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回神,并未发现自己脸色惨白,脸上已是布满冷汗,他扭头对上柳玉一瞬不瞬盯着他的视线。 柳玉眉心紧蹙,神情里尽是对这里和女人的排斥,女人癫狂的话没有对他产生分毫影响,他催促道:“宋子臻,走了走了。” 女人也为柳玉的话感到诧异,安静了一瞬,扯着头发,奔溃地吼道:“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他是杀人魔,他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杀!” 柳玉攥着宋殊禹的腰带,大半身子都躲在宋殊禹身后,他本不想和女人正面来往,可听了女人这番话,他忍不住反驳:“那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口一个杀人魔,当娘的哪儿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 女人一愣。 柳玉总结地说:“你也是个不称职的娘!” 女人反应过来,脸上一红,顿时勃然大怒:“你!” 宋殊禹却在这个时候笑了出来,他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这个噩梦困了他太多年,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还有勇气走出来。 他笑盈盈地看着女人:“都是你让我做的。” 女人一脸怨毒。 “我不过十岁的年纪,哪里懂得了那么多?是你哭着告诉了我解决他们的法子,是你详细地说了在哪里下毒、如何下毒,也是你口口声声地说我爹宠妾灭妻,为了一个青楼来的女人要把你休了,你想他们死,你想他们永远埋在黄土里。” 女人浑身一震,脱力一般地坐回椅子上,她瞬间泪流满面:“可我没让你真的杀了你父亲啊,你怎么连你父亲都不放过呢……” 宋殊禹牵住柳玉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时隔多年,他终于说出了曾在心里盘旋过无数次的反驳的话:“你可有想到当时我才十岁?你就是我的天,因为你恨他们,所以我才恨他们,因为你想他们死,所以我杀了他们,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而你……” 他的语气里慢慢带上了困惑,“你在他们面前那般软弱,连他们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都能骑到你头上去,甚至当着你的面给我下毒,为什么在我面前,你就变得如此强硬恶毒?你把最坏的一面给了我,却曾连护我一下都做不到,你真的是我娘吗?” 女人止住了眼泪,怔怔看着宋殊禹:“你在怨我?” “从我被下毒后躺在床上的那刻起,我无时无刻不在怨你,懦弱的娘亲,无能的娘亲,连自己孩子都护不住的娘亲,谁会想有一个这样的娘亲?”宋殊禹说,“但你已经是我的娘亲了,接受现实吧,像我一样。” 被宋殊禹拉走时,柳玉回头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颓废地坐在桌旁,依然形态佝偻、模样狼狈,宋殊禹刚刚那番话似乎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她面容呆滞地望着他们这个方向。 注意到柳玉好奇的目光后,女人脸上闪过明显的难堪之色,她偏头避开了柳玉的目光。 屋外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他们刚踏出屋门,便有大片热烈的阳光拥抱了他们。 柳玉顺手带上屋门。 咯吱一声。 屋门关上,把女人以及屋内的所有阴影一起隔绝在了门后。 迈出院门后,那股浓烈的尘封气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花草香气,还有被微风吹来的阵阵荷花香味。
第97章 想念情绪说变就变 宋殊禹牵着柳玉的手热出了汗,可他还是不想松手。 他们绕过荷花池往回走时,柳玉挣开了他的手跑去折了一支几乎坠到岸上的荷花,反正这里的荷花都是府里下人种的,柳玉也没客气,挑了一支开得最大最粉的。 他把荷花递给宋殊禹:“我在这里吃你的、用你的,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不知你看到这朵荷花能否心情好些。” 荷花开得太大了,比柳玉的脸都大,柳玉的半张脸藏在荷花后面,露出来的一只眼睛笑得弯弯的。 看得出来,柳玉自己也很喜欢这里的荷花。 宋殊禹为官以来,收到的金银珠宝不在少数,连边境上供进宫里的稀奇玩意儿也是想拿便拿,可从未有这么一个礼物,宛若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开了常年积压在他心中的乌云。 他垂着眼睫,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伸手接过了柳玉递来的荷花。 “谢谢你。”宋殊禹说,“我很喜欢。” 柳玉隔着荷花看他,阳光照得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离开了那间阴暗沉闷的屋子,柳玉的说话声也明朗了许多:“不要在意你娘的话,你很好。” 宋殊禹攥紧扣着荷花茎的手指,笑着问:“你不怕吗?” 柳玉歪了脑袋,绕开荷花更清楚地看着宋殊禹:“怕什么?” “怕我是……”宋殊禹顿了下,换了种说法,“怕我杀了很多人。” 柳玉皱了皱眉,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宋殊禹的话,他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那个回答:“我觉得你很好。” 宋殊禹眼底笑意加深,俯身亲了亲柳玉的嘴巴。 柳玉乖巧地仰着头,但碍于有曾夷和曾飞在边上看着,他表现得很不自在,不多时便歪着身子往旁躲。 在烈日下亲吻着实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而且两人都被晒出了汗,但宋殊禹嘴角的弧度已经扬得压不下来。 他抓过柳玉抵在自己胸口上的手,低头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柳玉害臊极了,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可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那么做,他脸颊绯红,由着宋殊禹牵着自己的手。 “你不要再想你娘的话了,听见了吗?”柳玉一边被宋殊禹牵着往回走一边一本正经地叮嘱,“你的人生由你自己说了算,他人置喙算得了什么?你看我以前还经常被我姑姑骂,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我才不在乎她怎么看我呢。” 宋殊禹很少听柳玉提起以前的事,顿时来了兴趣:“柳春华怎么骂你了?” “她说我是白眼狼,就知道吃她的粮食,干的活少得连吃进肚里的粮食都抵不了。” 小时候的柳玉还会为此伤心,连家都不敢回,只能独自躲在荒废了的田地里偷偷哭泣。 如今多年过去,他早已释怀,除了不满再无别的情绪。 于是他蛮不高兴地对宋殊禹抱怨道,“我姑姑根本是在胡说,我哪里吃得多了?我都不敢喝第二碗粥,卢连才才吃得多,他不仅吃的白米饭,而且肉都堆在他的碗里,他还不干活,家里的鸡鸭和猪都是我在喂。” 以前柳玉不说这些不是不想说,而是觉得别人肯定不想听,他便一直憋着,憋到自己忘记为止。 可曾经受过的委屈哪儿会轻易忘记?不过是都被压下去罢了。 这下好了。 有宋殊禹在,宋殊禹不想听也得听——因为他除了宋殊禹便无其他可以倾诉的对象了。 “我姑姑对待我和对待卢连才就是两套标准,她对我真的很不好。”柳玉晃了晃被宋殊禹牵着的手,连带着宋殊禹的手也晃了起来,他笑得眉眼弯弯,“但没关系,你对我好就行啦。” 宋殊禹听着这些话,眼神却暗了几分。 他想自己当初还是太宽容了,就那么放过了柳春华一家人,换做现在的话,他一定要从那家人身上扒下一层皮来。 不过来日方长。 宋殊禹不动声色地敛去了眉眼间的戾气,他笑着应了一声:“嗯。” “所以你娘的想法也不重要,知道吗?”说到这里,柳玉倏地话音一转,厚着脸皮拍了拍自己故意挺起的胸膛,“我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宋殊禹噗嗤一乐。 柳玉见宋殊禹笑出声了,自个儿也更加高兴了,他用力捏了捏宋殊禹的手,郑重地说:“宋子臻,以后我也会对你好的。” 宋殊禹晃了下神,忽然觉得柳玉的笑容无比耀眼,仿佛一道强烈到直接照进他内心幽暗深处的阳光,他心头略微一紧,跟着点了点头:“好。” …… 回去后,刘嬷嬷找来一个白玉瓶子装上荷花。 荷花开得十分灿烂,却在瓶子里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柳玉发现荷花还是留在池塘里好,那里才是属于它的天地,在这间晒不到阳光的屋子里,不出几日就开始焉了,小黑猫倒是对荷花有一百个好奇,时常围着花瓶转悠。 如今小黑猫成了院里的团宠,性子愈发骄纵起来,连柳玉都留不住它,有时一跑出去就是一两天见不着身影。 这会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柳玉把小黑猫按在桌上一顿狂摸。 小黑猫被柳玉蹂/躏得喵喵直叫,用小肉掌把柳玉的手背拍得啪啪直响。 边上的丫鬟们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生怕小黑猫不小心抓到或是咬到柳玉,到时死的可不止是小黑猫,连她们都会下场凄惨。 还好小黑猫有分寸,虽然一直在用肉爪子拍打柳玉,但始终没有露出指甲。 柳玉和小黑猫玩了一会儿,刘嬷嬷便找了个由头把小黑猫抱走了,她让丫鬟们帮着柳玉换了身衣服,在屋里等了没多久,就瞧见宋殊禹带着两个看上去畏首畏尾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柳玉茫然地坐在椅子上,两个陌生人的到来让他下意识用袖袍遮挡腹部。 宋殊禹似乎担心柳玉多想,直奔主题地说:“他们都是我从宫里请来的太医,对男子生产之事有所了解,接下来他们都会住在府上,直到你把孩子生下来。” 柳玉愣了半天,随后呆呆地哦了一声。 那两个太医分别姓白和楚,进宫多年一直都在伺候皇帝,前面是伺候脾性喜怒不定的老皇帝,后面是伺候变脸跟翻书似的小皇帝,深知为人处世之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们心里门儿清。 因此即便震惊摄政王不仅金屋藏了一个男娇,还不声不响地搞大了对方的肚子,他们也不敢表露分毫,甚至连看都不敢抬头看柳玉一眼,恭恭敬敬地低头含胸行了个礼:“柳公子。” 刘嬷嬷拿来椅子,让宋殊禹坐到柳玉身旁。 宋殊禹伸手按住了柳玉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嵌入柳玉的指缝之中。 尽管白太医和楚太医都埋着脑袋,却还是在余光里把宋殊禹的小动作收入眼中,他们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喘一下。 直到宋殊禹的声音响起:“来吧。” “是。” 白太医和楚太医为柳玉做了一番十分仔细的检查,胎儿发育尚好,但由于柳玉是男子的原因,已有快七个月身子的他看上去并不如寻常女子那般明显,只要平常多加注意,尤其在饮食方面多加用心,等到生产那日应该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白太医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话音一顿,接着说道,“就是这个生产的方式……” 宋殊禹知道白太医的顾忌,抬了抬下巴道:“直说无妨。” “男子生产的方式也和寻常女子不同,昨儿我和楚太医商量了很久,想来想去也只有剖腹取子这一个法子。”见柳玉的脸色瞬间白了几个度,白太医慌忙找补,“当然具体过程还要仔细商议,我们只是先提出了一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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