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无尘看着楚荀那张明显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脸,淡淡垂首,便上了入宫的那辆马车。 苏荷早已身着圣女服饰,侯在车内,等洛无尘上来的时候,苏荷直言:“小乖呢?” “公主不必着急,小乖安好。”鲲赤蛇一直被赤雪看着,哪儿也去不了。 看着洛无尘这样,苏荷抿紧了唇,她不知道洛无尘把小乖藏在哪里,这一路行来,她不曾见过小乖,更不曾见过霜燧鸟,却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 洛无尘挑帘看向窗外,想着他离京时澹台漭的神情,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桃花眼却生出了几分笃定和怅然。 洛无尘轻声道:“大公主,请问楚陵现今可安好?” “你问楚陵?”苏荷笑了,“洛无尘,你怕不是还不清楚,你来荙楚究竟是做什么的吧!” 这宫,只要洛无尘进了,便再难出来,“国师大人,与其担心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何不多为自己着想一下。” 洛无尘回头,知晓苏荷还有后话,微微颔首道:“愿闻其详。” “你把小乖还给我,我便放你走,如何?”苏荷的语气是满满的胜券在握,在她看来,好似他洛无尘已然成为了阶下囚。 洛无尘但笑不语。 他特意拖慢了前行的进程,为的就是让澹台漭跟沈牧亭准备得足够充分,给足他们时间。 或许苏荷他们不知道,他前脚方才出了霁国,澹台漭后脚便已然举兵朝荙楚而行。 看着洛无尘那笑容,苏荷忽然厉了声色,“洛无尘,你以为你进了宫还是霁国高高在上的国师吗?只要与我成了亲,我想怎么折磨你,就能怎么折磨你。” 洛无尘依旧浅浅的笑着,他若是所料不错,不出三天,澹台漭便会出现在荙楚。 更何况,荙楚本就有他听风楼的人。 面对苏荷的威胁,洛无尘坦然自若,好似苏荷的所有,都是一场笑话。 苏荷怒不可遏,却难以发作。 可一想到他父皇,苏荷便又笑了起来。荙楚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就连楚荀都未必知晓他的本色,她苏荷会不知道么。 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把年纪,妄图长生,这不可笑至极么。 苏荷静了下来,洛无尘稍稍一想便就明白了几分。 听风楼传回来的消息虽然不多,可到底重要的几点都已知晓。 那就是一个为了长生而不择手段的人。 他要长生,那他洛无尘,就给他长生。 很快便到了皇宫,洛无尘被扶着下了马车,被人搀扶着前往荙楚圣殿。 荙楚皇宫的装潢处处透着「道」意,轻纱黄绫交织,檐角坠铃,清风徐徐而来,整个皇宫都是阵阵泠泠脆响。 行过一处独楼时,洛无尘看到了那楼角坠铃为金色,与楚陵足腕的铃铛几乎一模一样。 苏荷看到了,好心解释,“那楼为罪楼,荙楚皇室有罪之人不会被贬谪,死后尽皆葬于罪楼。” 那便相当于荙楚皇族的乱葬岗了。 洛无尘很快便移开了视线,觉得荙楚此等风俗,当真是到死也要把人绑在耻辱柱上,不管这人是否有罪。 生在荙楚皇室,怕是最悲哀的。 很快就到了荙楚圣殿,洛无尘到的时候,荙楚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他已年过六旬,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出头。 洛无尘温声欠礼,“霁国国师洛无尘,见过荙楚圣上。” 荙楚皇帝在看到洛无尘的时候,小小的诧异了一下,在他的想象里,洛无尘声名狼藉,却能赢得百姓尊敬爱戴胜过皇帝,怎么也应当是长相稍显凌厉的人,而今一见,却见这人生得清风霁月,完全不似传言那般。 苏荷见了皇帝这模样,知晓他与当初的自己生出了一样的想法,洛无尘这张脸,初见时确实无法让人把他往坏的方面想。 “儿臣,见过父皇。”苏荷出声打断了皇帝的探究。 皇帝这才轻声道:“来人,给国师赐座。” 洛无尘握拳轻咳了两声,道谢。 初始的时候皇帝还在问他跟苏荷婚事应当如何操办,像一个长辈一样话着家常,洛无尘便陪着他,言语间有着试探,只是洛无尘话术略高,无人堪破。 皇帝许是太急,不久就开始询问他身体痊愈之事。 洛无尘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道:“不知皇上是如何得知,沈牧亭曾医治于我的?” 沈牧亭来他国师府之事,知晓的人甚少,当初在霁国时,洛无尘便疑惑了。 就算苏荷夜闯他国师府,也不曾见过沈牧亭。 皇帝愣住,看向一旁的苏荷。 “国师大人,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我在你国师府,可是亲眼见过沈牧亭的。” 苏荷觉得洛无尘在祸水东引,妄图陷害她,她又怎会如了洛无尘的意呢。 洛无尘不说话了,沉默顿时在圣殿肆掠。 肆掠的不是针对洛无尘,而是将沈牧亭究竟有没有医治过他,他身上又是否有长生劫之事。 皇帝这才乍然清醒,洛无尘——绝非等闲。 最终,还是洛无尘觉得时间够了,这才打破沉默。 他道:“想必皇上也知在下与楚陵关系甚好……” 皇帝闻言,老眼微眯,等着洛无尘的下文。 “在下,想见一见楚陵。” 洛无尘丢了一个台阶,看似软了脊梁低了头,可事实呢? 皇帝在这一刻,却也只看到了表面,洛无尘愿意让他看到的东西。 皇帝道:“你可知,楚陵乃是我荙楚罪人。” “在下知。”洛无尘低眉垂目,他只是想知道,楚陵究竟是否安好,也要交代楚陵一些事。 “见了楚陵,你可知代价为何?” “在下自然知晓。”洛无尘不卑不亢,他是打定了注意要见一见楚陵的。 皇帝笑眯了眼睛,看向苏荷道:“苏荷,那你便带他去见一见。” “是,父皇。” 苏荷摸不准洛无尘究竟要做什么,只得疑惑地领着洛无尘去见楚陵了。 另一边。 楚陵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了,身上的伤口在溃烂与结痂之间反复。他久日不见天光,感觉自己双目已然模糊,他知道洛无尘会来,也知道洛无尘不会失信于他,他熬着。 更何况——他依旧想活着回去见到江随云。 那个明明很胆小,却不得不扛起自己不得不扛起重任的江随云。 「咔擦」一声,紧闭的石门打开,楚陵的视线很模糊,道道冷气从门外内灌,却仍未让他动弹分毫。 他竭力睁开眼睛,就见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洛无尘看着现今的楚陵,有些诧异,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他朝楚陵走近,当初的楚陵风光早已不再,甚至可以用丑来形容。 待洛无尘走近了,他才看清他的面容,一句「你来了」,却哽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口。 楚陵就算成了这副模样,可脑子里依旧清明,他知道,洛无尘来兑现他的诺言了。 洛无尘蹲在楚陵面前,看着现今他的模样,有些心疼,却道:“还认得我是谁么?” 楚陵眨了眨眼,他说不出话来,嘴角只能勾起一个难看的笑。 他知道洛无尘来了,他兑现他的诺言了。 他想要抬手,可手使不上分毫力气,洛无尘微笑道:“很快你就能出来了。” 这个出来,不是指出得这间不见天日的石屋,而是给他一身轻松,没有莫名的罪孽缠身的「出来」。 楚陵垂下眼睫,不语。 洛无尘没有距离他很近,在一个相对疏离却又不显得特别生疏的距离上。 洛无尘出去了。 苏荷疑惑洛无尘怎会对楚陵这样淡漠,可最后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知道,洛无尘绝非什么都没做。 于是,她把洛无尘送回去,便马不停蹄的去找楚荀商议对策。 而另一边。 澹台漭独身纵马一直跟在洛无尘身后,大盛国他已然告知,不日便会举兵而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洛无尘进了皇城,第二日,他便也乔装打扮一番混了进去。
第110章 于是,他只能整…… 对此, 澹台卓气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洛无尘对澹台漭多重要, 根本无需多言。 于是, 他只能整军。 三日后, 大盛国的将领独身前来与澹台卓汇合,两人商议之后,决定左右将荙楚包围,另与听风楼的人里应外合。 而荙楚皇城也传出消息——霁国国师洛无尘,将于二月二于荙楚圣女完婚。 澹台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怒不可遏,可现今洛无尘所在之地, 他根本就进不去, 只能用信蚕与洛无尘通信。 洛无尘在信上言:让他稍安勿躁。 澹台漭怎么可能不躁, 他躁得整日练军, 要不然就是把自己往死里练,待时机一到, 他愿自己能一人抵万军。 正月二十三,洛无尘收到沈牧亭的信,他们已然入了荙楚国境,且未曾瞒着荙楚, 而是以使者的身份而来,说是受邀参加荙楚圣女大婚。 洛无尘收到信的时候,嘴角的笑是藏也藏不住,他真不知道, 荙楚此举到底是想要瓮中捉鳖还是请君入瓮了。 可, 到底谁是瓮呢?谁又是鳖呢? 这可就有待商榷了。 时光匆匆, 一晃便就已至正月底。 这期间,洛无尘不曾见过澹台漭,消息却源源不断的传来,而沈牧亭这次竟然是只身而来,月烛溟未曾跟随。 这在荙楚人眼里,乃是机会。 众人皆知沈牧亭恩怨分明,可那一层恩怨,到底不曾捅到明面上来。 正月的最后一天,沈牧亭悄悄潜入洛无尘的住所,看见他对着床榻上的大红喜炮,笑眯了眼睛,“无尘啊,你当真要与大公主成亲不曾?” 洛无尘失笑:“阿亭可是来看我笑话的?” 沈牧亭面对他这声阿亭,并未有多大的反应,而是道:“阿溟已然整军,你们霁国也已准备好,确定要在二月二这天动手吗?” 沈牧亭自从进了荙楚国境,荙楚皇帝便一直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也屡次作妖想要用莫须有的罪名扣下沈牧亭,奈何次次都扑了一场空。 沈牧亭为人狡猾,洛无尘这一次才是正儿八经的亲眼见识了一番。 “阿亭不是知道的么?”不管他们是否准备好,也不管荙楚是否发现,他们两方不论是哪一方,二月二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都是最好动手的时机。 沈牧亭了然,他看着洛无尘清瘦的背影,好似不论何时,他都依旧挺立。 其实,某些时候,沈牧亭是羡慕洛无尘的,纵然经历许多,他却从不曾改变初心,跟自己完全相反。 “怎么?”洛无尘见他怔怔盯着自己,忽然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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