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我终于见到他了。 殿内没有侍从,只有他和我。感觉很不真实,像在做梦。因为——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睡了我,他毁了我,他废了我后——他将要登上一个人所能企及的最高的位置后——此刻他看起来却反而更接近我记忆中的模样,是我熟悉的,和我最要好的那个魏子稷。他淡淡地笑着,有愉快,是不过分的愉快,恰如其分,正是一个人看到他的友人后该拥有的那种程度的欣喜。他的眼神没了那种过头的近乎像憎恨的灼热,也没有那种令我不舒服的露骨的渴望。他连开口时的语气都如同回到旧日,熟稔的,亲切的。然而他说的是: “你那时候是不是以为我要毒死你?” 为什么狗东西一定要假装他是个人呢?他可以利用我的信任,给我下毒药,废我的武功,过后再嘲笑我的愚蠢。因为他是个狗东西,他可以这么做。可是他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这种笑容来和我说话? “那药没有叫人吐血的作用,”他继续说,“曾昌仁说,你是气吐血的。哈哈哈,气的——刘良,”他很认真地叫我的名字,“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巴不得想永远见不到我。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再也逃不掉了。” “你错了——我还可以去死!” “你学会用你自己的命来威胁我了,”他几乎是用一种欣慰的语气对我说,“你终于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你为什么不再好好想想,我可以为了不让你去死做出什么?”他向我走出一步,我不禁退后了一步。他说:“你是不是觉得,初七那时候是在吓唬你,我没有允过他那些事。” 我……与其说是我觉得,不如说是我希望……我希望狗东西能做回人。 “‘断手脚’,说得太温和了,”他离我越来越近,“我说的是,‘断四肢’——你不要逼我做到那种程度,好吗?”他把手放在我的两肩上,语气温柔,“我向你保证——你让我有多难过,我就会让你有多后悔。”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习惯服从他。因为他很聪明,很厉害,服从他确实有好处;因为他心胸狭窄,手段阴狠,不服从他会有坏处。要是那些真正的好人,真正的正人君子,一定会把自己的安危与损益置之度外,让魏弃之这样的手段行不通。但我,比起去做“对的事”,我更多的是在做“让自己舒服的事”——哪怕,不对。 我感到恐惧,因为我知道。我知道他,我知道现在的情况,我知道他是认真的,我知道我在他面前完全没有胜算,我知道摆在我面前只有两条路:服从他,憋屈地当他的男宠;对他说不,然后被他折腾的很惨,痛苦地当他的男宠。 我要是说我心里没有一点退缩的念头,我就是在说大话。 我打出拳头,被他轻易接住。没有内力就连和他过两招的余裕都没有了。这一次,他没有露出怫色,他平静地抓着我的拳头,平静地开始用力。 很痛。 他想这么硬生生握碎我的手骨。我攻击,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他继续持续用力。很痛。我尽全力抵抗他的力量,绝望地试图调息运功,那该死的毒药立刻让我痛得难以站住,直接跪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觉得这么痛苦。我觉得我此前已经接受了我再也用不了内力,武功被他给废了;我被原来分明打不过我的人打败时,我也没有太多感觉;就好像受了伤,或者挨了鞭子,发生了的事,接受就可以了…… 我哭了。 我接受不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接受不了了。总之我接受不了。我哭得难以自持,发出了响动——他一听到我的抽噎的声音,突然就松开了手,跪下来。他很关切地看着我。 我更接受不了这个。 我拿头撞他面门,真想撞烂他这张脸。他没有躲,也没有挡,发出一声痛呼,紧接着却把我抱住了,仿佛是要安慰我。 我突然明白了我受不了什么:他废了我的武功,他教给我的武功,那是他曾对我的期许。是他说我有天资,是他说我是人才——是他栽培了我——而他现在希望我是个废物,好让我只能仰赖他,好让我去做他的男宠—— “放开我!” 他没有说话,更没放我。不仅没放我——【】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想要这个。可他一定要给我。 我抓他,我咬他——我尝到了血味,我的牙穿透了他的皮肤。他任由我咬,不为所动【】。我觉得自己像一只野兽,发出没有语言的嘶吼,没有章法的挣扎。可是却没有野兽的力量,能挣开一个人手臂的桎梏。【】他对我说:“我会让你快乐的,阿信……虽然你从此只会是我的男宠,但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我想要你去死!去死啊!!死啊!!!” 【】人为什么要能【】?为什么要这么简单就能被这样取悦?为什么这么简单就能觉得爽? 为什么我这么简单,就能在他手里,感到快活? 【】我躺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同时【】正渴求着最后一点抚摸【】。滑稽。丢脸。我捂住自己的眼睛。手还在一阵阵地钝痛。我听见他的脚步声。他没有走【】。他说:“你咬得好狠,都流血了。” “去死。”我说。 “【】你是喜欢的。” “去死。” “要是你【】了,你就原谅我吧。” 我感到他只是在自言自语,并不期待我的回应。 所以我说:“你去死,我就原谅你。” 他没给我一点反应。我觉得自己现在与其说是被他当男宠,不如说是当成了个东西。他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假装他自己是个人,假装我很乐意被他【】。他不关心我说什么,想什么,是否痛苦。 我知道自己又要被他【】了。我希望这次不要太痛。 ……我【】猝不及防【】—— 我移开手,瞪大眼睛【】。 【】的那一刻,感觉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哪,自己是谁,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各种痛苦都没有了。茫然本来该是让人恐惧的,此刻却很舒适。我希望能永远这么茫然下去。 可是希望永远落空。 我撑起上半身,看着魏弃之【】。我意识到,我刚刚侮辱了魏弃之;我还意识到,是魏弃之逼我侮辱了他。我明白了他那句话的意思——要是我【】了,就原谅他。 可这不公平!我从来没有想要侮辱过他,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这种提议!我没有他那种杀人前还要折磨人的癖好…… 但是他抬起头看我时,我觉得我好像想错了。 他在对我笑。坦然地,自在地,从容地,愉快地。 “阿信刚才叫得真好听。”他【】说,【】 “接下来也这么叫,好不好?” 他有病,我想,他疯了,他比我以为的还要疯。 * ----
第60章 衣裳 ===== 我用那件狐裘衣把自己完全盖住。我小时候经常这样做,把所有能找到的东西堆到自己身上,堆出一个温暖而黑暗的地方。我以前一直觉得,人说想回到小时候,那都是在扯淡呢。我从来不想回到小时候。小时候我哪能吃到肉喝到酒,冬天夏天都有合身合宜天气的衣服穿。小时候我也什么都不行,什么都没学过,没人尊敬我。 但是现在,我蜷在地上,我想到了小时候,然后想到,我好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没人在乎我,也就没人非得逼我活着给他【】。 “刘将军?” 殿门被推开,我听见刘十九的声音。 她走过来,对我说:“魏大人让我给您拿一套衣服……地上凉,您还是别这么躺着。” 虽然刚刚多亏了她敢于打断顶头上司办事,给魏弃之报告了什么什么消息,提前结束了那个【】对我的折磨,但我很清楚,从根上说,她和魏弃之是一头的。 “魏大人还说,您手伤了。我已经差人去叫曾先生也赶快进宫来,一会就能来看您……” 我的手确实一直在疼,而且现在肿起来了。但这用得着他来关心吗? “还看什么!”我恼火地说,“就这么废了不是更合他心意吗!把我的四肢全断了他就更满意了!” “将军,这是您自己的身体,您自己还是应该爱惜些。如果您自己都不爱惜了……” “我呸——”我冒出一个头,怒视她,“我再爱惜我自己,他一个命令就能全毁了,有什么用——我现在唯一的希望真是:他早点不爱惜我,早点弄死我完事!” 老天爷啊! 为什么她哭了!!! 我把头缩回去,在黑暗中抱紧自己的膝盖。对自己反复默念: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听见她说:“我在将军要随魏大人出征时就听说了……魏大人命曾昌仁调一副毒药。” 出征时。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这么干。他那时候趁夜过来找我,说那番话时,就已经备好了那些放过毒的蜜饯。 我不免怨恨起刘十九,何必明明白白向我确证这一切——确证那个狗东西有多可恶—— “我对不起您。”她抽噎着这么说。 这给我整愣了。 本来啊,自从刘十九亮了她玄衣营的身份,我就一直觉得她比好多大人还心机多。但是现在听着她的话,不禁感到了她有多年轻。因为年轻,才能这么轻易地就觉得对不起别人。 “你这不是……上赶着把坏事揽自己头上吗?”我说,“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对不起我的人是那个谁,你都做过什么啊就谈得上对不起我。” “一直以来,他们都在劝魏大人杀您除患,我本来相信魏大人不会,但后来……我也不能确定了……听说那副药的事后,很担心您不会活着回来……最后得知,您活下来了,但是……“她轻轻叹了一声,“您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想要痛痛快快地活,哪怕死,可是所有人都要您卑微地活……就连我,此时此刻也自私地希望,您只要活下来就好,哪怕……”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人这样惦念我的感觉很好,不过,连她自己都知道,我并不会因为自己如果不给他废了,就要被他弄死,就会接受自己给废了。 “你这样希望,是人之常情,没什么错。”我说,“我不会顾念你这样的希望,也是人之常情。”说完了,又觉得我这话说得很无聊。于是又说:“算了,你先出去吧,我把衣服穿上。” * 我看着这套衣服。我觉得刘十九跟姓魏的一起疯了。 为什么,这衣服上,绣着,龙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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