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来日,这中州又是谁家天下!” 五月十五,三皇子元文昌侧妃姜氏小产。 五月十六,青城派、不灭宗高手入密行入京。 五月十七,大皇子元破军潜行回京,密会旧部。 …… 沈愈看着面前这几日传来的讯息,薄唇勾起露出一抹笑意。此事顺利,自己的计划可算成功了大半。 “真想亲眼瞧瞧,元丹灵见到两个儿子时是个什么表情。” 沈老夫人脸上焕发的神采让她恢复了不少精气神,她终于带着两分赞许的目光看向沈愈,“阿愈,星落不日即将来京,后面的安排,就交给你们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最后那日,我要亲自去见元丹灵!” 沈愈郑重地抱拳应承,“是!” 鸿元十六年的五月十八,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是夜亥时,大皇子元破军以勤王之名携武林高手入宫,三皇子元文昌号称拱卫君父,令九门卫进入大内,双方于正阳殿外相遇,互称对方“叛臣、奸佞”,被守株待兔的鸿阳帝、秦皇后,及麒麟阁一众高手拿下。至此,鸿阳帝膝下三子,一亡二囚,史称“夏皋宫变”。 事发后鸿阳帝似乎是忧愤过度,宣布罢朝十日。谁也未料到如火如荼的储位之争竟有如此结局,不,或许这不是结局,毕竟总要有人承继皇位,可二子同样罪名,如何抉择似乎只在鸿阳帝一念之间,一时间众说纷纭。 但显而易见的是,鸿阳帝并未真正罢朝,大尚书、大司马、各部令…原来的肱骨阁臣一一被宣召入宫,或下狱,或留于宫中,或归家,一夜之间风云变幻,朝堂上人人自危,中京连棺材的价格都翻了番,为不知何日即将降临的血雨腥风铺排打点。 而兰鹤亭这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27章 不识庐山 “是你?” 两个披着长斗篷将自己遮得严实的人出现在兰鹤亭和月浓面前,其中一人摘下兜帽,不是孙不许是谁?孙不许黯然沉默,帮忙把另一人的披风也解开,却是姜不忘! 孙、姜二人虽未下狱,但也应被圈禁在三皇子府中,来驿馆之事若被人发现多少对兰鹤亭有些不利。但兰鹤亭和月浓也不可能把二人轰走,况且姜不忘几日前应是刚刚小产过,此刻面色苍白身形不稳,感觉一点气力都没了。月浓连忙让她坐下,沏了杯红枣姜茶放到姜不忘手中,姜不忘抿了两口,歇了一刻,嘴唇才有点血色。 “姜…姑娘,你现下这情况,实在不宜出门,无论如何,身体重要。” 姜不忘有气无力地扯扯嘴角,算是对着月浓笑了一下,“谢谢月浓姑娘,只是若不见他一面,我不甘心。” 月浓与兰鹤亭面面相觑,孙不许愁眉苦脸道:“这几日师妹几乎吃什么吐什么,我知道此事太过冒昧,小公子,若能有别的法子,我兄妹二人绝不会来麻烦你。元文昌那混蛋…天牢看守严密,其他人对我们不灭宗避之唯恐不及,想要见到他,除非——” “除非,有一个身份不那么敏感,最好是和中州政局全无关联之人——比如我——能把你们带进去。”兰鹤亭用指节轻扣桌案,反问道:“那你们是否又想过,一旦我介入,如果有任何问题,我就会从局外人变成局中人,整个中州都会认定我心怀叵测有倾国之谋,甚至让中州、苗楚两国交恶。” 孙不许面露尴尬之色,他生性敦厚,如今局势凶险,可谓步步惊心,对于把兰鹤亭卷进来的事他一直心怀愧疚,正要说话,兰鹤亭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可以答应你,此事颇有蹊跷,若有机会,我倒想听听他们怎么说,顺便看看是否有我教圣物的线索。” 一旁的姜不忘闻言直接跪在地上,“小公子,我发誓,我的所作所为,绝不给小公子、给苗楚带来麻烦,如有违背,让我天打雷劈!” 兰鹤亭和月浓连忙把姜不忘搀扶起来。事不宜迟,月浓立刻去寻了两身仆从的衣物给两人换上,把姜不忘打扮成自己的身份,而孙不许装成驿馆的车夫,披风兜帽一戴便不易看清身份。另外熬了浓浓的一碗参汤给姜不忘灌了下去,免得她气力不济,三人驾着马车向天牢驶去。 苗楚小公子的名头多少有点作用,兰鹤亭以往听沈愈讲过中州官府不少贪腐渎职情形,今日算亲历一回。经过长长昏暗的廊道,收了两张银票的狱卒板着脸说只有一盏茶时间。元破军和元文昌被安排在两间石牢里,若是大点声,也能互相说个话,只是显然二人都没什么心气和对方在这种地方叙谈,除了隐约的滴答水声,就是偶尔镣铐碰撞的声音。 元破军的牢房略靠外些,他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兰鹤亭,“唔…竟然是你。” 兰鹤亭驻足,“在下前来是想请教,大殿下是否有我教圣物兰月宝刀的线索。” “宝刀我见的多,但兰月刀我确实没见过,可惜帮不上小公子了。” 兰鹤亭静静地看着元破军,元破军神色平静地回看向他,兰鹤亭叹息,“大殿下有悍勇之名,怎么这次剑走偏锋,又偏巧和别人装上了。” 听到这句话,元破军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情,但牢中昏暗,兰鹤亭尚未来得及分辨,元破军又笑起来。 “有人给我递了个信儿,说‘蒲月木日犬吠惊,渔翁晚钓待西风’,小公子不妨猜猜。” 这句诗文理粗浅并不难懂,连身后隐藏着身形的孙不许也低声嘀咕:“蒲月木日,五月?” 孙不许尚未想通,兰鹤亭却已恍然,蒲月无疑是五月,“木”字乃十、八二字拼成,正是夏皋宫变的时间。按说顺着推断“犬吠惊”该是以生肖对应当日戌时,但和当日大皇子入宫的时间对不上,可若是结合后半句……兰鹤亭大胆猜测,“殿下是说,有人透露三皇子举事的时辰,并提醒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您以为迟上一个时辰去,前人两败俱伤,后人坐收渔利,亥时去刚好,可惜……” “可惜,时辰是错的,我自以为是‘渔翁’,其实是被人拱上来的‘鹬蚌’。” “大殿下可知是谁?” 元破军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不过我猜不透他的目的,也或者,他是被我父皇指使的。如果是,那么我和三弟这笔糊涂账,终究要算到父皇身上。” 说罢,元破军背过身去,再不回应,话已至此,兰鹤亭没有再问,转身向更深处走去,而元文昌的情况远不如元破军,他身上血迹斑斑,右臂也伤了一处,似乎被人裹着胡乱包扎了下,整个儿人倚在墙角处,见人过来,只有眼珠儿随着兰鹤亭身形晃了晃。 兰鹤亭连语气都与刚才无二,“在下前来是想请教,三殿下是否有我教圣物兰月宝刀的线索。” 元文昌先是摇头,又想起什么似的,挪到牢门处,双眼迸发出狼一样的幽幽光芒,“你和大哥谈过了是不是?你知道这里面的蹊跷了是不是!” “大殿下说或与你们父皇有关,”兰鹤亭退后半步,余光扫到姜不忘,她自过来眼睛就没离开过元文昌,但元文昌显然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未识破姜不忘不甚高明的伪装。 “哈哈哈哈哈——父皇?父皇!” 元文昌愈发癫狂,又直勾勾地盯着兰鹤亭,狞笑道:“小公子,大哥告诉你有人故意给了他错误的时辰,那么我来告诉你,有人杀了二哥故意留了我的印信嫁祸给我,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被逼起事。我甚至怀疑,二哥那是否也是如此?比如…有人故意给了二哥一把假的兰月刀。小公子,你说怎么那么巧,城外四十里截杀你的那个死士,和我二哥胸前那一剑,居然那么像!” 兰月刀、邱家死士、三皇子的印信、五月十八……兰鹤亭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将这大半年来的所有事过了一遍,元破军和元文昌的话分明都指向了一个人——沈愈! “元文昌,你真的无辜么?” 元文昌惊疑不定地看向兰鹤亭身后那个瘦削的身影,姜不忘摘下兜帽走上前来,神情无悲无喜,只是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无辜么?那你能否告诉我,你的印信怎么丢的,以及,你究竟为何娶我?” “不知所谓,你发什么疯!”元文昌皱眉,“你一个女人,既然跑出来了,还不找个地方躲着,不要命了么!” “我的命在我的孩儿没了那时起,要不要也无所谓了,我就想从你这听句实话,你到底为何娶我?你流连花丛移情他人,我都可以理解,我就想知道,我孩儿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够了!” 元文昌额上青筋爆出,打断了姜不忘,“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行,我就是为了你家和你师门娶你的怎么了?父母亲族、钱财女人,能用则用,世人谁不是如此!你问问你陇西姜家,问问你师父,把你许配给我难道是图我长得好不成?!” “是!但你为何要骗我!” 姜不忘扑到牢门前,哑着嗓子嘶喊道:“你大可以告诉我不必对夫君和婚姻有所期许,大可以免了那些海誓山盟和承诺!你把一切都许给了我,又把它们都拿走,就连我们的孩儿…我的孩儿,你都要为了权势放弃!元文昌,你没有心!”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元文昌依然嘴硬,咬牙切齿地辩解,或许是看姜不忘太可怜,又略微放缓了声音,“看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你既逃出生天,就赶紧跑了吧,算我欠你的,来生再还。” 姜不忘凄然一笑,一滴眼泪滑落,从怀里掏出一壶酒,“看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梨花白。愿你我来生、生生世世,形如参商,不复相见!” 说罢姜不忘直接喝了一口,把酒壶递给了元文昌。元文昌犹豫了一下,也接过酒壶猛灌了下去。姜不忘扭头就走,再未回头看过一眼,孙不许也连忙跟上,兰鹤亭脑子一团乱麻,见状也只能先跟着出去。 外面仍旧天光大亮,却让人恍如隔世。姜不忘踉踉跄跄没跑两步就跌倒在地,孙不许和兰鹤亭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未料姜不忘一口鲜血吐出,吓人一跳。 “师妹!你这是怎么了?快,快服一颗清心丹!” 姜不忘委顿在孙不许怀里,眼睛却看向兰鹤亭,“小公子…对不起,我食言了,我在酒里…下了‘久夜’。” “什么?!” 孙不许惊呼,紧接着手忙脚乱地翻着身上的丸药。兰鹤亭自刚才就有些魂不守舍,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久夜’……是什么?” “是我们不灭宗的秘药,”孙不许把摸到的丸药硬塞到姜不忘嘴里,又引起她一阵咳嗽,“药效要七日后发作,小公子,你与三皇子无冤无仇,且三日后你也启程了,我这里先说声抱歉,日后如有所需,孙某绝不推辞,但现在…我要先送师妹回去解毒。山高水远,小公子一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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