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知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就看到这奇诡又邪妄的一幕。恶鬼以手支颐,唇角微微上挑,刀锋一般锐利的眼神从上至下缓缓割在他身上,面上显出几分饶有兴味。与之截然不同的是语气里的森寒: “本座很好奇,是什么给了你底气——从我手上抢人?” 清知不知该如何作答。 “就因为你是清澜派三弟子么?可惜,贺楼连月那老东西这么早就死了,不然我一时半会儿还真动不了你。”他三根手指轮流敲击着扶手,发出有节奏的“嘚嘚”声,好似地狱中奏响的乐章。 “说吧,想怎么死?”恶鬼薄唇轻启,给他下最后的审判。 “不……不想死行吗?”被这样可怖的视线盯着,清知两腿止不住地发软,磕磕巴巴地说。 聂寒峥狭长的眼眸微眯,猛地举起右手。清知身形一晃,飞过半个殿堂,下一刻就被死死卡住脖子,他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行。” “等……等等一下!我、我有用的!”清知哆哆嗦嗦地抬手,试图抵挡对方的动作,而无论他怎么努力,那卡在他脖子上的手就如同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手上的力道略微松了一点,他似乎被勾起几分兴趣:“哦?说来听听?” “我我我可以给你端茶送水、垂肩揉腿……” “清澜山居然出了你这么个没骨气的小东西,”有点意思,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暴露出残忍而冷酷的本质——“不过,这些事下人不能帮我做?” 清知在紧张中不知不觉咬起了手指,绞尽脑汁想,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我还会暖被窝!”阿仪说过我抱起来很暖和,跟个小火炉似的,暖被窝能力肯定一流吧! 听到这句话,聂寒峥明显一顿。片刻后,勾唇邪魅一笑,寒星般的冷眸里划过轻蔑之色:“你以为——你有资格上我的床?” 这床莫非是一整块灵晶做的?为什么没资格上?清知迷惑。 他笑容一收,神色恢复冰冷:“这么看来,你对我没有价值,还是杀了吧。”说着,五指逐渐收紧。 清知呼吸愈发困难,脸憋得通红,生死一线间,猛地蹦出一句话:“等等……酒!阿仪很喜欢喝我酿的酒!” 聂寒峥闻言,手劲一松:“是吗?” “真的!”他顾不上喘气,赶紧小鸡啄米式点头。 “酒给我看看。”聂寒峥向他摊开手掌,示意道。 “没带……”清知磨磨蹭蹭地说,生怕“不好惹”一发狂又掐他脖子。 “现做。”“不好惹”此刻并没有动手,而是不容置疑地命令。 “啊,我得回去一趟取材料……” “什么材料,在哪,告诉我,我派人去。”他简明扼要地问。 “你的人进不去吧……” 聂寒峥渐渐失去耐心,声线陡然凌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说!” 清知被这么一吓,一改之前的拖泥带水,语速飞快地说道:“青青山半山腰木屋门口有一棵枣树,我一般用它结的枣子做原材料。”末了,又补充一句:“就是清澜山最矮的那座。” “行。”聂寒峥想了想,决定自己亲自去,免得手下弄错。 他从长椅上站起,强健伟岸的身躯如山一般向清知压来。清知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小兽般圆圆的眼睛望着他,里面的惊惧展露无遗。 他对着他的肩头重重拍了一掌,随后掠过他身边,踏出殿门。清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肩部以下不能动了。 他被扣留在原地,心念飞转,不知道师姐能不能发现,发现了会不会来救他……如果是师姐的话,应该打得过那个人吧? ---- 师姐:打不过,边儿去。
第30章 抱虎枕蛟命悬丝(二) 聂寒峥当晚就带着枣回来,毫发无伤,从容得就像在自家后花园逛了一圈似的。 他进入清澜山没理由不触发禁制,清知吃惊极了,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去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聂寒峥危险地眯了眯眼,似乎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的小把戏,投来警告味十足的一瞥:“别想耍花招。” 清知缩缩脖子,低头扫了自己僵直的身体一眼,纠结了片刻,还是开口道:“那个……大人,打个商量行不?” “?” “我站这等您好几个时辰了,怪难受的,能不能把我的封印解了?”感受到对方审视的视线,清知的声音越来越小:“反正我修为低,也跑不到哪里去。不解我怎么给您酿酒啊?” 聂寒峥手一挥,封印散去,清知差点摔到地上,两腿酸软得不行。 “快。”他不耐烦地催促。 “还、还需要一些工具……” 聂寒峥双手抬起,不疾不徐地击了两下掌,两个仆从立即从门口进来,手上端着盘子,备齐了整套酿酒的工具。 “还有一个问题……” “说!” “这酒是你喝,还是送给阿仪喝?” “怎么,你要在酒里下毒?”聂寒峥如利剑般的长眉一挑,话里话外透着寒意:“我保证你是第一个被毒死的人。” “不不不。”清知连连摇头,他在考虑如果是给阿仪喝,他得改变一下手法,免得被他喝出来,知道自己遇害,以他的性子肯定会自责一辈子。如果是“不好惹”喝,那就无所谓了。“最后一件事,我酿酒时需要集中精神,你不能打断我。” “呵,倒命令起我了?”聂寒峥冷笑一声,颔首应允:“行。” 清知在聂寒峥眼皮子底下完成一系列步骤,就剩最后一步埋坛了。 聂寒峥伸手往外一指,“门前十丈,如若出界,后果自负。” 清知点点头,抱着坛子走出去,因为僵立太久的缘故,双腿仍有些发颤,步履不太自如。一路上遇到好几个仆从,看到他都面露古怪,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咱们主子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对啊,不一直喜欢美艳型的吗?” “不是,你们没发现吗?重点是——他居然还能走路?!” 不一会儿,一个劲爆的消息传遍魔宫上下:主子有一个真心怜惜的人了!! 当然,这些话清知一句都没听见。他自顾自走到一棵黑漆漆的树下埋了酒,又乖乖地走回去。 “哦,这么自觉?”聂寒峥看到他这么快回来,略感意外。 “我想好好表现一下,让您高兴。”然后放我一马,清知把后半句心里话及时咽进肚子里,眨眨眼,表情单纯又无辜。 “……”聂寒峥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冷嗤道:“现在想弥补,晚了!” “不是弥补,我是真心的。”清知的语气诚恳极了:“既然接下来要长期共处,我想跟您相处得和谐幸福美满。” “你没有跟我长期共处的机会。”对方不为所动,目光如有寒冰,“酒一做好,我就杀了你!” “十、十天也不短!”清知被吓得抖了抖,舌头差点拐不过弯。 “来人。”聂寒峥不想再跟他废话,拔高了声音,门外一个穿着暗色衣服的人应声而入,衣上也有鲜明的紫色纹路。只不过比起聂寒峥身上的黯淡了不止一点,规模也小很多。 “把他关进密室。”他轻描淡写地吩咐,那人拱手应是,拽着清知的胳膊就往前拖,聂寒峥则懒洋洋地跟在后面。 他们穿过正厅,就进入了一间恢弘的卧室,靠墙位置摆着一张大床,床前垂下两片深色的帷幔,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影像。看上去像是“不好惹”睡觉的地方。 清知忍不住往那边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还是很好奇这张床有什么金贵之处,难不成真是用灵晶做的? 在场的两个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聂寒峥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而押着他的人眼里“腾”地蹿上了怒火,但被极力压抑着,叫人看不出端倪。 那人手上多使了几分力,掐得清知痛得慌。刚要出声抱怨,只见他在墙上一通操作,“砰”的一声,墙壁往两面打开,显出里面的景象—— 近处是一片漆黑,妖邪的紫光从远处射来,照亮了室内一圈奇怪的摆设。粗长的铁链、硕大的炉鼎,还有很多说不上名字的器具,它们摆放的位置很有讲究,似乎是按照某种阵法陈列。像祭坛,又像刑场,或者完成某种仪式的地方,到处都透着诡谲。 “晚上绝对不能打扰尊者,也不许碰这里的任何东西。”身后的人把他往里猛地一推,清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厚重的墙壁迅速合上,浓稠的黑色立刻包围了他。 过了一会儿,密室的墙壁上传来轻轻的叩击声。声音轻而缓,但很执着,响了许久,聂寒峥被迫起身,不耐地一把拉开与墙壁联结的暗门:“干什么!” 清知仰头看向“不好惹”,他此刻的瞳眸下半部分隐隐呈现出邪异的紫色,眸底仿佛有暗沉的紫光流动,衣服上的纹路似乎更鲜艳了。不由有些发憷:“可、可不可以给我一床被褥?” “没有!”他狠狠地摔上门,厚重的石板擦着清知的鼻尖砸过去,声势骇人。 清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身在硬邦邦的地面重新躺下,身体蜷成一团,试图抵御寒冷。 片刻后,大门骤然洞开,一团被子扔进来,伴随着聂寒峥冰冷的恐吓:“再敢烦我,明天拿那个炉子煮你!” 清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密室中央那方巨大的炉鼎,打了个哆嗦:“不了不了,您好好休息!” 门轰然关上,抓到暖和的棉被,清知很快睡熟,一觉就到了风平浪静……不,险象环生的第二日。 仆从端来酒水,他殷勤地接过,双手奉到“不好惹”面前: “请用。” 对方无动于衷,清知保持这个姿势老半天,刚想放下托盘歇一会儿,冷冷的声音就在耳旁响起:“谁让你放下了?” 他立马直起腰,那人长臂一伸,端起酒盏微抿一口,又将它放回原处。 充当人形酒具支架一上午。 仆从送来葡萄,他谄媚地为“不好惹”剥皮,剥了一下午,手都剥酸了,晶莹的果肉在盘子里堆起一座小小的山丘。 聂寒峥淡淡地瞥了果盘一眼,收回视线:“不想吃了,端走。” 清知:???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被端走…… 如此这般,一天下来,脸都笑僵了,对方也不见松动。 晚上,仆从过来按摩…… “我来!”清知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自告奋勇揽下这门差事,手伸到大佬肩膀上,轻轻一捏—— 捏不动? 这是什么钢铁般坚硬的触感?铜墙铁壁也不过如此吧?? 清知第一次知道给人按摩还要用上灵力的,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按了半个时辰,才叫他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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