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楚岳磊永远都无法理解的羁绊,同时也是楚岳磊最忌讳的一件事。 楚岳磊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是交出了所有实权,楚岳峙也永远有绝地反击放手一搏的能力。 “王爷,苍鹭营众将士,心甘情愿。”卫云霄说道,自小他的师傅便教导他,男儿膝下有黄金,然而,自入军营后,他曾不止一次向楚岳峙下跪,对他来说,楚岳峙不仅仅是他的将军,同时也是他的信仰。 他曾无数次在楚岳峙的后方,看着楚岳峙骑在马背上的背影,那个统军在草原上与异族的部落联盟开战的大将军,每一次都在军队的最前方,无论面对怎样凶残甚至在人数上有绝对优势的敌军,楚岳峙没有一次退缩,哪怕鲜血浸透了身上的盔甲,楚岳峙也永远以最英勇无畏的姿态奋战在第一线。 楚岳峙立威的那一战,是在北疆的草原上,他们遭遇到伏击,楚岳峙的战马被斩断了前蹄,当时将士们看着楚岳峙从马背上滚落,都是心下一凉。然而,楚岳峙却在滚落战马后以极快的速度翻身而起,反手挥剑了结两名敌军,随后伸手一抓提起其中一名敌军的尸体,直接将尸体掷向离他最近仍骑在马背上的敌方骑兵,生生将人从马背上砸下来,紧接着便一个箭步上前翻身上马,扯起缰绳调转马头。意识到换人的战马直接立起,试图将楚岳峙摔落却没能成功。手中缰绳松紧度被掌握得极好,楚岳峙双腿使力夹紧马腹,战马连续立起几次楚岳峙都稳如泰山地骑在马背上,训练有素的战马知道自己无法将人甩落,不得不调头。尽管被迫调头,脾气爆裂的战马依旧不愿乖乖任楚岳峙掌控,干脆开始横冲直撞起来,可这却正合楚岳峙的意,他在颠簸的马背上挥剑斩杀敌人,又快又狠地一剑一个,直奔向那在战场不远处的坡上观战的小首领。 那小首领身后还有一支军队,他确实没想到楚岳峙竟能突围,在他看来,即便穿上盔甲身材也不如他壮硕,长着一双桃花眼且唇红齿白,以致容貌在他这个异族人眼里看来已经能用美来形容,他根本不认为从头到脚都完全不像将军的楚岳峙能战胜自己。 于是,小首领就在这样的轻敌之下,拔出了马刀单枪匹马地下坡迎战。 在冲出包围圈的时候,楚岳峙从一名士兵手中夺走了一根长枪并把自己的剑给了那名士兵。 当小首领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挥着马刀策马冲向楚岳峙时,楚岳峙将身体大部分力气都集中到拿长枪的手臂上,上身带动肩膀往后拉出弧度,然后,积聚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力随着楚岳峙掷出长枪的动作,从肩膀传到手臂,再从手臂到手腕,而那长枪被掷出的瞬间还带有楚岳峙扎实的内功。 长枪势如破竹地朝着小首领飞去,如同是一支被大弓射出的利箭。 这是小首领始料未及的,他在马上调整姿态的速度足够快,可他挥动马刀的速度却太慢,当他的马刀往自己身前落下时,长枪已经刺入了他的胸膛,枪身因带着浑厚的内功硬是将落下的马刀弹开,小首领双目暴睁,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却不想那长枪去势不减,穿透他的胸膛后仍带着极强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往后带去,他根本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已脱离了马背。 骤然失去骑手控制的战马在又往前奔跑了一段后才停下,在两军震惊的注视下,小首领被长枪钉在了草原上,口中吐出大股鲜血后,手中马刀掉落在地,双目甚至都没有合上便断了气。 楚岳峙在掷出长枪后便收紧缰绳让战马减速,在小首领断气后,他骑着马到了小首领的尸首旁,看着坡上的军队,面无表情地拔起穿透小首领的身体钉在草原上的长枪,接着用力一甩将小首领的尸首甩开,再次举起长枪,枪头直指向坡上的军队。 在楚岳峙身后,皇军将士们发出如雷贯耳的呼声,他们士气大增,以碾压之势杀光了围困他们的敌军,纷纷往楚岳峙奔去。 失去首领的异族军队,最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楚岳峙没有乘胜追击,因为他很清楚,他们是突然遭遇伏击,尽管将士们因为他杀了对方首领而受到鼓舞变得无比亢奋,但事实上他们都已经精疲力尽,比起追击他们更需要的是修整。 这一战他们赢得精彩而漂亮,楚岳峙并非首次出师,却是直到这一战才震慑住所有将士们,令他们甘心臣服并相信,带他们来边疆的皇七子并不是养尊处优的草包,他不会带他们走向死亡,因为他将会是带他们走向胜利所向披靡的大将军。 “我们都相信,您是最英明神武的大将军,也将会是真正为国家为百姓的贤明君王。”卫云霄如是说道。 楚岳峙久久不语,周遭的歌舞丝竹声让卫云霄的话听起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可他知道,这的的确确就是卫云霄的真心话,也是其他将士们的。 因他们本身已是强者,而强者永远只会向比自己更强的人低头臣服。 楚岳峙所带出来的兵,是这世上真正与他一同并肩作战过,不再需要他去证明自己便愿意向他臣服的强者。 舞妓配合着琴声与歌妓的歌声舞完了一曲,又再新的曲乐声中跳起了新的舞步。 楚岳峙斜眸睨视卫云霄,淡淡一笑:“不亏是娶了书生的人,如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倒是比从前说话好听多了。” 卫云霄后颈僵了一下,思想挣扎仅一秒便决定不去纠正楚岳峙所说的“娶了书生”四个字,他是绝对不会自己亲口承认,自己才是被娶的那个人。 “起来吧,不必再跪着了,否则旁人该以为本王真打算责罚你了。”楚岳峙摆摆手,示意卫云霄话说完了就赶紧起来,别再一直跪着显得他多不讲理似的。 卫云霄赶紧便起身站好,还去把另一壶果酒放到了楚岳峙面前。 楚岳峙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致喝酒,何况果酒也不是他心头之喜,故而卫云霄将果酒放到楚岳峙面前后,他干脆便指着那名弹琴的艺妓,把果酒赏给了她。 一名侍卫匆匆跑进后花园后,来到楚岳峙面前:“王爷,官轿来了正在外头候着要接您去东厂,司公公有请。” 楚岳峙刚刚才露出一点愉悦的脸瞬间褪成冷白色,他收敛起情绪微微拔高声音确认道:“去东厂?” “回王爷的话,司公公的原话是请您到东厂坐坐,也让你品一品东厂的茶。”那侍卫低着头半弓腰地跟楚岳峙回话,语气腔调是平直的公事公办。 双手在身上一掸,楚岳峙全无拖延之意地起身道:“既然司公公有请,本王自然是要去的。” 说完,楚岳峙连多看那些艺妓一眼的意思都没有,转身便走出了凉亭。 卫云霄紧随其后。 官轿在正门,府中守在正门前的两名侍卫一看到楚岳峙,便马上打开了安亲王府多日未曾打开过的两扇正门门扇。 楚岳峙步子迈得大,脚下走得极快,他一步跨过正门门槛,几步走下台阶到那官轿前,还是司渊渟自己的官轿,而他对于这官轿已经十分熟悉。 矮身坐进轿中,轿帘放下后官轿很快便被抬起,楚岳峙坐在轿中还能分辨出轿外卫云霄跟在一旁的脚步声。 说来也奇怪,楚岳峙是能在战马上颠簸一天的人,可坐轿子时却反而不太受得了,若是轿子晃得厉害了,楚岳峙还会晕得犯恶心,故而他自己平日离府入宫去上早朝时,基本都不会坐轿。 但司渊渟派来接他的抬轿轿夫似乎也比寻常的轿夫要走得稳当许多,轿子并不会晃得特别厉害,倒不至于会让坐在里面的楚岳峙难受。 轿子坐得不难受,楚岳峙便能提起几分精神思考,然而对于司渊渟请他到东厂的意思,楚岳峙却一时琢磨不透,司渊渟这是要让他与林芷霏和江晟当面对质,还是让他演一出根本就未曾见过那二人的戏?
第14章 捏造罪证 轿子落下,楚岳峙听到了有人下台阶的脚步声,而那脚步声要比寻常人都更轻上许多。 很快,轿帘被撩起,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指掌宽厚修长的手伸进了轿中。 楚岳峙抬眸,迎上了司渊渟俯身看他的目光。 一如既往的冷如孤月,平静无波却又透出隐隐的寂寥。 这是第一次,司渊渟不仅派人来接他,还亲自出来迎接。 本应扶住司渊渟小臂的手,鬼使神差地就搭到了司渊渟的手背上。 楚岳峙的指掌还带着昔年拉弓射箭、骑马拉缰绳和握剑等武器所留下的厚茧,他从不因自己是皇子而去做什么养护,对于他来说,粗糙的指腹掌心上每一道细小的疤与厚茧都是他的勋章。 司渊渟似乎也没想到楚岳峙会将手搭到他手背上,尽管面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手却是微微僵了一下。 楚岳峙也意识到自己做出了怎样反常的举动,他眼角一跳想要将手收回却晚了一步,司渊渟比他更快反应过来,手一翻便将楚岳峙的手握进了掌心。 在楚岳峙隐晦难辨的脸色中,司渊渟用平日里众人熟悉的太监腔调说道:“安亲王,请下轿。” 莫说是在京城中,便是在皇宫之内,如今能得司渊渟躬身扶下轿的,只有坐帝辇的楚岳磊。 楚岳峙从轿里出来时,周遭没有一个人敢把目光放到他们身上,就连卫云霄也都相当有侍卫模样的低着头。 “司公公,本王尚未到需要人搀扶的年纪,就不劳烦司公公了。”楚岳峙极力克制自己用力抽回手的欲望,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一丝压抑。 “本督将安亲王请来东厂,又是在安亲王于府中享乐时,自然要礼数更周全些,否则若是惹得安亲王不悦,本督这案子查起来怕也是困难重重。”司渊渟却是一派坦然,甚至唇边还带着一抹似调侃又似讽刺的浅淡微笑。 楚岳峙留意到,司渊渟的自称总是在变,在楚岳磊面前毫无疑问是自称为“臣”,而在他面前大多数都自称为“咱家”,只在极少数他已经被司渊渟弄得多少有点神智混乱时,才会听到司渊渟自称为“我”。 现在,兴许是因为是以东厂督公的身份请他来东厂的缘故,司渊渟的自称又变成了“本督”。 楚岳峙不太清楚这些自称的变化是否代表着司渊渟身上的多重身份,在他看来,这更像是司渊渟对自身存在毫无认同感的表现。 “本王并非不讲理的人,督主这般说,让旁人听去可是要引起误会的。”楚岳峙顺着司渊渟的自称换了对他的称呼,跟司渊渟打交道多了,便知道司渊渟是吃软不吃硬,只要顺着他的意思,多半就不会被为难。 “旁人若是要误会,即便你什么都没做,依旧会被误会。”司渊渟嘴上淡淡一句讥讽,握住楚岳峙的手却放开了,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安亲王,请吧。” 若论身份,楚岳峙总归是亲王,司渊渟即便被楚岳磊捧得再高,手中的权势再盛,终归不过是个太监,不应也绝不能与楚岳峙并肩而行。
152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