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无法与他理论,只能尽力同他解释道:“没有别人,从来…”没有。 “你不明白,”闻濯说:“你心里永远有比我更重的事情,你风骨清嘉,气节尤贵,你会为了那些该的死人折磨自己,却不会为了我……” 他顿了顿,没有再看着沈宓的眼睛,“拆分韩礼之流,我也沦为你的盘中棋,曾死伤于庐州江头苟延一息时,我都还在念着你在京畿等我,你说过不会骗我。” “可事实并非如此,就算我踩着再多人的性命回来见你,你从头到尾想留给我的,也只是你的死讯。” “沈宓,你从未告诉过我为何?” “是为了当日我求你予我时,曾断言不得善终的结局,还是…于你而言,我其实只是众多活着的人中——” “闻濯!”沈宓抽了口气,打断了他的混账话。 他知道,闻濯还是怕。 凤凰阁那日的印象太深,他难免会留下些质疑的种子,哪怕平日他二人再怎么亲密无间,但曾经死生一线的欺骗、隐瞒,所带来的顾虑始终会盘踞在心里越滚越大。 “不是这样。”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单薄地用几个否定的词语,来让他们逐渐拉远的距离重新回到起点。 他奋力想抬手,却只带起浑身上下撕扯般的疼痛,新生的骨骼打碎他的行动的意图,稳稳扎据在他的血肉里,看着他作茧自缚的结果。 他疼的皱眉抽气,攥紧了手心,本以为今夜难得无法再挨过去,却见原本背过身的人又转过来,伸手将他捞进了怀里。 “还要为别人掉眼泪吗?” 沈宓揪着他中衣的手指微曲,“不是为他们。” 闻濯见他这副样子,又不由得心软,“我每每望见你痛,都恨极了这样教你痛的人,可他们全下了地底,我又止不住地想,你整个人的喜怒哀乐为什么不能单属于我。” “不一样。”沈宓想吻一吻他。 “如何不一样?”闻濯没有动,盯着他的双眸问的认真。 “我只想要你…”沈宓抬手抓了一把他的衣领。 闻濯叫他一句话收缴了所有唇枪舌剑,竟生出自己是个不得好死的王八蛋的念头出来。 紧接着将唇覆了下去,尝到了他眼角的几点咸…… 三更天的时候,抱着沈宓起身去屋后浴池洗干净一身热汗,瞧着他半阖上的眼睛,往他唇上轻啄了一下,“手腕疼吗?”他问。 沈宓泡在水里不大能感觉到四肢,微微摇了摇头,垂眸靠进他怀里,“不疼……” 闻濯看了他良久,在他彻底睡着之后,抱着他一起回了榻上,彻夜未眠。 …… 作者有话说: 闻濯:不是不算,时候未到。 上卷很多疑惑,这卷会解释,之前很多提到的东西不是bug的存在。 作者:海星!打赏!评论!三连!
第79章 团圆饭 年三十这日,府中上下清醒的都异常的早,不过寅时末,濂澈便随着濂渊一起将府中的旧桃符换成了新的,在里院的长廊中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院内的亭子底下也没落下。上头的爬墙虎藤已经褪成了枯黄颜色,挂了灯笼之后才有些热闹味。 院内的雪人还没化完,濂澈趁着屋里人还没起,又铲雪堆了两个一模一样的。 早间要吃团圆饭,厨房下了不少饺子,待在宴厅上桌摆好,人也都起了身。 上回夜里争执过后,沈宓鲜少再开口说话,他二人之间闹的别扭,直到年底最后这日也没好。 平日相处的习惯没变,就是心里都藏着事情,脸上笑模样不如先前的多,也不如先前亲昵无间。 喝药之事,沈宓也没再闹过苦,不管一日之中能吃多少的糖桂花,他总是神情淡淡,再多的不适也忍着不发。 他并不会哄人,也觉得如今这副样子,不适合去做那样的事情。 而闻濯态度亦然,他心下积压连月的不满,终于冒出了个由头让沈宓知晓,虽见沈宓对他剖白,可他还是觉得不够。 起码,也得沈宓亲口承认,以后再也无关乎旁人,只关乎他。 说白了,他二人就是在赌气。 —— 热气腾腾的饺子上了桌,众人都瞧着闻濯动筷,待他夹起头一个饺子在沈宓面前的碗里放下,接着发话教底下席位的众人一齐动菜。 今日满堂坐的都是府中亲信,濂澈和濂渊也在其位。 团年图的就是一个热闹,抢着将团圆的第一口饺子喂进嘴里的大有人在,一筷子下去盘中便空了。 厨房又着手添了几大盘上来,还添了些小菜,才教他们这群“饿死鬼”转移视线少争食。 饺子里包了几个寓意好兆头的铜角,上下席位的盘子里都放了些好些个,缘由上席只有闻濯他二人,应当都能顺利咬到铜角,得个新年好彩头。 沈宓不大喜欢吃面食,嚼了几口觉得不合胃口,便拒绝了闻濯再次递到唇边的筷子。 他摇了摇头,又垂下视线盯着案上某处走神。 “我方才瞧过,这个里头像是有铜角的,咬一口,图个吉利。”闻濯道。 他始终无法对沈宓狠下心来。 哪怕次次都是他低头,想开的那一瞬间,又确实觉得沈宓本来坐在月亮上等着他去哄。 谁教他沈序宁,偏偏长在他心间。 沈宓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不气了?” 闻濯听罢心里彻底软了,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我跟你能生什么气。” 沈宓看着他神色复杂,一句话也未曾再说。 闻濯重新将那只饺子夹起来递到他唇边,“等你咬到这饺子里的彩头,此事就彻底翻篇了。” 沈宓启唇咬下半只,果然舌尖探到块硬铜角,他吐出一半给闻濯看,抬了抬眉头:翻篇了。 闻濯点了点头,将他不愿再吃的半只饺子,流利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 早膳过后,杜若登门例行问诊,顺道提前拜个早年。 进了屋才露脸,便教闻濯赏了一锭金子,随即客道那套也不做了,径直上前替沈宓把了脉。 “近日修养的不错。” 这话听在沈宓的耳朵里,约莫就是不用再一日服三剂汤药的好兆头。 但听在闻濯的耳朵里,就成了还能更好的意思,“可还需服用什么药?” 沈宓飞快瞪了他一眼,随即看向杜若,听见他说:“多的也用不上,先前开的方子保证每日不断即可。” “好兆头”三个冒着赤色烟雾的大字,在沈宓心下缓缓变成墨色落幕。 “旁的忌讳呢?”闻濯又问。 “饮食清淡,多出门转转,”他忽然想起来一事,扭头看向沈宓,“也要多开口说说话,免得憋坏了。” 沈宓:“……” 倒是也不至于。 “对了,”杜若冲他笑了笑,又转向闻濯,“明日我将离京,这药方子吃到二月初不要断,稍后我将要换的方子给府医写好,日后由他抓药煎药就行。” 闻濯原本没想到他能留到年底,哪曾想他连年都不打算过的。 人各有志,他无话可说,点了点下巴,“那便预祝一路顺风,倘若来日能够再见,蓬门终始为君开。” “借殿下吉言,也祝二位,新年安顺。” 杜若冲他二人行完礼,便下去与府医写好方子,叮嘱了事宜。 罢了领了闻濯备的谢礼和盘缠,顺着还未干涸的雪迹一路向了东去。 —— 年底将军府冷清,吴清瞳提早回了娘家团年。 吴西楼正房夫人早逝,只留下这一个姑娘,夫妻二人素来伉俪情深,自吴夫人辞世之后,吴西楼感怀多年,一直未曾续弦。 独自将女儿抚养成人,平日吃穿用度从未吝啬,由着她长成一个胸怀百川的姑娘家,逐渐也在自己的闺女身上,看到了已逝夫人的影子。 京都内的传言的歌谣是如何编排吴氏“清斋月”的,他也曾听过,只是从未见过吴清瞳真正困于小人之言的时刻。 他一直也认为,女子这般没什么不好,倘若是自己家的姑娘,更是再好不过。 这样的女子,如若有朝一日许配良人,那也得是顶天立地,胸中有山海的儿郎。 起初结果确实如他所愿,后来贺怀汀身上不断生出祸端,又有将军府连月的冷清寂寥,他才生出丝后悔。 曾几何时,他嘴皮子都磨破了都想要教唆吴清瞳和离,谁料他自己养出来的姑娘脾气跟他一样的倔。 哪怕同他争的脸红脖子粗也不肯松口,前前后后果真应了那句: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年底还是他拉下脸皮,驾着马车前来接的吴清瞳回家团年。 在吴府待了几日,可算气氛缓和。 大年三十这日,他父女二人照例团完年,一同坐在屋里取暖,一人喝茶一人研磨替笔。 吴西楼躺在太师椅里念道:“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屠苏——” “错了。”吴清瞳忽而顿笔,望着他纠正说。 “什么错了,哪里错了?”吴西楼莫名其妙地抬起脖子,吹胡子瞪眼地跟她争辩道。 吴清瞳重新提笔,边写边念道:“是梅柳芳容徲(ti),松篁老态多。” 吴西楼皱起眉头,“有这句吗?” “有,”吴清瞳接着写了下去,“后面一句才是,屠苏成醉饮,欢笑白云窝。” 吴西楼印象不深,不好同她争论,怕到时候她咬着不放,自己这个年纪大的丢脸,“哪个能有你读的书多,我这般的糟老头子记性也不比你们年轻人呐。” 吴清瞳搁下笔,拿起宣纸,无奈地走到太师前摊开给他看,“是是是,是我胜之不武。” 吴西楼沉吟半晌,教她将宣纸裱上。 待她重新落座小炉旁,才又问道:“年关西北可传过信?” 吴清瞳点了点头,“自然传过。” “他说了何时回来没有?” “我们信中不提归期。”吴清瞳解释道。 吴西楼一头扎起来,“不提归期提什么?男人在外你不问,他万一就铁了心了不回来,你找谁哭去。” “他在北境守边是正事,”吴清瞳满脸无奈,“我何时没出息的掉过眼泪了?” 吴西楼说不过她,只好自己发愁,背过身不大再同她搭话。 屋里火炉熏熏烘烤,屋外飞雪飘飘,父女不同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吴西楼一刻钟叹八回气,磨的人耳朵都生了茧。吴清瞳不愿听他念叨,便起身出屋带着丫鬟去看雪去。 …… 今年的雪不同以往寒凛,不知是不是所思所念不同的缘故,前几日最冷的时候,也觉着不如往年萧瑟。 雪片扬在风里飘飘摇摇地下来,仿佛迷糊了的蝴蝶被银白的雪线照瞎了眼,才一不留神一头栽了下来,砸进更多的雪里,不肯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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