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迫你?”温玦一脸不可置信和鄙夷。 沈宓神态自若,堪堪抬手拉下单薄的衣领,给他看先前闻濯浑起来给他颈上留下的痕迹。 顿时人证物证俱在,一切都如同有了解释,他语气淡淡哀愁:“你不用这副神情,皇家如此腌臜,多了去了。” 话落,他又松开衣领,宛如看开了一般,将恍惚的眼神落在烧的正暖和的炉火上。 温玦忽而觉得如鲠在喉,“你……” 沈宓接着破罐子破摔道:“你若还是不信,便留在宫中继续做你的‘眼’,我学些哄人的把式总能让他同意。” 温玦沉默了良久,他还未从这两人是个断袖的事实里出来,一时半会更无法接受,整日待在两个龙阳之好的男人跟前观赏。 他忽然就觉得这个春节他过的有点如梦如幻,一觉醒来,天都他妈的变了。 “闻濯并不待见我,留下恐有风险。”他认真思虑了一番说道。 沈宓看着他,“那你想如何?” “你当真不会背叛我们?”温玦问的有些认真。 沈宓没有直接回答,他看着炉子里的炭火沉吟了片刻,才道:“我终究是个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不是么。” 温玦未明了他话中深意,面上露出疑惑。 沈宓冲他轻笑,“你们手上,可攥着让我乖乖听话的筹码啊。” 作者有话说: 温玦:妈的,我就是个直男! 沈宓:哦,我断袖。 春天来了~
第30章 佳人笑 筹码。 在温玦看来,他们所以为的操控沈宓的筹码,实则都是空话,他自始至终都从未相信过这人能够甘心被权欲钳制,甚至于听从韩礼那心比天高的构想,蛰伏在京都,安分守己地做一颗棋子。 沈宓那样的心高气傲,绝无可能拘束于庙堂之利,沦为池鱼潜于沙底。 可好笑的是,如今人人皆说他能,连他自己也说可以。 这无疑让温玦窥破了浑身的心眼好奇,好奇沈宓到底有什么,能够任人拿捏的软肋把柄,能够让他如此甘愿人不如人地活着。 他向来性由心起,习惯胸臆直抒,彼时也开口询问了沈宓。 可得到的答案,却是人世间最空口白条的“道义”二字。 他嗤笑良久,但见沈宓笑靥如花,半句都不再多解释,顿然觉得好没意思。 走时留下了那件离府进宫时捎上的裘袍大衣,说是给温珩带的。 漫天大雪埋了来路之迹,宫墙上露在外头的雕花栏杆,远看几乎聊胜于无,日昃而幽冥至,玉藻飘絮的雪花,捻合成簇落入地面。 沈宓望着那些一步步踩出来的脚印,重新教风抚平,原本还看得清的人影,潇潇散进白茫茫一片里,仿佛从来也没人光顾过这里。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他想,这样其实就很好。 无人来,便无人可去。 也永远再不会多添这世道要挟他的筹码。 —— 温玦离开后,温珩也拖着两条麻痹的双腿,被人从偏殿架了出来,他为人端直,如若不是缘由新仇旧恨,他也决计不会走上违背良心之路,如今遍地都是执迷不悟的同谋者,他恍然觉得心虚。 沈宓并未再与他多说,只把殿中温玦落下的裘袍与他手中,便转身进了殿中。 闻濯送了温珩一程。 路途不远,只消得几句话的功夫。 “筹码之意,温大人有何指教。” 他根本不是冲着让温珩指教去的,他只是故意勾起那道义二字惹得温珩羞愧,好让这冰天寒地冻一冻他那近乎麻木的脑子,教他在黄粱中清醒。 “臣也有一事请教。”温珩停步,在承明殿与内宫一墙之隔的玄武道上,与闻濯仰面而视。 “治国安邦、治学崇礼,肃整朝局平定天下是为道,那改朝换代,拥立新帝,以延续先道瑾瑜,自上而下发聩满朝污浊之举,又是什么?” “亦是道。”他的平静宛如风中不含铁石的冰刀,哪怕教人问到了下怀,也并未有一分一毫的动容。 “那我等崇立此道,又有何更改之必要?” “你不该问本王。”闻濯冷漠地看着他拼命想要挣出天光的双眸,“你该去问北境三十万有家无归的守军,或是他们被横祸挟命而去的冯统帅,抑或是如今承位下车,都还在替其守丧的新任统帅贺云舟,甚至还有你们心知肚明的……” 被逼迫的退无可退,只敢躲在深宫里平衡利弊,犹如走尸一般的宁安世子沈序宁。 如今鲜血洒得路人皆知的只有一个冯昭平,可他们也该知道,年少时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沈宓也早死了。 死在了众人眼光里、仇恨里、心机里、谋算里,死的无声无息,被所有人都忘的一干二净。 他许是痛的连鲜血都流不出,不知在多少风雪交加的夜里,给自己编织出一层层喜笑如常的躯壳。 今日心防高墙,皆是一座座无名之墓。 他也该教人问一问,道是什么,血是什么,烂在世间又是什么。 闻濯无声抬眸。 天边晦暗的风雪如同交织的尘网,铺天盖地覆压而下,只给人绵密紧凑的窒息,越过宫墙的远山消失不见,他失神良久,未再多送。 遂转身朝着回殿的雪地踩去,落了满身银白。 …… 温玦与温珩之事告一段落后,沈宓便彻底教闻濯安置在了承明殿里。 不仅每日好吃好喝地教人伺候着,还惹的堂堂摄政王殿下推辞了公务,时时在他跟前守着,平日见得多了,沈宓便对他嫌弃非常,经常没事找事。 例如,教闻濯亲手折几枝梅花在案上插着,或一同在殿外堆个雪人玩乐,抑或是使唤他端茶倒水,洗手做羹汤这样的粗活。 闻濯乐此不疲,从未说过半句不好,反倒一辈子也没这么快活。 与之相对的,他清闲了,小皇帝闻钦便没法儿清闲了。 平日里的政务,先前都是由闻濯一手经管监办,闻钦只管在宫里饮酒作乐逍遥快活,如今调了个个儿来,闻钦无所适从的随时都想跑路。 特别是在听到户部那些个七七八八的官职名称,地名差事后,一耳朵进去,还没搞明白顾枫眠所说涉及了哪些方面,下一刻便要立即作出裁决,他哪敢胡乱下旨,一边揣度着顾枫眠的意思,一边还要试想倘若他是他皇叔,他该如何抉择。 日子长了不仅他瘦了一大截,没了白日宣淫的兴致,顾枫眠跟吴西楼也各自都瘦了不少。 本来这里边是没有吴西楼的差事的,但架不住顾枫眠在朝中同他关系最为要好,平时只要一出点什么鸡毛蒜皮事,两方都奔走相告,情到意起之时也要抱怨唾骂几句。 如今顾枫眠出了这样有苦难说的折磨,第一个找的就是他吴西楼。 开春朝中并没有用到礼部的地方,吴西楼清闲这几月,心情开怀的不得了,起初听闻顾枫眠抱怨之时,还能当个乐子评价安慰他两句,后面每日听的都是换汤不换药的同一件事情,他再好的心态也教顾枫眠唠叨的有些不耐烦。 于是郁闷难解正当时,家中人便劝他趁着开春旖旎风光,去城郊踏青游玩。 这一趟,半路遇上了同是散心的季国公携妻子一家,寒暄攀谈之际,无意将近日心情不快之事说漏了嘴,季国公大腿一拍,便想邀他登门小坐,手谈几局以解忧思。 原本吴西楼当着他那大一家子的面是不好答应的,不成想,季国公说他近日收到了淮南亲属送来的最早一批春茶,有“浮来青”和“敬亭绿雪”,都还未开封。 当下他脸皮便也顾不得了,语笑言哉地同季国公一齐回了国公府。 两人在湖心亭摆下棋盘,侍女在一旁仔细整捣沏茶工序,望着烟柳画桥,院墙桃红三两枝,碧波十里,湖水荡漾浮鸳鸯,清风徐来,还有阵阵清冽茶香,他就算再怎么阴霾的心情,也快拨开云雾见月明。 一高兴便同季国公多下了几盘棋,一时快哉大杀四方,杀的季国公一连几局溃不成军,原本言笑晏晏的神色都带了愁绪。 吴西楼察觉后,便有意放水输了他一局,本来到这儿便不打算再继续对下去了,谁知季国公自己倒来了劲头,非要拉着吴西楼再战几局杀回些面子不可。 吴西楼教这老顽童的激将法逼的身心无奈,只好撩起了袖摆再陪他尽兴。 中间下到一半势头正好时,忽而从院墙外头,传来了几声清脆的笑骂娇嗔,吴西楼走神中听清了她们口中所念的“秋千”二字,偏首微微纵眼,只望见满院墙头的桃红柳绿。 不多时,笑渐不闻声渐悄,他才想起来,季国公确实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千金,如今并未嫁人,听闻养的纵容,上头还有两个兄长,更是宠的无法无天,所以趁着季国公招待外客,也敢在墙外随意笑闹嬉戏。 念及今日顾枫眠苦恼之事,他心下忽地浮上个念头,正打算出声询问,便听见季国公块意拍案:“纪桐,你这局可是败给我了!” 吴西楼低首瞧了一眼棋盘,果然教他杀的片甲不留,笑道:“贤兄可真是半分情面也不让啊。” 季国公摸了一把不长的胡须,信信然道:“你前头杀了我多少局,还跟我计较这一局。” 吴西楼抿唇不言,饮了一口敬亭绿雪,才试探说道:“方才恍然听见有女子在院墙外笑闹,一时想起来季兄待字闺中的那位宝贝疙瘩,说起来,她今年定亲了么?” 季国公唤人过来撤下棋盘,一听到他这句话,仿佛糟心到了头,他摆了摆手:“正愁呐。” 吴西楼一副不解的神情:“嫂夫人天姿国色,贤兄当年也是京畿有名的玉面郎君,想必所出之女集你二人长处于一身,如今既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何苦还会教贤兄苦恼啊?” 季国公摇头,“自然是眼光高的令人难办,前来提亲的也有,只不过她没一个瞧得上的。” 吴西楼笑了笑,“小女儿家情怀最是如此,”他看了一眼季国公,又缓缓道:“不知兄长以为,长乐殿的那位如何?” 季国公脸色顿时严肃,“纪桐,这可开不得玩笑。” 吴西楼摆手:“并非玩笑,年轻人成亲之后,便会行事稳重,沉下心来立业,东宫后位无人,如今举目四望,也唯有季氏之女能够堪当大任,哪怕是为了江山社稷,兄长也得酌情考虑不是?” 季国公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揶揄问道:“纪桐,你今日当真是出来踏青解闷的?” 吴西楼教他问的笑出声来,“兄长也莫要因为那是当朝天子,便来怀疑我的用心呐,”他指了指桌上的浮来青和敬亭绿雪,又接着说道:“倘若不是因为这春茶引诱,我今日也闻不见那墙里笑语盈盈,真是冤枉。”
155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