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落了一吻在我眉心,“好梦,徒儿。” 这人,还真是记仇。我勉强勾了勾嘴角,安心陷入沉眠,知道自己下次再醒来时,一定已在连璧峰上了,春光正好,花开满山,他就在我身边。 (完)
第十八章 春节番外 大婚 * 案上的红笺如翩翩的蝶,一群群飞过晏怀冰的眼前。他最后核对了遍名单,一挥毛笔,那些请柬便化作无数道流光,四散天涯。 至玄门、乘光寺、西陵剑宗,平山书院、醉梦山…… 十洲百家千门尽皆受邀,参加我与师尊三月后的婚礼。 他放下笔,召来一缕流水洗砚,起身笑道:“可等得无聊了么?” “你知我不会。” 他草拟名单时,我另搬了张椅子,坐在身旁相陪。并非不肯帮忙,只因他心中早有一番筹划,从容施展出来,若我硬凑上去,反倒添乱。 他揽过我的肩,俯身戳了戳我膝盖上的灰绒球,“三个月了,该断奶了。” “噗!”果果被戳中肚皮,喷出一缕火苗,直冲他的面门而来。他轻笑一声,那火焰便凭空消失了。“它又要被你宠坏了。” 大战一结束,我便问师尊讨来凤凰蛋,哪怕重伤昏迷时,也不忘将它贴身孵化。 我怕果果不认我。 好在百日后,秃毛幼雏破壳而出,颤巍巍道:“呢呀……呢呀……娘!” 很难不宠。 第二回带崽,熟练许多,见它喝奶喝撑了,便将它放在膝盖上,用指腹轻轻揉抚小肚子,它惬意地翘起两只小爪子,圆身子随我动作而左右滚动,像只咕咕叫的猕猴桃。 为防师尊再戳它,我赶紧将它收回袖中。其实师尊待它亦极好,只是总爱捏来揉去,欺负似的宠爱。 我不给他玩鸟,他也不恼,笑了笑,“我欲诞下腹中这团肉,倒有三成是见你这般疼爱它,料想是个能做好父母的。” “你也行。” “若说衣食无忧、传道授业,我自然无碍。然则源源不竭的爱,实无把握。若是不爱,这么个弱小生灵,何必来世间受罪呢?” 他声音和悦,却隐有黯然之意。想来他从未有过父母,也不知该如何当父母。 我将他搂入怀中,“我陪你一起。” 他眷眷地低下头,二人相拥许久。时维盛夏,并无暑气,白云满川,风来山间,吹得窗口翠竹沙沙作响,彼此衣上光影分合。 我心里盘算着下午得去剃一轮竹子,再这么疯长下去,书房的光都要被挡尽了。思绪由此漫散,若我们都不在了,这连璧峰恐怕不出几年便要荒了,人于这天地间,实是无增无减。 “那些喜帖,可漏了你的什么朋友没。”他问。 “没了。” 我答得干脆,他微笑,“那就好。” 我知他何出此问,我的亲友实在稀少,甚至凑不够一桌。 亲友的亲,百年前已变作一抔黄土。亲友的友,够得上相熟二字的,大多是同门师兄姐妹,必来赴宴,无须再邀请;几次下山除魔,我亦与几人结下生死交情,然则事后再无联系,恐怕算不上朋友。 如此百年,显然孤僻过了头。只因我每次一了结俗务,就迫不及待御剑回山,见了他方觉安心;有时赶上他闭关也无所谓,离得近些便好受。 天下那么多人,我有他足矣。 平日里从不在意的事,这会儿又为何在意? * 午后,我去给李平生送饭。牢饭。 法天宗有专门的刑堂,连璧峰之前并未私设地牢,为了招待他,师尊特意将酒窖改造了一下。 那日在南极归墟海上,我本已放他离去,奈何他贪心不足,忙着收敛法宝,走得慢了,碰上我师尊。 晏怀冰当时救我心切,随手把他打晕,之后拖回山,拷问出《诸天神帝》的内幕,立知那亦是一本预言未来之书,更不会轻易放过。 师尊顾念我与他的交情,把他榨干后,本欲留下一命,只用“红颜枯骨”洗去他半生前尘,自此重新做人。 不料怎么也洗不掉。 用李平生自己的话来说,“魂穿,出厂设置。” 师尊问我如何处置,我道玄嚣虽未嘱托我保他一命,但观其意思,还是盼他能活下来的,那么便……先关着吧。 李平生一见我便啼不住,“裴师兄!裴师兄!书带来了么!” “篮子里。” 师尊处事审慎,纵知李平生修为约等于无,仍精心布置锁灵阵,既入阵中,便无法动用灵气,我只得拿一根绳子吊着饭篮,缓缓送入地牢,随着绳子摇荡,篮中碗筷叮当碰撞。 透过洞口,正见他翘首以待,双眼闪亮。拽过篮子便忙不迭翻看,“今天怎么又吃蛋炒饭啊……师兄仙品,我的存货里就数这本小叔子勾引寡嫂的最带劲……还真有箫谱!尺上尺工工四四合,什么意思啊!” 我正要开口,他又叫唤起来,“裴兄留步,小弟有一要事相告——你这婚结不得!” “你怎知我要成亲?” “真给我猜中了!你出了那么大的风头,以咱嫂子的……” “不许乱叫。” “那……姐夫?”他试探道,看我眼色,立即改口道,“以连璧真人的魄力,必然寻个由头,召集所有门派,称霸武林啊。” 呵,被他说中了。 李平生搞这种阴谋诡计,向来是可以的。 当日我登天弑神,大战虽未波及人间,但起先魔气追着我跑、事后天柱崩折等异象,皆落在天下人眼里。 若有小人使坏,大可污蔑我乃魔胎出世,魔气特来寻我认主;断灭天柱则是处心积虑毁掉世人得道成仙的机缘。 欲加之罪还患无词,更别说我本就有鬼,我曾是它化身的事一旦被捅出去,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是以师尊有言,“一来,我要为你正名。你合众生之愿力,舍身救世,消弭魔气,铲除天魔,大开天门,是玄嚣以降又一位圣人。功过是非已定,往后再有人拿此事做文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其二,我要借此立威。纵使此时人人皆视你为英雄,但你既然身具如此威能,长此以往必被视作异类,被忌惮被觊觎,沦为举世之敌。既如此,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做这天下的主宰。天尊既崩,九歌已落入我手,你我二人联手,再加个压阵的谢师兄,我倒看看谁敢不来,来了谁敢不服!” 李平生道:“师兄啊,你不觉得这波操作特别大反派么?可叹你并非恋栈权势之人,他搞这么一出,岂非将你架在火上烤?” 我道:“挑拨离间,你饭没了。” 言罢掷出一颗小石子,把那瓷碗打烂,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因听了一席屁话,心中微微懊丧。 我本来留下来,是打算教他识那箫谱的。 上回他向我讨要谱子时,曾笑嘻嘻道:“老东西说让我将那玉箫交予通音律之人,那我学一学,也够格吧!” * 婚礼那日,天气和朗。 九洲道门,宾客数千,掌门亲至者就有近半,便是来不了的,也遣得意门生送上贺仪,做足了姿态。 来者中亦有不善的,几个大门联手,欲要讨个说法,抛却有关我的种种争议,更有传闻,天柱崩塌时,掉落一神器,被法天宗独吞。 师尊早与我知会过,这流言是他故意放出,就连今日闹事者中,亦有他的暗棋,一旦发动,也好杀鸡儆猴。 待他料理完不轨者,吉时方至。 他曾道:我虽欲借机成事,大出于天下,但你我二人大婚,终不该被宵小扫兴。 是以这时他才催动法阵,百花尽绽,风过处灼灼如焰火,复又飞袖挽住流霞,如千万匹绮罗,自九天垂挂寒云峰。天上人间,一时皆浸在红云里,再不必点灯笼。他犹嫌不够热闹,化出游龙剑意,凤箫吹动,鱼边月气,光彩流转,如梦如幻,争似仙国。 这般盛景,便是在修真界也前所未见,来观礼的小辈为之目眩神迷,直至数百年后也津津乐道于这一夜的风流;各门主事者则看出了其中蕴含的强大法术,不禁神情凝重,三三两两碰头,终于得出骇人结论——晏怀冰破境大乘,竟是剑、幻、阵三道俱成。 以一门神通晋升大乘者,当世不过寥寥数人,三艺皆通者,古今无双,独步天下。 那么与他并肩而立的我,又是何等人物? 越来越多打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然后变得惊疑不定,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出我的深浅。 我现在的状态很奇怪。 金丹已碎、灵根无存,与一凡人无异,可只要我想,便能毁天灭地,当真如天神一般了。 不过此时迎宾的我们,也只若寻常夫妻。 因我们住在一起,便省了纳吉亲迎等礼法,就连拜天地都私下拜过了。 凡人大礼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他淡然道:这天这地,当不起你一拜;至于高堂,你我父母俱亡,姜掌门虽为我师尊,亦是杀父弑母的仇人,我不欲拜他,却也无意令他为难,便想略过这一步,你意如何?” 我当然不介意。 他微笑道,“那么我们便互相拜一拜吧!” 话一说完,他已轻身跪下,我顿觉不妥,哪有师父拜徒弟的?也赶紧跟着对拜。说实话,在床上他没少跪,但此一时彼一时。 环佩叮当,视线相交时,见他眼含粲然笑意,我想起初见,他将我拥入怀中,在我耳畔低声笑道,不要跪。 从今往后。我只拜过他,次次心甘情愿。 * “喷火。”师尊攥着果果,像晃一个钱袋般晃了晃。 “嘎……” 果果含泪点燃了喜烛,然后被他赶出了门。 良辰美景,岂能辜负。 * “大慈大悲真君裴决,真君大婚喜乐。” 晏怀冰饶有兴致地念出竹篮上的红纸,又去拨弄篮中的红珊瑚,他是半个魅灵,生性喜爱漂亮物什,“我怎不知你新晋了这名号?” 我无奈:“凡间渔民,不懂这些,胡乱叫的。” 前两年御剑回山时,我见一艘小船在暴风雨中跌宕,几要摔得粉身碎骨,便施法令那小船凌空,飞往平静海域。 这原是顺手为之的小事,我很快抛诸脑后。但因婚礼那日,师尊摘彩霞为绫罗,沿海百姓亦见盛景,我的名字传扬开来,那些渔民便有心备上礼品,托其他下山的师妹带回来。 此后数年,逢年过节时,我仍陆续收到他们的海货。 花蛤很好吃。 不知他们算不算我的朋友,若算的话,这样的朋友我有很多。
第十九章 卖萌小番外 轮流变成小动物 卖萌为主的OOC新年小番外,有点克警告。 1.小裴变小动物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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