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面前摆放的就是他娘的灵位,澹台漭这是在为自己的任性,跟他娘告歉么? 而这两父子的脾性,陈赋江又深知,继续这么斗下去,非得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不可。 “我试试。”陈赋江终于松了口。 澹台漭立即兴奋得就要扑上去,却也就做了个姿势,陈赋江不由看得失笑,“先别高兴太早,你爹未必会答应。” “你能帮我说话,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我爹铁定会被你说服。” 陈赋江一时间竟然没分出他话中究竟是贬是夸,只得走到他身边,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脑袋,宠溺道:“你啊!”说完就开门走了出去。 陈赋江一走,澹台漭就立即收了那股玩闹的神色,表情变得沉凝起来,他看着他娘的灵位,抿紧了唇,随后双手伏地,深深地叩拜了下去,“娘,孩儿不孝。” 他忤逆了他爹很多次,大多都是凭着一股气性作祟,也是不愿他爹一个人面对所有。 看着他爹明明不过四十一二,却已经开始花白的双鬓,他就心疼。 可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心疼,只能忤逆他爹,逼着他爹就范。 “可是孩儿——不悔。”澹台漭的语气骤然变得坚毅,就连视线也透出了几分野性来。 门外。 澹台卓转头看向出来的陈赋江,“你也没扭得过他?” “阿漭这次看样子是铁了心了。”陈赋江转头看着澹台漭,“你真不打算让他入朝堂?” 凭陈赋江对澹台卓的了解,这不可能,只是不知道他认为的时机到底什么才是时机。 澹台卓闻言却沉默了,“阿漭性子直,朝中大臣大多……”澹台卓话语未尽,陈赋江却知道了他的后语,“是啊。” 官官相护,他们是拧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动一发而牵全身,届时就算澹台卓再怎么身正影清也难免不被陷害牵连。 “皇帝现在想要对付珉武王,就决计不会动你,现在阿漭进朝堂,皇帝又相对喜欢他,不然现在……” “不可,朝中多了一个洛无尘,就连老丞相跟太子都……”澹台卓似想到什么不可言说的话,顿了一下道:“珉武王现今正是危机时,阿漭现在入朝为官,皇帝为了试探阿漭的忠心,必然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他来办,可珉武王是什么人?” 如果失败,那他这十多年的隐忍,都成了一场空,他绝不能让澹台漭这个时机入朝为官。 陈赋江觉得澹台漭说得有道理,转瞬他又道:“可如果换个思路想一想呢?” 澹台卓转头看去,日光下,陈赋江脸上的笑带上了几许莫测,陈赋江朝澹台卓勾了勾手,澹台卓俯身,陈赋江便在澹台卓耳边轻语。 听完后,澹台卓诧异地看着陈赋江,否定道:“不可,皇帝现今如此看中洛无尘,我们……” “如果洛无尘不是牵系着皇上的命,你以为,他当真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澹台卓拧紧了眉,他不否认陈赋江说得有道理,可他们当真这么做了,不就是把洛无尘推成另一个珉武王?这与天下又有何益处? “至少,洛无尘现今在朝中并无根基。”陈赋江继续道。 澹台卓知晓陈赋江说的是实话,可…… “你容我仔细想想。”陈赋江与澹台卓相识三十多年,这三十多年,陈赋江为澹台卓以身挡刀,两人生死交付无数次,是澹台卓最信任的人。 “那你好好想想,至于阿漭入朝之事,只要让皇上将这烫手山芋亲自送给洛无尘,阿漭就算辅助也无不可。” 见澹台卓依旧拧着眉,陈赋江道:“将军,你护不了阿漭一辈子。”澹台漭已经不小了,澹台卓在澹台漭这个年纪都已经娶亲了。 澹台卓抬了抬手,陈赋江识趣地离开了。 朝中现在大多都是珉武王的人,官职低下的曾也想跟珉武王沾点边,如今珉武王落了难…… 澹台卓定了定神色,回头看向祠堂大门,这任务说重不重,可说轻也不轻,好在几乎没什么危险。 他推门走了进去。 澹台漭听见「吱嘎」一声回过头来,见他爹神色平静,隐隐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凝重,顿时跪直了身体。 “当着你娘的灵位,反思好了吗?” “回禀将军,反思好了。”澹台漭声音很洪亮,就在澹台卓以为他放弃了的时候,又听澹台漭道:“我娘同意我入朝为官。” 澹台卓一口老血差点呕死。 他抬起手指了指澹台漭,最后又无力地放了下去。 澹台漭这性子随了他,年轻的时候,澹台卓也是如此,为了一个目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样的性子有弊端,且还不小。 澹台卓到底先了让步,父子俩继续这么斗下去,铁定两败俱伤,有句话陈赋江说得没错,他真的护不了澹台漭一辈子。 儿子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不能按照自己的理想式去要求澹台漭,现今这世道,也没有什么理想式。 “倘若你能完成这件事,我便同意你入朝为官。” 澹台漭闻言眼睛「嗖」地一下就亮了起来,“此话当真?” 他以为他爹这辈子都不会向他低头,可是一想到他爹那么硬骨头的一个人,朝他一个儿子低了头,澹台漭心里就是一阵难受。 但是,这条路,他非走不可。 “爹——”澹台漭声音柔了几分,听得澹台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别这么喊我。” 澹台漭:好不容易想要低个头表现一下父子情深的澹台漭,瞬间被他爹一棒子打了回去。 “做什么?你说,我铁定能做好。”澹台漭又恢复了那幅吊儿郎当的样,他怕他忽然正经起来,他爹觉得他不正常。 澹台卓见自己这个儿子正经不过一瞬,又忽然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可他向来习惯了军令如山,断没有说出去的话又收回来的道理。 他便朝澹台漭招了招手,澹台漭也顾不得他爹会不会笑他了,乖乖凑上了自己的耳朵。 秋风轻拂,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随着风轻轻飘落于院中,澹台漭听完,有些诧异地道:“就这?” 别的不说,他还真不屑那些官家子,各个都淫扉奢靡,这是澹台漭最看不惯他们的地方。 澹台卓: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看了澹台漭,不过也不排除澹台漭许是心高气傲,低看了别人,叮嘱道:“此事非同小可,倘若你真能完成,我便同意你入朝为官。” 皇帝曾三番四次想要澹台漭入朝为官,都被澹台卓以澹台漭年幼给拒绝了。 因此,澹台漭在整个京都,都有一个小孩子的「美称」。 每每遇上以这事儿嘲笑澹台漭的,澹台漭都以拳头伺候。 既然说我孩子,那么,你们这些大人,有必要跟一个孩子计较? 就连皇帝都曾在澹台漭这儿吃了嘴皮子的亏。 澹台漭被仆从从祠堂扶回了房,方才那么挨揍都没吭一声的澹台漭此时嚎得像是断了手脚,特别惨烈。 澹台卓:他还不了解澹台漭?不过就是看他没生气了,撒娇跟他卖惨。 不过想到自己方才动手是真的毫不留情,澹台卓也是恨心疼的。 正所谓,伤在儿身,痛在父心。 澹台卓找了大夫给澹台漭上了药,澹台漭一觉直接睡到了黄昏。 不得不说澹台漭是真的皮糙肉厚,常人若是被打了这么些军棍,早就卧床不起了,不躺个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结果他当天起床就给各大臣家发了请帖,邀请各家子弟晚上护城河画舫一叙。 澹台漭这事儿做得光明正大,收到他请帖的各家却是心有戚戚然,特别是被澹台漭揍过的人。 澹台漭狐朋狗友不少,这事儿办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洛无尘醒来收到消息的时候,瞬间明白了澹台漭这么做的用意。 澹台漭一直都想入朝为官,此为怕是得了澹台卓的首肯。 “公子……”蓼实有些担忧,澹台漭入了朝,洛无尘便会直接暴露了身份。 “无碍,不让他入朝殿就好。”洛无尘倒是有法子。 在没摸清澹台卓之前,澹台漭能不掺和还是不掺和了,省得麻烦。 “傅大人之事可呈报给皇上了?”傅胜出逃京都的事洛无尘自然不会自己亲自去,朝中现在想要另谋出路巴结他的大臣很多,洛无尘也只堪堪松了一口。
第41章 “皇上已经派兵缉拿,想必最迟明……不过这一口, 却能将一人拉入天堂,也可将一人踩入地狱。 “皇上已经派兵缉拿,想必最迟明早便能捉回来。” 洛无尘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睡了一觉后, 蓼实能明显看出洛无尘的心情颇好, 不由道:“公子,傅胜缉拿回来后,你准备怎么处置?” “蓼实,你言错了。”洛无尘一边穿上袍子,一边让蓼实为他束发,“是皇上会怎么处置。” 蓼实立即跪了下去,“属下言错, 还请公子……” 洛无尘未等他说完便把他扶了起来,“束发。” 一会儿他还有事要做。 “是!” 而另一边。 傅胜带着自家夫人乘坐马车, 策马疾驰, 模样像极了逃命。 马车颠簸,向来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傅夫人在马车里被颠得哀嚎惨叫, 傅胜听得恨不得弃了她。 可却又不能,傅夫人知道他太多秘密,珉武王现在有难,如果出了事, 珉武王为了自保,第一个就会把他推出去,他不能再继续留在京都了。 荣华富贵与权势固然好,可那也得有命享受。 十三年前的血腥犹如在他眼前掠过, 猛地厉喝了一声「驾」, 随即挥动长鞭, 一鞭子狠狠甩在马身上。 马儿吃痛嘶鸣了一声,以更快更疯狂的速度往前急奔。 是夜。 傅胜策马出了京都,一天两夜的不眠不休,让他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他此行瞒着所有人,又因朝中休朝,他借口祈福出来的,就连府中下人,乃至他的儿子们都不知道傅胜已经跑了。 京都下城城郊的一处客栈中。 傅胜实在熬不住了,又因赶路,满身风尘地进了殿。 傅夫人虽然一直在马车中,可形容看起来竟是比傅胜更加狼狈。 傅胜要了热水与吃食,住了一间下房…… 而此时,追兵正在傅胜百日里走过的路上。 护城河上的一艘画舫中。 澹台漭叫了春风楼的姑娘,知道有的官家子也喜欢男人,还叫了笑春风里姿色颇好的小倌,其中便有一人,头戴金红月牙眉心坠,身着红衣,行走间,脚腕上传来泠泠铃声。 “那是谁?”男子,怕是笑春风的小倌。 那人似是察觉到了澹台漭的视线,忽地瞥眼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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