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说,他已经立于万妖之上,得到了自己最初想要的一切,余下的……是死是活都已经不重要了。 既已成为妖王,又试图夺取过介林至宝空聆玉,便说明他也想望过更为广大的宏图霸业,可与有关介寻的那些记忆比起来,这些东西又好似都很无趣,他提不起任何力气再去争夺了。 …… …… “小夜!” 粲然晨光下,男人朗声笑着走了过来,看了眼身边与他一样浑身携着充沛活力的明媚少年,道:“方才小执跟我说了一个特别好玩的段子,你也快来听听!” 少年道:“我可不重复了,要说你自己去跟夜哥哥说!” 夜诀笙抬手遮住了半边眼睛,有些不能直视他们身上的光亮。 他从阴影中迈出一步,却又顿住,轻声道:“让我听听吧。” ……
第90章 番外 空寒 微雨伴轻风而来,一直淅淅沥沥不停。 停靠在岸边的一条乌篷船上斜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撑一把绘着山川河海的油纸伞,伞面微抬,露出一张颇为风流的脸,在那脸上,妖丽含情的眼眸是精髓,眼尾朱色的泪痣是锦上添花的点缀,偏偏在这妖丽颜色中还能瞧出暗藏锋利的英气,气质如此矛盾,却又被他糅合的恰到好处,成了别具一格的引人瞩目。 然常人只需看上一眼,便知此人不好招惹。 趁春时微雨悠然踏青的游人经过河岸都是匆匆而过,没有谁为他停留。 他也不需要有谁为他停留,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观雨赏景,只心间有一些说不上来原因的寂寥。 “你觉不觉得眼熟?” “是有点眼熟,瞧着跟熟人似的,但我没见过啊。” “可能是很久之前见过吧。” “很久之前?不可能,这人这么年轻……难道是?” 远处河边柳树下,两名修士装作闲聊,眼神却时不时往乌篷船上瞟一下,皱着眉头拼命从记忆中捡拾片段,其实也不需要特别回忆,毕竟记忆里的某个人那样灿烂鲜活,与不远处格外引人注目的年轻男人很快就重合了印记。 “……大师兄?” 柳树下的修士正是季眠和靳思若。 人间一甲子已过,两人勤修行多历练,已经是仙门中颇得敬仰的大前辈,当年稚嫩胆小的小师弟和活泼洒脱的年轻女修都已经修成了稳重成熟的模样,虽因灵力傍身外貌没有过分的沧桑,可岁月仍旧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痕迹,恍然一看,很难看出少年和女孩的影子。 山川河海一动,伞面晃了晃,伞下的男人移来了目光。 当年的大师兄却未改模样,少年风姿依旧,甚至比记忆中更为鲜活明亮……那时候的执寒戟处于衰弱之中,而如今的他显然已经从衰竭的困境中焕发新生。 两个修士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喜意,跑到船边,正要感慨万千的打个招呼,就听船上男子道:“两位有事吗?” 两人:“……” 认不出他们了? 心情复杂。 “没事的话就退开一些,否则会被淋湿的。”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水面爆开一道水柱,冲破雨幕直往天穹,水中一妖物顺势欲逃。 船上的年轻男人撑着雨伞起身,从容不迫地看了水柱一眼,信手一挥,三把燃着火焰的刀刃飞出,水流浇灭不了火焰,反而让火刃愈燃愈烈,穿过水柱,穿过妖物的防御,直劈而去。 没有多么激烈的战斗,只有妖物剧烈挣扎的嘶吼,而那嘶吼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被火刃焚尽了身体。 覆盖整个河面的水柱轰然崩塌,一时间如暴雨倾落,砸了躲避不及的人满头满脸。 季眠、靳思若:“……” 他们一看到妖物出现,本来是想帮忙的,还没来得及出剑,妖物就已经被解决,还没来得及躲开,“暴雨”便已经落下。 “万物皆有灵,你若是安生修炼,自然和我没有关系,可惜你这家伙太狂妄,偏要在我面前施暴凌虐旁人,这我当然就看不下去了。”火刃消失在掌心中,年轻男人认出他们修士的身份,朝他们笑了一下,“你们的目标吗?不好意思,我先动手了。” 两人到这河边的确是为除妖而来,而今为非作歹的妖物已除,眼前的男人才是他们最想关心的。 “此事无妨,你……你不认得我们了吗?”季眠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走近了问。 “我应该认识你们吗?”年轻男人随口反问了一句,回身向船篷道,“大妖已经死了,你们没事了……喂,给我留点啊,点心都让你们吃完了。” 靳思若看过去,发现那船篷里藏着一个桃花小妖和一个男孩,一人一妖正抱着食盒吃点心,见他们望过去,才怯生生地住了嘴,又感激地对年轻男人道:“谢谢你救了我们。” “不用谢,吃了东西就各回各家吧,别让家人担心。”男人道。 小妖和男孩再三道谢,各自回家去了。 “进来坐坐吗?” 船篷里空间不大,三个人坐着有点挤,男人不在意,收了伞,专心捡剩下的点心吃,季眠和靳思若也顾不得在意空间挤,着急道:“你真不记得我们了?你也太健忘了,六十年前咱们一块除过妖杀过鬼,你是我大师兄啊。” 季眠痛心疾首,想不到大师兄的脑袋这么混账,才一甲子就把他们给丢了。 “二位哥哥姐姐,你们说话不要那么天马行空,我正当青春年少,还不及弱冠,六十年前?”他“啧”了一声,“你们说的是前世机缘吗?” “……” 靳思若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试探道:“你……叫什么名字?” “高冲寒啊。” 季眠立即:“你果然就是我师兄,你是从前的千仞派掌门大弟子啊你快想起来!” 高冲寒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靳思若继续试探:“你知道骆逢空吗?” 高冲寒茫然摇头,吃完了点心,揉了揉肚子。 季眠顿时沉默了,连骆师兄都不记得,大师兄这不是单纯健忘,这铁定是出事了啊! 他跟靳思若交流了个万分担忧的眼神,决定手头其他的事都推后,他们得跟在这家伙身边看看还有没有救。 他们正自担心,却发现高冲寒的目光飘到了乌篷船外,突然愣了神。 季眠和靳思若连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又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冲寒道:“这人长得真好看。” 两人面上无言,心中腹诽。 可不是嘛,各种传说里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容颜呢……虽然介林一脉于世人眼中非常低调神秘,空聆神君以往更是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几十年前由遁魔迹而起的灭世之劫不可能不给人们留下印象,危机最终如何解决众说纷纭,空聆神君则在那一系列事情里现了身影,不知从何处起的潮流,一些人开始围绕着他编排故事,各个故事无论文辞如何都离不了要夸一句神君之容颜卓世……总之,夸的天花乱坠的,赞他一句六界第一美都不为过。 让你痴恋了好几千年你赶快想起来! 高冲寒又笑道:“我好像跟他挺有缘分。” 岸上的人着一袭青衣,那是介于碧落和湖水之间的颜色,清透好看,而在衣袍一角则浅浅勾勒了山川河海,与他伞面上的山川河海很相似。 靳思若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没忍住道:“你要不要看看这两幅图的线条啊?走势都一样,分明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是吗?”高冲寒惊喜道,“看来是真的有缘分。” “雨还下着,”他把身边的油纸伞撑开,轻轻掷了出去,伞柄正飘入岸上青衣男子的手中,“啊,我就是太好心了,见不得旁人受苦,尤其是美人受苦。” 靳思若:“你……真不认识他?” 高冲寒:“不认识啊,若早就认识,他此刻一定在我怀中,而不是遥远的岸上。” “……” 说是遥远,其实也不太远,模样好看的青衣公子接住了伞,看了看,飞身掠到了船上。 他的目光从季眠和靳思若身上掠过,颔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转向高冲寒:“公子予我救急之伞,我该如何答谢?” 高冲寒扬眉一笑:“你要谢我?” “嗯。” “请我喝酒吃饭吧,最近穷,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满足口腹之欲了。”刚刚才吃了半盒名贵糕点的高公子如是说。 “好,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这样吧,”高公子闲闲道,“登上河岸去往最近的一条街,那条街上最好吃的馆子,怎么样?” “可以。” 高公子兴奋起身,当先钻出船篷,跳到了岸上,又回头道:“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骆逢空。” 高冲寒微微诧异了一下,继而道:“好名字,在下高冲寒。” 趁他跳到了岸上,季眠赶忙拉住骆逢空:“骆师兄?” 骆逢空点头。 季眠这才松了口气:“大师兄是怎么了?” 骆逢空:“他误食了幻妖果,失去了记忆,所有珍重的人和事都不记得。” 这么说,大师兄是因为把他们看的很重才忘记了他们? 季眠顿时感动起来,感动之余,又在心里吐槽:大师兄吃货人设多年不变啊,怎么什么东西都吃? 靳思若则凝眉思考:“我听说过这种东西,说是幻妖一族的土地上才能结出来的果实,只是短暂有致幻失忆的影响,但是这个失忆是……每日都会把过去忘记一遍儿?” 执寒戟本质上是好玩好动的脾性,因着三千年磋磨才变得有些颓废慵懒,而在那裂云之巅黑窟窿里沉睡了一轮,他又恢复了往日活力,虽然为了空聆玉他也很乐意在介林里宅着,但空聆玉照顾他的感受,提议走出介林到处转一转,执寒戟欣然答应。 他们隐了身份和气息,没什么目的的四处闲游,逢着热闹便凑过去看一看,某日游玩到了幻妖族的部落,正碰上幻妖族内部新老两派争斗,他们本不想掺和,然而又碰巧救下了幻妖族的小少主,得知幻妖族不止两派斗争那么简单,其中还有鬼族势力的介入,小少主向他们求助,他们便只好帮忙了。 内乱最终顺利平息,幻妖少主对他们设宴款待,执寒戟赏着幻妖族的歌舞,挨着空聆玉,心里高兴,便多喝了两杯,酒意一上头,趁空聆玉不注意就误吃了人家的幻妖果,这不怪他,因为幻妖果的外形跟普通野果没什么区别,味道又很香甜,这叫他怎么忍得住? 然后他就失忆了。 幻妖果其实是幻妖一族治愈重伤的灵药,短暂致幻失忆只是它的副作用,总之这果实非常珍贵,幻妖们自己受伤的时候都不太舍得吃,幻妖少主念在恩情的份上,忍痛没有追究,只告诉了空聆玉不用担心,短则三五日长则一个月,幻妖果的副作用就会消失,执寒戟便可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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