄花梨,声音脆耳,每次都能吓我一个激灵。杨鸿飞却好像是失聪了,直到两个狱卒上去强行把他提溜起来,摆正了。 “杨鸿飞,你不用跟我装疯卖傻,”韩棠离了座位来到杨鸿飞面前蹲下来,“今日陛下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没人能保得了你。甘州大败,将士折损殆尽,军粮军饷不翼而飞,每一条都是不宥的大罪,够你全家凌迟个百八十回了,你就不想为自己辩护几句?” 一旁的书吏刷刷刷记着,这些到时候都得面呈给皇上。 “除夕当夜,突厥突袭甘州大营,那是你号称足有三十万大军的大本营啊,一夜之间折损掉了十几万人,那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吃肉喝酒,你在歌舞升平,你眼睁睁看着你的将、你的兵沦为别人的刀下亡灵。你还记得那一夜吗?敌人的刀有多冷?有多少热血泼洒黄沙?有多少人嘶吼着让你救他们?你身为一军主帅,你连头都不敢回,你选择了弃他们而逃!” 杨鸿飞表面上还是无动于衷,但我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皇上命韩棠来主审这个案子确实没看错人,韩棠知道杀人诛心,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再重现当日的情形,不可能会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敢回去,”韩棠继续道,“因为你没有人了,你所谓的三十万大军就是个幌子,那一战你损失的不是一半人马,而是近乎于全军覆灭!你很清楚,那一半人不过是一个存在于军册上的名字,是你骗取朝廷饷银的一个幌子,他们拿不了刀枪,没法为你浴血奋战,所以你除了弃甲逃跑没有别的办法了。” 杨鸿飞整个身子都跟着抖了起来。 “十几万人啊,你夜里敢闭眼吗?你听不见他们在黑暗里的嘶吼吗?!” 我示意身边的狱卒把灯灭掉一部分,牢房里立马暗了下来,火光扑朔,宛若魑魅魍魉。 “……不……不要……”杨鸿飞终于开了口,几个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颤音:“不要找我……” 韩棠借势继续问:“ 你拿他们的性命换来的军饷呢?都藏哪儿了?都送给了谁?” “送……送……”杨鸿飞颤颤巍巍开口,“给了……” 牢门处一声细响,紧接着幽幽亮起了一盏灯笼,脚步声嗒嗒而来,将先前萦绕的气氛都败光了。 杨鸿飞大梦惊醒了一般,又恢复了之前的呆傻模样,再不肯说一个字了。 “谁?!”韩棠皱眉看过去。 黑暗中慢慢浮现了一个身影,来人一身黑衣,黑色兜帽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脸上明明还带几分稚气,眼神却又呈现出与这种稚气格格不入的阴冷来。 是一直跟在李钰身边的那个丁一。 丁一冲着韩棠拱了拱手,“在下丁一,二皇子听说今日韩大人要夜审杨鸿飞,特命我来祝韩大人一臂之力。”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把人问出来了,韩棠瞥了一眼又伪装好了的杨鸿飞,起身站了起来,黑着脸问:“谁让他进来的?门口的人呢?景策呢?!” “不怪景大人和几位小兄弟,”丁一从容不迫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金牌来,“殿下已经去陛下那里请了旨,是陛下特准我来的。” 韩棠抿了抿唇,估计把一连串骂人的话咬死在了肚子里。 杨鸿飞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死盯着地面不再言语。韩棠回到案桌上一屁股坐下,椅子拉出一道尖锐的声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不管凉热一饮而尽。 场景重塑这招只能用一次,再来一次杨鸿飞肯定不会再上当了,韩棠这一晚上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丁一无视韩棠一副想活剥他的目光镇定自若地走到杨鸿飞面前,用食指抬起了杨鸿飞的下巴,“听说他疯了?” 全场寂静无声,没有人搭理他。 “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帮韩大人验一验他是不是真疯,”丁一浑然不在意韩棠的冷漠,挑眉冲着韩棠一笑,“韩大人愿意一试吗?” 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韩棠冷冷问道:“什么办法?” 丁一轻轻一笑,从后腰掏出一卷黑帘布,徐徐展开,露出一排闪着寒光的铁钉来。 我突然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这些铁钉会缓慢地回旋着钉进肉里,抵着穴道,缠住筋脉,疼痛通过肉体直冲脑门,疼得直犯恶心。 我现如今体内还带着两颗这样的钉子,每逢阴雨天气发作起来,痛不欲生。 “这是……?”韩棠皱了皱眉。 “悬魂钉,一钉入魂。”丁一抽出一枚铁钉在手上转了两圈,猛地抵着杨鸿飞后肩胛插了进去。 大牢里回荡起杨鸿飞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叫声经久不衰,传遍了大牢里的每个角落,尖锐刺耳,来回回荡着,甚至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杨鸿飞在地上抽搐着,到最后声音渐小,已经翻起了白眼。 丁一从卷帘里拿出了另一根铁钉,在食指和中指间灵活转着,“我只说一遍,你若是没疯,就开口求饶。” 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杨鸿飞现在的感受我几乎能感同身受,他现在全身所有感官都是闭塞的,只有痛觉,碾压了所有感受。这时候哪怕是拼尽全力在他耳边喊,杨鸿飞也根本听不见。 这次的叫声没有那么惨烈了,更像是小狗的哀鸣,压在喉咙里呜咽。杨鸿飞双腿间弥散开一股尿骚味,刚换好的裤子又脏了。 丁一抽出了第三枚钉子。 肩膀上突然被人一拍,我惊站而起,这才发现全身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韩棠看着我皱了皱眉,“你怎么回事?” 我只觉得自己嗓子发紧,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不能再让他试了……这样什么也问不出来,而且……杨鸿飞撑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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