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寒门得陛下青睐,国公难道半点居安思危的心都没有吗?” 绕来绕去重点还是在今日这琼林宴会的主角身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又不像顾尚书,身居要职,日日都要衡量改退,思虑万千。” 这天儿是没法儿聊了。 顾枫眠突然惹一肚子气,甩袖起身直奔着吴西楼的座位而去。 见他正同吏部侍郎梁羡山交互,顿时眼睛都直了。 趁着他二人放下,连忙上前挤了个位置,拉着吴西楼道:“纪桐兄同吏部的人相熟?” 吴西楼摇了摇头,“谈不上,只是寒暄几句,图个宴酣罢了。” 顾枫眠才不信他,斟酌几句张了张嘴唇,对方又抢先道:“我听闻兄长家中第三子,也参与了本次殿试。” 他说的除了顾豫还能有谁。 “别提了,”顾枫眠恨铁不成钢道:“那小子就是凑个热闹,毛都没长齐呢。” 吴西楼摆了摆手,“入了太学也好,路且长着。” 顾枫眠没再接话。 吴西楼自从嫁女之后,心性就不比从前能争,吴氏早些年还能靠着祖上积攒下来的清名与四大世家并肩,近些年波折不断,与其他四家的差距越来越大,有心也无力。 再者说,他也并非是个有野心的人,蹚不来有些浑水。 这一回两回的,顾枫眠原本的愁绪未解,又愁上加愁。 简直愁死人了。 —— 今夜这场宴会,世家占了上座大半,却都撑着面子,庆祝寒门跻身政途,池霁眼瞧他们嘴都快咧豁了,竟也不嫌累的慌。 举目四望,他并未等来他想等的人。 兴致缺缺地挨着众官上前道完喜,天幕浓稠,这场宴会也终于迎来尾声。 方书迟此人僻静,不喜欢凑热闹,通常有宴会都赶着送上礼,人却迟迟到不了,这几年用他办差的地方多着,大年三十都还在外头跑,没人特意想着给他留个位置。 也还好池霁提前打听过他,知晓了他这念着宴会尾巴来送礼的习惯,谢绝了其他两位进士郎的邀请,特意在云英阁候了许久。 夜色之中桨叶荡起清波,在护城河畔泛的伶仃,水声潺潺,却不见摇桨的人。 方书迟踏着月色来迟,一眼就在桥头望见了他。 踱步过去,怀中显而易见地抱着个沉重的物件,腰上缠的香囊晃了几下,被夜风撩散幽香,“我去了趟拢秀坊,听说状元郎并未赏脸,才赶来的这里。” 这些风流才子的庆祝自然少不了美人管弦,拢秀坊彻夜是前人传统,也任他们在春宵之下淋漓尽致地吟诗作句。 池霁并未绕着这个话题多缠,瞧了他怀中的东西一眼,幽幽道:“大人教某好等。” 方书迟将手中的东西丢给他,见他稳稳接进怀里才收回眼,“那又能怪得了谁呢。” 池霁隔着上头的一层灰布摸了摸琴弦,“这是大人曾用过的琴么?” 方书迟慢条斯理地盯着他摇头,“偷来的。” 话落他看着池霁微诧的神情又恣肆一笑,眨了眨双眸,“可千万得收好了。” 池霁盯着他狡黠的眼神简直心尖发痒,“大人放心,跑不了。” “大人我放心的很,”方书迟漫不经心道,“贺礼送到,也预祝池大人此后官运亨通,一帆风顺,告——” 他“告辞”两个字还未说完,便听见池霁隔着布拨动了琴弦,沉闷的低响,在夜色静谧处显得格外嘲哳。 “大人怕不是拿了把劣等的琴来诓我?” 方书迟看着他明亮的眸,窥出他语中的拐弯抹角,是还有别的话要说,满不在乎道:“是又如何?” 池霁笑的满目风情,“那只好请大人同我去府上小坐须臾,待某验明真伪,好还大人清名。” 清名? 方书迟笑了。 作者有话说: 方书迟:这哪里是撩动琴弦,这简直是撩动了我的心弦~(作者让我这么说的) 作者:我的攻都是俩字儿。 注:邪慝(te四声)不兴,正学日著:坏的风气日渐消失,好的风气朝阳并发。 翰林院修撰:从六品,官品不高到机构很重要,相当于内阁预备役。 标题的“琴”同“情”,嗯是副cp~
第91章 及来巧 闻濯自琼林宴回府,已是戌时。 沈宓坐在房中等他,小案上点着盏灯,他手中拿了本《商地奇甲》,正看的出神。 “看多久了?”闻濯进屋绕到屏风后,将长袍解下放好。 “没多久,””沈宓搁下书本,又启唇问道:“见过那新科状元了?怎么样?” 闻濯着中衣挪步出来,“是个少见的聪明人。” 他附身到沈宓跟前,将他抱起身—— “做什么?我自己能走。” 他这身子养了大半年,内里再怎么亏空,却也好好地糊了起来了。 近来刚能下地,便事事都想亲力亲为,半点也不怕累着,还嫌能忙的事情不够多。 “想抱还不能抱了吗?”闻濯道。 沈宓凑近闻了闻他脖颈,嫌弃的不行,“一身酒气。” 闻濯走到浴池边,将他放下,“正打算洗呢,瞧把你讲究的,过来。” 两人扒了衣衫坐去水中,热气缭绕莫名蒸了些睡意上头,昏昏沉沉地听见闻濯在问: “还记得三月初跑马,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伙儿人么?” 沈宓那日裹在他的怀里,倒是没怎么注意别的,接道:“怎么?” “那个伸着脑袋往马上看的,就是今科新晋探花郎。” 怪不得当日他那般傲气不服,原是仗着自己那点墨水,给出身上涨价来的。 “他入了翰林院,日后可难免不会成为陛下跟前的红人。” 闻濯将他拽到跟前,“那也得有那个运气才是。” 沈宓不以为意道:“这可说不准。” 闻濯凑到他肩颈下,咬着他的锁骨,“不重要了——” “很重要,”沈宓推开他,“近日京城里可散出了不少流言。” 闻濯在春闱里忙了快俩月,自然是没空去注意市井中人的谈资,遂问道:“什么流言?” “说贞景之世,就是要擢弃世家,扶寒门新贵。” 闻濯皱了皱眉,“你从哪儿听到的?” “出去买书的时候,听铺子里的人说的。” 书铺之流自然跟墨客文人沾边,这流言还未舞到明面上来,说明只是特定的某些人在议论。 沈宓见他沉思,又补充道:“陛下立下重开太学的口谕之后,京都之中的那些书院也都相继开放,而且收入门下的学生,寒门和权贵的都有。” “你的意思是,那些传言都是从这些书院中人里传出来的?” 沈宓摇了摇头,“你留个心眼,明日叫人去查一查,近日寒门弟子招的风头太盛,改制和新政推行的也太过激进,世家中人不满理所应当,只怕其中有人是故意搅弄浑水,别有所图……”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还有一桩事——” 闻濯上前啄住他喋喋不休的唇,眸色幽沉,“我教人看着你修养身子,是怕你落下病根,可见我耽于公务数日,你这伤患操的心竟比我都要多,你耳听八方,举目四望,怎么没见你寻些哄我欢心的法子?” 沈宓无奈一叹,附身扑进他怀中,勾着他的后颈与他缠吻半晌,气喘吁吁地分离,纤长的腿蹭着他的难耐道:“你怎么整颗心全都惦记跟我这点事儿了?” “那怎么办呢,不惦记你惦记谁?”闻濯将他抱起来,面对着面坐到自己小腹上,“倘若不是身在其位,谁愿意管那些烂摊。” 他抬腰掂了掂,眼中讶然,还有些惊喜:“不错,倒是比上回重了些许。” 沈宓拿他没办法,双手撑在他肩膀上,被身下滚热烫的往上挪了挪身子,刚舒坦点,又被腰上的大掌一把按了下去。 “躲什么,怎么不继续蹭?”闻濯吊着眉梢瞧他,手掌往下挪到后头。 沈宓教他撩熟了身子,软成一滩泥落进他怀里,口中泄出稀碎嘤咛。 “还记得欠了我几笔债么?”闻濯只管将他撩拨的反抗不能,边问边去含他耳垂。 这债只有他心里当成了要追的数目。 沈宓当时只想着,反正到了这种时候也是任由对方来折腾,所以从来都没刻意记过。 此刻坠入浪潮,更是一句解释都答不出来。 闻濯抱着他走出浴池,往他身上裹了件袍子擦干净水,挪步进屋来到榻上。 “今日午睡歇好了么?”他轻声问。 沈宓好不容易在他手里得到片刻解脱,立即答道:“很好。” 闻濯信了,上榻将他挪到怀中,经水温全然没有褪去热度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热潮的汹涌清晰可触,“那今夜,便同我醒着不要睡了……” *** 整个春闱顺利过去,方书迟这巡抚的差也办的十分称职。 起初贞景帝还忧虑他作为世家子弟,眼睁睁看着推行新制的车轮往自家身上轧的时候,会有所顾忌。 后来见他尽忠职守地催着户部向世家收税,维持贡院秩序,不由得动了想重用他的心思,又碍于他的世家身份,一直没有定论。 这日下朝,他拉着姚清渠私下谈了须臾。 是有关方氏嫡子承袭爵位之事。 “方家嫡子好像近来并不在京都谋事。”姚清渠说道:“承爵之事怕是还要再后拖一拖。” 闻钦有些诧异,“他既然到了承袭的年纪,怎么还各地奔走,难不成他对爵位无意?” 这是人家自家关起门来商量的事,再怎么去猜也终究是以己度人,姚清渠面露难色,“年初诸事繁忙,约莫一时半会儿就能回京。” 闻钦点了点头,留了个心眼,又问:“不知太傅对此次科举改制怎么看?” 姚清渠毕恭毕敬,“大势所趋,有利于殿下擢选良才。” 闻钦盯了他半晌,仿佛要看穿他,走下玉阶重提旧事,幽幽道,“去年年初太傅突然请辞的原因,朕能知晓么?” 姚清渠神色未变,淡定自若,“微臣丧子之痛,难以平息,只是想远离庙堂,回乡散心。” “太傅膝下并非只有一子,近来惹眼的户部侍郎也算是人中龙凤,”他勾起嘴角,笑的略微诡异,“怎么,太傅不喜?” 闻钦幼时因为嫡庶之别受到过不少苛待,此时调侃,也让人无法避免地想到了他的身世。 “无论是任何一个无辜枉死,微臣都会肝肠寸断,只当时更伤逝者,没有心思专注眼前人罢了。” 闻钦似是非是地点了点头,“朕还以为二者与太傅有着亲疏之分呢。” 姚清渠弓着身,并未接他这句话。 闻钦点到为止,亲自将他扶直身子,“不管怎么说,内阁初设,广开言路之策,还是要太傅多加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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