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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揽过秋云尘，迅速退到后方，不过瞬息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乔云等人也接近姬挽青，与之交起手来。即使赤手空拳，在一众高手的围攻下姬挽青也显得游刃有余。 “此子妖孽，万不可留他性命！” 他们来之前就准备妥当，几人自小练就困龙阵，乃曾经先辈围困击杀魔教的阵法，更是重创过先魔教教主姬笑离。如今再次围剿魔教，自要让此阵法重现于世。 还有魔教的巫蛊之术，来之前所有人的身体衣物都浸过药汁，乃是通音寺几大门派多年钻研得出的药方。用以对付那些吸血钻心的蛊虫。 午时初，整个五鸣山都陷入血光之中。日光大盛，兴南寺的地面沟壑中积满殷红的血，姬挽青一边应付攻势，一边余光看向下方正中香炉周围的情况。 一波又一波的人倒在谢丹仪和宋尹朝的剑下，可重明教围攻他们的人却越来越多，让他们疲惫不堪。周身的火圈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快一个时辰都未熄灭，他们看不见火圈外的情形，同道们相继倒下，到最后只剩他们两人。 蛊虫失了联系，更不知魔头中了她的毒现在如何，谢丹仪不免心中急迫，高呼道：“宋剑主，我们要先出去！” 宋尹朝如何不知要先出去，可重明教的人不怕死似的扑过来，硬是将他们拖在火圈里无法前进。杀了一个进来两个，杀了一对进来两对，何时杀得完？ 就在他们无计可施之时，一红衣男子于高处落进火圈里，执剑与他们相对。 那些红衣银面的教徒霎时退了个干净。 谢、宋两人对视，皆知道来了只“大虫”。 谷狄英咧开嘴唇对眼前两人笑道：“教主说干将莫邪乃雄雌两剑，玉苏当有两人祭剑才是，你二人虽不是夫妻，却都是武林正道门派之首，配玉苏剑倒也勉强合适。” 先以火烧毒草铜野，围困此两人，再以车轮战致其筋疲力竭，加上毒烟相助，后轻易便能杀之。 谢、宋二人现在才知重明教打得是什么主意。原来是要他们祭剑！ 丹仪谷主本就会毒，早在铜野草灼烧之际就已提醒宋尹朝点穴闭息，又提早吃下了解毒丹，因此两人倒都未中毒，只是被耗费了不少气力而已。 重明教教徒都是趟火出去，想必衣物有防火的用处。多年默契，宋尹朝跨步袭向谷狄英，谢丹仪则就近去扒地上重明教徒的衣裳。 此前不过是怕误伤，现下火圈内不过三人，宋尹朝终于使出本门剑法，势必要让魔教的人见识见识侍剑山的厉害！ 待谢丹仪换上衣裳，眉一横，也持剑冲向谷狄英。可未到半途就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拦住，三两下打中四肢骨节处，失了反抗的能力。 梅楚江板着脸轻松卸下谢丹仪的四肢，冷漠提起人往香炉方向走。 异变突生，宋尹朝难免分散心神，手一抖就被谷狄英打落手中长剑，刚要反击又迎面洒来一把粉末，致使他暂且失明。 轻松擒敌。谷狄英与梅楚江沉默提起两人扔进香炉，炉火越盛，惨叫声更是动摇了圈外无数武林正道人士的心。 屋顶上正围攻姬挽青的几人亦是心中大骇，疏忽下空缘大师被姬挽青截断攻势，手腕一扯，内力纷纷涌出。 本在围攻之下受了些伤的姬挽青得到空缘大师的内力后脸上恢复了血色。谢丹仪、宋尹朝两人在香炉里燃尽，满寺鲜血从地面事先凿好的凹槽里缓缓流进香炉底座，玉苏剑上纹路渐渐染上血红…… 雷鸣轰响，天色蓦得暗下来，狂风大作，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动作，抬头上看—— 只见周遭乌云聚拢上空，旋转成洞，漆黑一片的云洞里雷电忽闪，化作一张似要噬咬一切的巨口。而正下方的玉苏剑正疯狂颤抖，其上血纹愈加显眼，妖冶可怖。 “当真是会饮血的剑啊……” 姬挽青目睹此景，眼中闪过兴芒。 赌对了。
第47章 鹬蚌相争 秋云尘猜测过雾居山里的内鬼。只是他显然低估了聚器门的能力。 “给我传消息的人是你？”他问。 陆明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侧，闻言微微颔首。 平日里该供香客居住的厢房外有个共同的院子，院子里易神医依旧在捡药材，他的弟子柳岸正在碾药。这里的药香浓烈入肺腑，秋云尘瞧了眼坐在屋前台阶上的蓝衣公子。 商千羽披了厚氅，手边只有一个酒坛，朝他道：“秋盟主，来，喝酒！” 秋云尘没有喝酒的兴致，但不能扰了盟友的兴致。于是他上前抓过酒坛，猛倒一口。 酒是最普通的酒，却很烈，正如今日的形势。 “秋盟主急什么？”商千羽笑着说。 耳边传来隐约的打斗声，秋云尘问：“商统领准备何时动手？” “至少要等他们死得够多，姬挽青体内的药渗得够深。” 解了大氅，商千羽接过陆明递来的重剑，他摸着锃亮的剑身，喃喃道：“我好久没出过手了，也不知道这回能杀几个人。” 说完陆明又递上另一把剑，正是秋云尘的配剑：朝雾。 秋云尘的眼被商千羽身上的盔甲闪得有些花，但盔甲的亮光很快又被那身重明教的红衣遮盖，再看不见了。他摩挲着许久未见的朝雾，平息纷扰的思绪，就在院子里舞起剑来。 正是此前在地宫里见识过的松灵剑法。 这些时日他一心钻研其中，又与从小所习相融，竟是越舞越通透，曾晦涩难懂之处更是一动即通。 等他找回昔日练剑时的感觉后，才渐渐停住。商千羽从头看到尾，欣慰道：“秋盟主果然是天纵之才，不过几日便能将所学所用融会贯通。” 是以，秋云尘也明白陆明带他去地宫，恐怕并非姬挽青授意，而是有其真正的背后之人。 但此时已无需点明。 忽而狂风大作，云气涌动、电闪雷鸣。院子里的人都不禁停下手中动作，望向天空。 天有异象,必有奇事。 “是玉苏剑”，商千羽道。 “我们一定要等玉苏剑成形么？”秋云尘喃喃道。其实他又何尝不知，此事要成，必须献祭谢谷主与宋剑主。 于朝廷有利，于武林盟更有利。 陆明在内，商千羽在外，只需通过陆左使将正道联盟的计划告知姬挽青，谢谷主所用毒计便起不了作用。 姬挽青防范商千羽，却信任陆明，所以由他端上去易神医的药，姬挽青才不会起疑。 里应外合，兴南寺里来的可不止两方人马。还有那隐藏在重明教众与正道联盟里，军规森严的兵士。 即使玉苏成形，姬挽青也不过孤家寡人而已。 现在，他们只需静待时机。 —————— 饮足鲜血的玉苏剑早已变了模样，凹槽内遍布妖冶的红纹。姬挽青击退围困他的几人，朝香炉跃去。乔云等人无力阻拦，唯有顾萧满飞身而去。姬挽青顾忌秋云尘，不愿出手，反而被顾萧满得手。其手中做过伪装的玉苏剑剑刃划过姬挽青左臂，留下一道极深的血痕。 顾萧满被踹至檐角，在散落的发丝遮掩下，露出畅快的笑容。 蛊虫自伤口钻进对方的血肉，知此后姬挽青要面临的痛苦，他也算泄了愤。 手臂上的伤碍不得事，姬挽青突破人群，拔出香炉中的玉苏剑。 顿时雷电齐鸣，肉眼可见的闪电坠落，劈断香炉。暗沉许久的天色下，终于有雪花夹着豆大的雨滴落下来。 秋云尘赶到此处时，满地都是尸体。红色的血犹如蜿蜒的河流，在地面上流淌。少有人还站立着，因此姬挽青最是显眼。他手握玉苏剑，立在尸体堆外，满脸血迹，仿若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森然恶鬼。 寺外还有源源不断赶来的侠士，和急切想要分一杯羹的小门小派。 他们被突然出现的一批批重明教徒拦在山门外，竟不知寺中是何种情形。 见到秋云尘，姬挽青露出释然的微笑。玉苏剑终于得见天日，他的云尘亦留在他的身边。还活着的几大门派之主不足为惧，胜局已定。 满目拥挤的尸体刺痛秋云尘的眼睛。即使这一切都是他们布下的局，也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阿玉”。 秋云尘走到姬挽青身前，轻轻把人揽入怀中。 腰间围上一条手臂，他听到姬挽青靠在他耳测说：“云尘，满意你所看到的一切吗？” 冰冷的寒意瞬息从背脊处乍然腾起，秋云尘知晓姬挽青恐怕是知道了些什么，他想离开这个怀抱，却被抱得更紧。肩颈处的呼吸由强至弱，从炽热到带着凉意，他知道姬挽青体内的药已经起了效用。 神医易钰亲手调配的毒药，还有他曾经中下的蛊，在姬挽青动用内力击杀一众敌人后，合该麻痹其经脉，吞噬其内力，蚕食其血肉。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一统武林、独步天下，那是我遇见你之前的想法，还有重铸玉苏……让武林至宝，在我眼前复活……可我现在只想要你……你想要的我都给你……还有我的命……对不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秋云尘原本还防范着蛊虫，可到现在都未见到一只。不过是姬挽青早已看透一切，亲自把自己的命送到他手上来而已。 他们自以为完美无缺的局，仅此而已。他早该想到，姬挽青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会一丝破绽都看不出。 “云尘……我好冷”，腰间的力度越来越小，秋云尘抬手捏住姬挽青的下颌，逼迫其直视自己。看到那越来越涣散的瞳孔，他忽地亲了上去。 商千羽只当这是秋云尘对姬挽青临死的眷恋，并不多看。他笑着，只是这笑看着不大痛快，“还有目击者，杀——” 指令下达，四面掩藏披着重明教教徒皮的兵士们合力围困还存活的正道联盟与真正的重明教教徒。 军弩、军阵，在面对一群脱力的武夫时，好比狼入羊群——屠杀而已。 姬挽青神思涣散，身躯早已冻得麻木，血液也似乎不再流动。他闻着周围浓郁的气息，喉头翻滚，咳出血来。 而秋云尘一遍遍用指腹擦去其唇角溢出的血液，问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姬挽青边咳边笑，有些哽咽，“我如何能忘记，你的眼睛一直都含着恨意，从你还小时我就见到了。” “你该偿还我，而不是一死了之！” 往日记忆蜂拥而至，秋云尘压着声低吼。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云尘啊，我活不久了，我早就应该死去”，姬挽青笑着，泪水自他眼角滑落，“我在奈何桥头等你，等你……我下辈子再好好补偿你……” 他咳着，撕心裂肺，痛意与酸涩交汇。 世上没有后悔药，即使他悔了，他的错也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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