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如果找不到同行的人,会更加害怕。 那个人为他挡住风雪,正站在自己身后。 训练的间隙,不少暗卫撑在木拦旁张望,那是什么,圣驾啊,稀罕物,江御没当皇帝那会儿常去北林套近乎,还勾搭了几个能称兄道弟的酒肉朋友,而今人家飞黄腾达,个个都想过去刷脸,有个肌肉虬曲的汉子闻讯,眯起眼去瞧,嗔道:“哟!侯爷!” 一旁的高个被他凑来的臭汗熏到,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腾位置:“喊什么侯爷,隔那么近,不怕掉脑袋?” 大汉存疑,又乐呵了一会儿,才恍然江御的身份,林析沉关起门来操练,几个月以来,只出外勤,不闻近言。 “圣驾亲临,恁地不是要给咱扩场子!”大汉咧嘴大笑。 “扩场子!”旁边无心此事的人也凑来,“那敢情好啊,拐个十里八村,看还有谁寄言!” “哟喂。”汉子极目远眺,手足无措地拉旁边同袍,众人的注意力顷刻从“扩场子”到一双纠缠不清的人影。 远处,林析沉隐约感觉到某个角落传来的犀利的目光,却也无可奈何,以一个哄小孩的语调道:“没躲你。” 江御好歹没有对苍白的回答表示不满,歪头咬他的耳朵:“抱一会儿,就少一会儿。” 对啊,抱一会儿,就少一会儿,谁知道有没有明天呢? 林析析垂着的眼定落在皮鞭上,细长的睫毛下的眼睛空洞无神。江御本贴在他耳根,趁他不注意去蹭他的唇,水润的薄唇猝不及防被人碰到,林析沉吓得偏开头,江御累累得手,恬不知耻地笑了,带着戏谑的眸色好整以暇地打量他,是那么的光明正大。 大白天的发什么疯。 林析沉并不觉得很好笑。 江御好歹良心尚在,没有继续,赔罪似的讨好:“要跑马吗?” 林析沉愣了愣,他爱马的,也喜欢纵马驰骋,年前最羡慕的不过是江御带回京的悍马,每每总要假装不经意去看几眼。 只可惜…… 他嘴唇翕动,吐出几个字,声音轻得吓人: “我不跑马了。” 低低的音调很难察觉末尾几个字有些失真。 “我带你。”江御捏过林析沉的下颌,迫使他看向自己,又劝道:“我在这儿呢,永远都在。” 许涧归营时,提着一把长刀,凶神恶煞地走向那群看热闹的暗卫,怒斥道:“哪里来的闲工夫!例常巡防做了没?调的火牌拿了没?” 一群人从哄笑打闹轻车熟路地转为毕恭毕敬,跟抱团取暖的鹌鹑似的,谁也不敢冒头,腾了位置,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待人都退下,许涧盯着远方,愤恨地把刀插进木栏旁,锋利的刃口深陷地底,久立无一言。 定北侯不是个好东西,当今皇帝更是个孬种。 许涧想。 作者有话说: 姗姗来迟的更新!
第52章 放松警惕 他近距离掠过江御的眼眸,竟是从未注意到对方线条柔和的长睫,加之轻佻微扬的唇,温文尔雅,一派雍容。 一种不被兵火黄沙掩盖的儒士风韵。 但是下意识的回避躲闪让他不敢在那张脸上停留,江御已经松开了抱着林析沉的手,毕竟甲胄很凉,怕他受不住,伸出的手抬了抬林析析的下巴,转而微微躬身后行,带着挑逗的意味,尔后耐性十足地问道:“难得出宫一趟,陪我纵马尽一次兴。” 林析沉才反应过来江御已经退离他几步远,便顺势望向他打来的马,精通马术的自己怔然道:“马太烈了,不好驾驭。” 江御闻言笑了笑,半忽悠道:“这马耐性好,不似我搬京回朝的那匹烈,不信去试试。” 这匹马的确比江御周旋大漠的战马更加温驯,没有那种恣意无忌的风态,鬼使神差,林析沉真就这么走了过去。 他动作连贯毫不拖沓,蹬上铁环跨上马背之际,迅速拉紧缰绳,粗糙牛皮材质的绳皮瞬间被抻直,于天空中划下一道笔直的墨线,可林析沉不敢有下一步动作了。 他没有料到,这马乃是才被驯服不久的,认主,只会在主人身边装巧卖乖。 他哪里来的时间驯马的? 纵然不是上过战场的马,但是驯服如此强劲的马断然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除非那个人对此颇有心得。 林析沉拧着眉,现在骑虎难下,江御抱胸在一旁看了会儿,打了声口哨,原本躁动的马听见口令一下子平静下来,与此同时,他卡着空隙一步上马,手凑在林析沉旁边,以一个足够使他有明显感觉的力道拉住缰绳。 做工粗糙的黑色缰绳再次紧绷。 江御一夹马腹,马儿接收到主人的命令后,飞奔疾驰向远方。 寒冷的秋霜刮在林析沉颊面,但他意外地没有觉得冷,反而全身上下如沸腾的水,燃烧奔涌在四肢百骸。 疾驰的马之上,他可以饱览这片广袤无际的原野, 天地相交,吐纳世间万物。 江御挨在林析沉滚烫的耳根低语道:“总指挥不是抢着要我的马吗?” 追忆起陈年旧事,林析沉的心绪如同被拨乱的弦,一时间没有回应,明明只是一会儿,竟然到了香山边界,他清了清嗓子,讪讪下马,打算假装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江御看破不说破,见他故作掩饰地抚摸马儿的鬃毛觉得好笑,想起什么,拉过马笼头往山脚下走去。 林析沉顺着泥道往下走,并不觉得有什么新奇,直到眼前一片疯长的灌木被人拨开,一间茅屋跃然,庭院宽敞,因崖岸突出从而完美地将此地掩盖住。 雕花小窗,青木翠兰,古玩作画,他的地方哪里来的这么些好东西。 原先得知林析沉要了这片山头,周围的人纷纷将各块地圈给他,生怕委屈了他,此简居却是没有听人提起。 “地头最先是我送乔谨川的,辟了方雅居舍不得,只是不常来。” 江御把马拴在木桩上,林析沉绕到后院,后院木门设计精巧,左右开闭,他踏进屋,房间内一律从简,又或许是在这里置办饰品会相对麻烦的缘故。 专注于打探四下,一时没有察觉近走的人,湿润的朝露与厚重的脚步声悄无声息,打起精神回眸时,眼前的人已经与他相隔无几了。 江御抬起手臂越过林析沉头顶,约是想拿什么东西。他在江御的身体前倾的同时暗自屏住呼吸,踟蹰的脚后跟磕碰到背后立着的木施的墩座。 江御哑然,一只手把木施扶稳,被风刮散乱的发丝低垂在林析沉的耳边,酥酥麻麻,在为这种触觉着迷之际,对方褪下绒裘挂到木施上,毫无征兆地撤去环压在身上的气息。 就这么走了? 江御迈步绕过寝殿,是去沐浴了。 殿内焚起了香薰,一种林析沉从未闻过的馥郁幽香,混合在空气中难以察觉,却不是因为香气淡雅,而是在你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困倦的意味经久不散。 倒也不能怪它。 午后的天刚刚放晴,虽然说不似盛夏那般热烈滋润,但是在精疲力竭之下还是具有诱惑性的。 诱惑在心里生根发芽的惰闷。 矮榻上铺的丝绸质地细腻,面料朴素无华,软枕枕在后脑,难得享受片刻午后闲暇安乐。 不知不觉中,也就没了下文。 睡梦中,几声清脆的叮叮当当破了美梦,林析沉眨巴眨巴眼睛,掩在单褥下偷偷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瞧见不远处的人闲情逸致地烹着浓茶,但是看得并不清楚,于是把头从被褥里抬起来,又觉得太费力,坚持一秒钟之后就乖乖拥了回来。 江御用茶勺打了壶茶,青瓷白纹的玉瓶满了如绿池般的酽茶,他换了轻便的宽袖袍,把浓茶放到床榻旁的案几上。 林析沉眯了眯眼,艰难地翻了个身,手才够得到浓茶。 放在鼻下,浓涩的味道更是使人困倦却情不自禁想尝尝,初品苦到舌根,林析沉错愕地摇摇头,执着玉瓶的手苦不堪言地跨过榻沿,悬在空中。 回味却是一股清甜,润泽十足。或许是在苦味的痛击下,所添加的恰到好处的香韵让人流连忘返。 林析沉晃了晃小瓶子,觉得酽茶用品茗杯盛才最合适,他托着沉甸甸的头,小口小口地含住上层茶液。 品到后面苦麻了,小瓶子也见了底,翻了个身继续睡。 空荡荡的玉瓶悄然落地,在地上骨碌几圈,滚到江御脚边,他弯腰捡起玉瓶,望向一睡不醒的人,眸色黯淡许多。 他从袖子里取出那把覆盖着一层锈色的小刀,缓缓走向矮榻,阳光温和,照得他的发丝苍白干枯。 林析沉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抬了眼,熟悉的刀映入眼帘,而执刀的人冷若冰霜,死气沉沉地看着自己,他来不及惶恐,急着去抢那把刀,喝到:“我的!” 江御收得快,半蹲下身子平视榻上的人,林析沉只拉住了他的手,软绵绵的力道根本无法撼动。 “乖,好生说。” 小刀刀锋很顿。 林析沉愣了愣,这突如其来的对峙,这让人猝不及防的审讯,他究竟在期待什么,今天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吧。 喉间哽咽,眼眶彻底红了,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若不说,你要拿我怎么办呢?”
第53章 罪恶其事 榻上的人睡乱了发,小心翼翼地回视目光,雾蒙蒙的眼睛裹不住泪水,整个人像只湿漉漉的猫一样浑身发颤。 他有时候觉得江御很不讲道理,一根筋死拧不断,对他人的话置若罔闻,直到触及底线惹人生气。 他们隔的是那么的近,不及一尺远。江御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秀丽娇嫩的薄唇,微微翕动吐出字句,红透了的鼻尖湿润,倒像是他逼哭的。 江御自知态度欠缺,也不至于恶劣到把人弄哭,就事论事硬邦邦道:“我没有逼问你。” 干涩的嗓子发出极具颗粒感的声音,漂浮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味道,没有感情起伏的语调让人十分压抑。 “还给我。”林析沉颇为执拗地去拉他的手臂,小声道。 “你带刀做什么?” 他带刀做什么。 他绝对不会带刀为了杀人或者防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则是在神志不清楚的时候做保持清醒的利器。 钝口掩盖不住陈年血垢,哪怕它被江御日夜不停地藏在袖子下抚摸,血腥味还是经久弥新。 梦魇吗?他都会用刀刺向自己?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 见没有拿走刀的希望,林析沉彻底闭上了眼睛,未置一词,背对着江御默默侧躺回去。 安神香很浓,低压压地萦绕四周充斥鼻腔。 在林析沉绝望地撤手之际,江御的视线一顿,忽然反扣住对方苍白消瘦的手,欺压而上,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口吻:“给我看看你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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