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信的士兵前脚接过麻溜走了,江御掀了营帐,副手问他要不要靠着援兵乘胜追击。 江御漫不经心搓了搓扳指,换做从前,等不到战时休养,他早就举兵反攻。 “边境爆了一车火药!” 忽然有人快步来,要把此事传达,众帅听了皆面面相觑,一个先手问道:“谁的火药?” 谁有资格用火药。二转团破产 景安年为了不让江御乱用,特意为他量身定做了一则法令,所有的出口进口投入都必须有登记在册,不仅如此,规格,开采都是有专人督查。朝廷想控制住火药权。 江御掌政后,也只有那次救人贸然用过一次,用得瞻前顾后。 液比金贵的东西好端端炸了? 士兵朝着那位将领回道:“截的十六部辎重队的!” “十六部绝对没有火药。” 发话的是江御。 他的意思不是有没有,而是至少现在,他们不敢把火药投入战时。打草惊蛇 事情扯到火药上,谁都放尖了耳朵去听。 得黑火药者得天下。 江御慢慢问道:“运送火药的人可还有活口?” 士兵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想是畏罪自杀,被发现后直接点燃整车军火,连总指挥都差点无法幸免。” 一根松软的弦瞬间紧绷,江御几乎是花了好些时间思索是不是因为没上心听错了字。 他说的是谁来着。 这种场合由江御问话,按照规矩其余的人是不好插嘴的,皆缄默倾听,未见继续盘问的声音,也见不得这番话有什么值得深思的地方。 “他怎么跑去断粮了?” 小将士打了满腹稿子瞬间哑了。 派队去截寡粮太平常了,分散的骑兵单跑也跑得快,人多势众能躲,歪打正着白捡东西,几乎是有利无弊。 “他人呢?” 士兵传的是事,没有亲眼目睹,自然是回答不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戒备留重军? 不过多时,一个令兵涕泗横流连滚带爬进了主帐,江御看着几分面善,在林析沉营里眼熟的。 这人也不再意自己殿前失仪,直道:“那群小国行的是小势,一旦军需齐全,攻城轻而易举,一队车马拿了皮革做掩,当然得戒备,哪知重死的人陡然暴起......” “问你人呢!” 江御额上青筋暴起,眸色泛寒。 “安置在营中,梁军医一直守着不让进出,我们实在探不到丝毫口风啊!” 只怕情况不容乐观。 江御就这么丢下满头问号的将领,也没有发话到底是要不要继续打,直接驭马往后方阵营里去。
第91章 家贫禄既薄,储蓄非有素 林析沉没有时间和精力同守备军磨合,唯有领一队自己带出的暗卫。 五千人分了四千到许涧麾下驻防九大营,这边又调了几百人手去控城,再减几队斥候,能自由调配的兵不出七百。 人声鼎沸,兵戈声响,那支领军袭击辎重队的先锋军太过不起眼,而江御,把至关重要的一仗毫无顾忌地交到他这里。 轻骑出师,不允许失败。 是他给的压力吗?江御不由得想。 来人破开帐房,尘土遽然涌进,刺眼的日光爆开散射,梁永琮一脸气愤地抬头,心里想不知道是哪个没长眼的亲卫又乱蹿。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人不是其他,是本应该在前线驰骋的江御。 满口浑语顿时噎了回去,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轰一国之君。 西北闷热,屋内还燃了地热,暖烘烘地烤得人汗流浃背,梁永琮忙叫人卸下江御身上的刀矛银胄,散点戾气。 江御却控制不住心跳加速,愣站在原地,双脚如同灌了铅,似箭的归心消逝在这临门一脚。 梁永琮见他没着急,踌躇未言又不敢打发他走,同他一起愣,待到江御惊疑的意识回笼,脚下飘忽直奔向屏风后虚掩的床。 梁永琮的心跟着江御一同悬在嗓子眼追去。 矮榻上的人病容憔悴煞白,如同垂暮之人,脸上不见任何血色,眼睛上缚了层避光的黑色眼带,巨大的色差叫人背脊发凉。 江御颤颤巍巍上前去探他的鼻息,极弱的气息悠荡在指尖,江御几经慌张,差点儿没探出来微弱的鼻息。 林析沉的四肢被用钢板固定,每处关节皆用麻绳死死扎束,狠劲的手法竟没硌出血来。就好像根本没有血了一样。 其余的地方也没空着,扎了密密麻麻的银针,针法刁钻,精准地掐在重要经络。江御对中医一知半解,这是万不得已用来吊命的下下策。 梁永琮生怕江御情急之下把他碰坏,哪敢出言呵斥,站定在他一旁,目光黏住江御的动作,为了缓解尴尬清了清嗓子,打话道: “当时俘获的人纷纷被按趴在地上,总指挥才去瞧板车,有个没死透的人趁他掀开皮革点了火,自然是能躲的,结果那人近身把板车往总指挥身上拉,还好有个反应极快的亲卫紧紧护住,才没能……”当场毙命。 而那舍身的亲卫,在救治的途中不治而亡。 江御算半个大夫,忙着去瞧他的脉象,被守株待兔的梁永琮眼疾手快地按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道: “总指挥此次受的不是炸伤,烈焰全被忠心护主的亲兵挡了个一干二净,震碎的肺腑顽疾,碰不得。” “肺腑顽疾……” 江御念着这几个字,不难猜到是前几天落下的伤,梁永琮似是猜到他的想法,摇了摇头。 “陛下,总指挥盛年,落下点刀伤箭伤几日忍下去不碍事,也不会落下深重的病根。受寒体弱一方面是从娘胎里带的,另一方面则是源于当年宫变,活生生在阴湿的牢里吊了一晚上,再经巫毒迫害,谁受得住。” 梁永琮论起事情来有模有样,舒缓了语调为的是让江御冷静冷静,自己好好想想。 否则明明是无关痛痒的战时,怎么可能会差点搭上自己的命。 林析沉迷迷糊糊中醒过,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他的梦中什么也没有。一片无休无止的混沌与黑暗,嘈杂声尖锐刺耳。 浓烈的硝烟味儿晕满在鼻腔,眼睛酸痛睁不开,中途梁永琮反反复复换针,积压的淤血附在银针上,才能够被一点一点剔除。 林析沉的五感也因此渐渐清晰——钢板缠得好疼啊。 微微睁开眼睛又是一片漆黑。 难不成真瞎了? 他想。 身上的银针卸了下来,四肢的针却扎得密,他的手根本动不了,唯一能听使唤的则是手肘处。 几天油盐不进,浓汤中药一碗一碗灌,面上起了色,人却浑身没劲。 他靠着腰腹发力欲坐起,肩膀一下被外力扼制回去,手没松针,江御不敢轻举妄动,在他的耳边讨好般舔了舔,像是在告诉自己,他在这儿呢。 湿润的舌尖轻轻蹭了蹭,林析沉嗅见鬓边一股淡淡的轻裘味,汗湿的额发剐蹭在他的颊面,他缓缓舒了口气,没再挣扎,扭了扭头想看看对方。 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低声唤了一句江御的小字,伴着熟悉的气息,然后又不知不觉睡了去。 晚间才把所有银针松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林析沉悄无声息把该死的眼带扯下,微微垂眸,眼睑中的血丝不减,吻红了眼尾,散晕在眼角揉得红润。 江御去抚了抚他的眼尾,薄薄的一层触感如丝,林析沉借着烛火分辨了日夜守在榻侧的人。 他是不是在做梦啊。 林析沉想唤他的名,不过微微张嘴,就被江御一点一点亲了上去。 他再也听不得心爱之人的叫唤,细腻的吻刻浑然不觉闹重了,叫林析沉顿时全身骨酥肉麻,任那该死的钢板紧紧束缚住挣扎的骨头。 “家贫禄既薄,储蓄非有素。”江御咬在他的耳朵,逐字逐句像在叮咛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时远说想守岷西,我的骑兵才会来。可是我想让你永远好好的,不要让我担心。” 林析沉抿了抿唇,猝不及防又接着被吻住唇角舔开唇缝。 “……” “是那天惹你生气吗?” 没等林析沉说话,倒是自己沉浸于自言自语的世界,放低软了声色,一遍一遍喊他的表字。 林析沉的眼睛给他喊出了层泪花,心中酸苦,钢板子笨重抵挡不过他的动作,只好求饶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好折腾人啊,还是把他弄走吧。 林析沉顺着他的话哄,分心顾着他的言,渐渐睡下了,不知道又睡了多少天。 “边境商贾。” 卢炜刚从战线上脱身,顺道带来消息。 自条约撕毁后,边境祸水连绵,互市通商从长远来看,自是十六部捞着便宜。 那短时间呢? 唯有一个可能:借通商之名掩人耳目,干走私生意。 军火走私。 常年走私的定北侯对此法烂熟于心,也早就猜到了这么些上不了台面的腌臜事。 在边境巡散兵也遇着些运火药的人,商人,土匪,边沙头手,各式各样。 当时开开心心把东西收入囊中,放任其继续发展,为的也不过是等时机成熟,再坐收渔翁之利。 倒是没想到,放虎归山酿成祸端。 “查,给我查。” 江御紧紧攥住缠在半掌上的缰绳,目光灼人。 还能有谁,巨贾段宏发,一个谁也不愿意在战时得罪的人。 刘穹仰站在十六部背后,大批大批打九营的刀剑矛少不了这贼子供应。 段宏发今敢依傍外族,不容江御发号施令,就够史儒口诛笔伐的。 但,他跟从的是刘氏,是皇族,是大义啊。 江御迟迟不动他也出自这个原因。 但是底线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是时候该一锅端了。” 九营是真的饭桶,江御在岷西拖了敌军几个日夜,命悬一线,整日枕戈达旦。结果那群糙汉子非但不知道穷而后工,反倒是天天唱亡国,尽余乐。 将才。 他要一个能打仗的人,能替他杀尽硕鼠的刀,兼顾九大营最重要的关隘。 “诸君久等了。” 江御快马加鞭从岷西赶来,中途换了几匹战马,才赶上所谓的军会。 九营的前身是十二大营,江御亲手建立的,各营主帅各司其职,互相帮助,也互相制衡。 卢炜始终缄口不言,静静地坐在一旁听其他八营主帅推诿扯皮。 一个闹着自己四面楚歌,狂拨公粮,一个埋怨自作主张穷兵黩武,才把粮吃得一干二净。 军会听起来响当当,齐聚一堂的皆是当年同江御出生入死,见过世面的弟兄,眼下因为一点鸡毛蒜皮,唾沫横飞,值班守门的士兵听了都嫌晦气。 此时此刻,江御的来临如同一颗定心丸,相比起陌生的“皇上”,大家对“定北侯”四个字更为熟悉。
76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