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响起了喊杀声,箭雨在皇城之外都能看见,密密麻麻地射向皇宫。 是夜。 簌雪菲菲,号角声与战鼓声骤然响起,城内一朵「风」字烟花照亮了京都皇城内外。 澹台漭看得这道烟花,翻身上马,手中长/枪直至苍穹,嘶哑着声音吼道:“进城!” 马蹄踏踏,将士们满身铠甲,人人脸上都是肃穆与凝重,举起手中的刀枪,吼道:“进城!” 京都瞬间被大军包围,殷老丞相聚军于外的兵被澹台漭十几万大军在这一晚,尽数斩尽。 而皇城之内。 在哪一束烟花炸开的瞬间,原本的百姓家立即涌出打量的兵。 曾经,他们以为这是皇城百姓,可现今,他们齐齐身披铠甲,从四面八方杀了过来,杀得殷老丞相几乎是片甲不留。 副手这才反应过来那股不对劲从何而来,这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他们想要瓮中捉鳖,可现今,他们才是那瓮中鳖。 “大人……”副手焦急了起来,殷老丞相看着不远处的澹台卓,忽然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大喝道:“攻!” 他们要攻进这皇城,不论是活捉洛无尘还是澹台卓,亦或是任何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人,都能赌一把,他们没有回头路走。 就在此时,一个小兵忽然疾疾来报,说出了一个让人无比振奋的消息。 “你说什么?”副手听着这消息,先是震惊,随后又高兴得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大人,大人,等等,大人等等,”副手策马朝殷老丞相走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殷老丞相立即瞪大了眼睛,像是绝处逢生地看着副手:“此事当真?” “绝不会假。” 殷老丞相看着不远处的澹台卓,忽然张狂地笑了起来。 澹台卓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洛无尘几乎吸了所有人的视线,让雍国军的视线直直地对着皇宫,江随云虽然在朝中颇有声名,可到底并未透露出他身负皇族血脉的消息。 殷老丞相现在这幅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洛无尘啊洛无尘,没想到啊没想到。”殷老丞相脸上的表情忽然一点也不急了,他的视线穿过刀枪剑戟,看向不远处的澹台卓,忽然猛地一招手,大喝了一声:“住手,不然我就杀了他。” 雍国军中,一杆人旗被举了起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旗被举起。 澹台卓在看到旗杆上的人时,瞳孔猛然放大,就见邵雪月竟也在其内。 邵雪月浑身伤痕累累,也不知道中了多少刀,整个人都奄奄一息。 怎么回事? 澹台卓举起了手,看着洛无尘好不容易培养出的新一代朝臣,尽皆在敌军之中,被绑成了人旗。 看着半空那道鸦青色身影,澹台卓的脸色变得从未有过的难看。 这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宫里,彼时洛无尘正在休养生息,外面的世界纷扰,琉璃殿却是安静祥和。 白芍候着洛无尘,赤雪脑袋上的金粉再一次被薅秃了,整只鸟都无力地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 青黛跟蓼实见一小兵疾疾来报,说江随云被捕。 “什么?”青黛震惊了,不是让邵雪月将江随云秘密藏起来了,怎会被捕? 可是那小兵接下来的话,却让青黛心里一咯噔。 不是陈赋江,也不是任何人,而是…… 青黛心中暴怒,咬牙切齿地喊出一个名字——“方秋叹!” “何事?”洛无尘让白芍把赤雪的金粉和着清透的药膏抹在伤口上,甚至还喝了一盅,翻涌的气血这才被压了下去。 青黛转身进屋时,洛无尘正在穿衣裳,青黛单膝跪地,喉间微微哽咽,他们是那么的信任方秋叹,公子甚至打算将他引荐给洛寒衣,让洛寒衣替他教导。 可现今,他竟然背叛他们公子。 “方秋叹,叛了公子,江大人被抓。” 青黛的声音很平静,洛无尘穿衣的动作却是一顿,随即这才将衣裳穿上。 洛无尘这辈子不是没有经历过背叛,可这是他第一次,真心待人,却被叛得这样彻底。 “人还活着么?”方秋叹手里有曾经陈赋江的那一枚军印,他判了,京都城内一半的兵都不受洛无尘所控。 “活着。”青黛现在只想直接剐了方秋叹,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 “澹台漭知道了么?”方秋叹叛了他,澹台漭若是不知道,城外的兵必然会被蒙骗。 而现今,方秋叹正带着兵与澹台漭汇合。 “方将军。”澹台漭浑身是血,将手中长/枪从一个敌军的身体里抽出来,看着策马而来的方秋叹,方秋叹能顺利出城,那么,京都城内,必当已然安宁。 “澹台小将军。”方秋叹态度疏离,那双曾经不谙世事的瞳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隐忍了起来。 一年了,这一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能低垂着头,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话,蒙骗澹台漭。 “城中已然安宁,逆贼全部正法,大人让下官请您回宫。” 乍然听到洛无尘在这个节骨眼上请他回宫,澹台漭是高兴了,毕竟洛无尘这么久的时日,从未主动找过他,就算他去找他,洛无尘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他知道洛无尘在担忧什么,可他澹台漭从来都不曾悔过。 “我这就去。”澹台漭立即带了几个亲兵策马进城,剩下的全部交由方秋叹善后。 方秋叹看着澹台漭疾疾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挣扎尽数暴露。 “对不起,对不起。”方秋叹低声呢喃,这天下到底不是他的天下,其他人的命到底跟他没有关系,他不能为了完全不相干的人让自己的家人置身于险境。 他方秋叹没有那么大,那么深的觉悟,他只是一个想要过正常日子的普通人。 为官非他所想,而今走到这步田地,也非他所想。 “对不起。”他也将这种自私淫浸到了骨血里,他心中没有大义,只有私情。 方秋叹微微闭眼,敛去了眸间神色,迅速整军。 众将士虽然不懂方秋叹此为何意,可到底他是洛无尘的人,更是洛无尘的宠臣,众人不疑有他,方秋叹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这边,澹台漭进得城内,入目的尽是鲜血与残肢断臂,已经有人在开始清扫街道了。 澹台漭的马跑得很快,待到宫门时,门口却跟城门口两个样。 澹台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紧闭的宫门与满脸微笑的殷老丞相。 澹台漭刚一进来,看似立在两旁的俘军立即朝他围了起来,皇城之上的澹台卓看着澹台漭这傻小子竟然进皇城了,整个人气得都开始抖了起来。 “澹台漭,你进来干什么?”澹台卓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江随云是怎么被绑的他们都不知道,只知道,现在,他们的人里面,没有方秋叹,方秋叹什么时候走的他们根本就没察觉,他甚至还带走了一半的兵。 澹台卓的兵力瞬间减半,只得退回宫门内,伺机而动,救出江随云。 澹台漭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方秋叹反了。 澹台漭心里又愤怒,又心疼,洛无尘究竟有多扶持方秋叹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朝中新臣任何一人反叛他们都不奇怪,可偏偏没想到,那人竟是方秋叹。 洛无尘的所有决定方秋叹都是知晓的,他又跟在洛无尘身边一年之久,洛无尘的做事手法,他了解得没有八成也有五成了。 殷老丞相把人旗立了起来,澹台漭看着被绑着的群臣,有的人脸上义愤填膺,有的则如丧考妣,更甚者还尿了裤子。 澹台漭的视线落在浑身是伤的邵雪月身上,他仿佛被拖行过,半个身子都是血肉模糊的,此时像是感知到了澹台漭的视线,他虚虚挑起眼皮,那张清瘦却带着几分妖异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轻笑,他朝澹台漭做了一个口型。 澹台漭看懂了,不由抿紧了唇。 说完邵雪月就笑了起来,他声音虚虚,带着几分气若游丝地道:“带洛无尘走。” 他们的军反了一半,澹台漭现今在城中,城外军现今由谁统领不言而喻,现今他们齐齐被围困于这皇城,根本出去不得。 澹台漭抿唇,他以为邵雪月应当是厌极了洛无尘的,毕竟邵雪月一直嚷着要找洛无尘报仇这十年之仇,碍于洛无尘与楚陵的交易,是以才对洛无尘忍让几分。 澹台漭略略闭眼,转头看向殷老丞相。 “放了他们。”现今不过他能不能冲出重围去找洛无尘,单单是洛无尘自己,也不可能放弃这些助他的群臣,更何况里面还有江随云在。 洛无尘为江随云做了这么多,又岂会让他折在这里。 澹台漭朝澹台卓示意,让他带着洛无尘走,这里他来。 可他一人面对上万军,怎么可能是对手。 澹台卓并没有走,而是早已着人去将洛无尘带走,现今能走一个是一个,他身为将领,断无弃了群臣肚子逃命的道理。 宫中。 洛无尘听得来人所报,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公子!”青黛抿紧了唇,青黛清楚的知道洛无尘不会走,就算走了又如何,而今到了这步田地,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场面,他走,又能走到哪儿去。 生——一起生。 死——也一起死。 “青黛。”洛无尘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 青黛立即跪了下去。 洛无尘坐在从前他常坐的那张椅子上,食指轻轻叩着扶手,他淡淡瞥眼,看向琉璃殿殿外的天际。 昨夜下了雪,今日却已出阳。 雪白晴空下,是满城的鲜血,是疮痍的天下。 洛无尘缓缓站了起来,青黛感觉到了面前的身影,纵然很想让洛无尘别管了,可他们公子的固执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你跟蓼实离开,去……”洛无尘的声音小了下去,青黛却瞪大了眼睛。 “公子……”青黛不想走,他走了,公子怎么办? 洛无尘走近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就像从前一样。 青黛已经不知道多久不曾被洛无尘如此宠溺又带着几分哄骗的语气说过话了,只听他道:“我等你回来。” 不管青黛能否回来,也不管他能否坚持到青黛回来,青黛,都必须要走。 青黛跟蓼实都不是这朝堂上的人,他们是跟着自己蹚这趟浑水的,本身就极其无辜。 青黛咬了咬牙,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好,公子,你等我。”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琉璃殿,皇城中尽是他们的人,凭青黛的能力,想要出去应当不难。 洛无尘看着青黛的背影,呢喃道:“别回来了。”他跟蓼实都不适合这朝堂,这大半年的放手与故意疏离,就是洛无尘故意的,他不想让青黛跟蓼实如此倚靠于他,也不想他们把自己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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