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过身背对着雁长飞将兔子圈在臂弯里睡,但只一会儿就不成了,兔子身上多少有一点儿不好闻的气味,我把兔子给雁长飞,让他把兔子放地上去。 蜡烛又一次熄了,我翻了两下身,仍觉得床上有不好闻的气味,仔细辨了辨,发现是雁长飞——大概是今天也没洗澡。 被子盖住鼻子睡过一夜,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饭,雁长飞带我去看他说的小宅子。 小宅子很近,与瀚王府只隔着一条窄巷,虽然只有两进,但干净,后院种着许多树,有个纳凉的小亭子,和原先的家很像。 回去问过青霭的意思,上午便开始搬家了,瀚王府多的是人手,张闻也带了些锦衣卫帮忙,不到两个时辰,东西便都搬了过去。 青霭什么也不用拿,只抱着个小木匣子,黄毛小狗摇着尾巴跟着她进了新家。 我从青霭手里接过木匣子,从里边拿出一张银票给雁长飞:“买宅子的钱,多谢了。” 雁长飞犹疑一瞬,随后接过银票随手给了边洲要他收起来,继续用刀在一块上好的楠木牌匾上刻字,刻好之后刷上漆立在角落里吹干,上面是遒劲的“卢宅”二字。 青霭在我身边低声嘀咕:“大胡子倒是挺爱干活的,献殷勤。” 雁长飞似乎是听见了,手下动作顿了一顿,没抬头,继续干他的活。 等宅子里收拾完,雁长飞又让人把瀚王府的厨子叫过来,在新宅子里做了顿午饭,护卫们和锦衣卫们在前院摆了两桌,雁长飞、张闻、青霭和我则在饭厅里吃。 “算是乔迁宴了。”雁长飞举杯道。 照我和青霭从前的行事风格,搬家是不会摆宴的。况且这里如今只能算是青霭的家,若真要摆乔迁宴,不可能请我锦衣卫的同僚,她除了董婵也没别的朋友了,这乔迁宴是摆不起来的。 今日因为这么多人帮忙搬家,雁长飞安排众人在这儿吃饭,倒能算是一场热闹的乔迁宴了。 我也举杯,张闻也举起酒杯,青霭则以茶代酒,四人轻轻碰了碰杯,青霭明显故意避开了雁长飞,只同我和张闻碰了。 雁长飞实则和这桌上任何一人都不相熟,碰过这一杯后,席间只有我和张闻青霭三个边吃边聊些不要紧的琐碎事,雁长飞则闷头吃自己的,桌上有一盘白灼虾,他夹了一大半,却不吃,一只一只剥了壳装在一个干净碗里。 我一边和张闻说话一边帮青霭剥了几只虾,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雁长飞剥好的满满一碗虾上,我不禁猜,他要剥多少才开始吃?这么多一起吃想必会很满足。 刚这么一想完,雁长飞就停了下来,然后拿起那只盛满虾仁的碗越过一桌饭菜,把碗里的虾倒进青霭的碗里一半,接着又移过来,剩下一半倒进我的碗里。 我和青霭瞬间怔住了。 “我不吃他剥的虾。”青霭声音不大,但因为安静,桌上的人都听清了。 雁长飞脸色登时就难看了,拿着筷子沉默,似要发作。 张闻视线在两人间来回一转,立时温声劝道:“青霭,王爷辛苦剥的,怎么不吃呢?” 青霭看着雁长飞,眼神不善:“他欺负我哥。” 我心里叹口气,道:“我没被欺负,把虾吃了。” 青霭看向我,嘴巴瘪着,满脸写着“我才不信”。 我只能以身作则,自己先吃,青霭这才不情不愿地夹着虾仁往嘴里送。
第34章 哥,你是喜欢上这个大胡子了吗? 吃完饭,张闻带着几个锦衣卫走了。我和青霭摆了个棋盘下棋,雁长飞起初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甚至看上去很有想要出声指导一二或者自己来下的冲动,但被青霭翻了几个白眼后,虽然脸上面无表情,眼里神色却是越来越委屈,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出去了——和护卫们一起待在前院里晒太阳。 “他怎么还不走,在这儿赖着。”青霭拧着两条眉毛道。 虽然我平时很讨厌雁长飞,但看青霭这么讨厌他,反而自己没有那么讨厌他了,只觉得有趣。大概是青霭把我那份也一起讨厌了,我心里便轻松了似的。 我:“怎么说今天也是雁长飞帮了我们忙。” 青霭:“哼。” 我看青霭这不讲道理的样子更觉有意思了,故作严肃:“人家中午还替你剥了虾,青霭,不许这么无礼。” 青霭不继续说雁长飞的坏话了,她转过头来,奇怪地打量我。 我:“?” “你为什么替他说话?哥,你是喜欢上这个大胡子了吗?”青霭质问。 我心头一凛,一拍桌子:“胡说八道!” 青霭表情复杂地看着我。 偏偏又不能告诉青霭我喜欢董君白,只得耐心道:“他又不是什么坏人,你别整日挑人家刺。” 雁长飞再怎么讨人厌那也只是对我,对青霭,他还算可以了。我并不比雁长飞强,自保已是勉强,若我们兄妹俩都惹他不高兴了,他把我们两个一起收拾,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对他客气些。”我道,“我在瀚王府还得看他脸色过日子,你在这儿招惹他,回去他就甩脸色给我看。” 青霭终于不再咄咄逼人,萎了气势,趴在桌上玩着一枚白棋:“可你不觉着他很奇怪么?” 我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他当然很奇怪,他长那样子,留那胡子就已经非常奇怪了。” “不是说这个奇怪。”青霭抬头看向我,认真道,“我觉得奇怪的是他似乎有点儿想讨好你,而更奇怪的是,他好像还想讨好我,这是为什么?” 并不是似乎、好像,我确实是感觉到了他对青霭的讨好,青霭对他算得上无礼,他却并不生气。 “因为你是我妹妹?”我只想出来这一个原因。 “可哪个男人会去讨好妾的妹妹呢?”青霭又问。 我沉默,打量青霭片刻,忽然猜到个不好的原因,道:“以后他来,你得把脸遮上。” 青霭却摇头:“不是,我看得出来,他对我没那种意思。” “你小丫头片子能看出来什么?哥让你蒙上脸你就蒙上。”我心里已有怒火升起,绝不能让雁长飞有染指青霭的机会。 青霭回过头来,看着我叹了口气,随后将手里白子放在棋盘上,突然傻笑起来。 我低头一看,黑子已经输了。 原本打算一下午都在青霭这边待着,到日落时分去赴董君白的约,可雁长飞竟然一直不走,还带着一大帮护卫在前院顶着大太阳练起了拳。 这正是一天之中日头最毒辣的时候,雁长飞在太阳底下晒得大汗淋漓,一群护卫更是面容都扭曲了,一个个都成了苦瓜脸。 “他就是故意的,”青霭吃着果子,又开始了,“他想让你回去,但他不说,拉着一大帮人一起陪他晒太阳,这样你便会可怜他们,然后跟他回去。” 我冷笑一声:“我是那种会可怜别人的人吗?” 青霭:“哥,你看他们的眼神。” 我听她的话,视线往太阳底下正跟雁长飞一起挥着拳头抛洒汗水的护卫们眼睛上看去,结果收到了一大波怨气和憋屈,以及……求救。 “……” 我试图抵抗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扛住,站起了身。 “哥明日再来,有事差人去隔壁找我。” 我迈出门槛,路过雁长飞身边时低声道:“回去了。” 雁长飞收了拳:“嗯。” 出大门的时候余光看见院里众人阵型已经散乱,一个个脸上露出得救了的表情。 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脚步靠近,接着一股子汗味先飘了过来,我往旁边让了让,雁长飞上来与我并肩,也不说话,只用袖子擦汗。 我瞥了他一眼,见他眼里的光,眉头舒展,似乎心情还行的样子。 雁长飞这人着实很怪,生气的时候话很多,心情好的时候反而不怎么说话了,闷闷的自己一个人乐。 “王爷。”快进王府大门时边洲从后面追了上来,低声和雁长飞说了几句什么。 雁长飞脸色微微一变,眼里闪过兴奋和喜悦的光芒。 “这便去。”雁长飞道,又转头向我,“你先回去,我有点儿事出去一趟。” 视线在雁长飞和边洲之间来回转了两趟,锦衣卫的直觉让我察觉出一丝不寻常,在两人转身要走时开口道:“去哪儿?我也想去。” 雁长飞明显一怔,神色犹疑地看着我。 边洲看了眼雁长飞的脸色,眼珠子一转,对我行一礼:“千户大人,这么大的日头晒得人难受,这个时辰您还是在家待着纳凉歇息的好,属下与王爷并非要去什么有趣的地方。” 我并不管边洲说什么,只看雁长飞,想了想,道:“我想跟着你出去,一个人待家里闷。” 雁长飞眨了眨眼,显然有一丝动摇,然而还是道:“今天外面太热了,你还是待……” 我打断他:“我不怕热,想出去,你就不能带着我?” 雁长飞吸了口气,道:“边洲,进去叫辆马车出来,车里弄盆冰,再拿上两顶笠帽。” 边洲:“……”
第35章 吃不吃?甜的 马车里冰盆散发着凉意,我和雁长飞各坐一边,边洲则在前头和车夫坐在一块儿。 上车之后雁长飞就一直盯着我看,似乎想说点儿什么,或是在期待我和他说点儿什么。 可我什么也不想说,我只想跟着他看他去哪儿而已,目的达到了,就不想和他说话了。 雁长飞喉结动了动,嘴唇微微张开条缝,正要说话,下一瞬,我撩开车帘布扭头看向了外面。 雁长飞:“……” 这时辰街上行人不很多,沿街做生意的摊子也才支了几个,几顶青布大伞在太阳底下撑开阴凉,摊主坐在矮凳上,摇着蒲扇懒懒地叫卖着甘豆汤、姜蜜水、紫苏饮之类的凉水。 马车拐下御街,又转过两个街角,终于在城南绿水巷苡橋巷口停下。 “枫儿,到了。”雁长飞终于出声,将一定带遮阳帷纱的笠帽扣在我头上,“外边晒,戴上帽子。” 此人十分擅长得寸进尺,主动和他说几句话便又开始与我装熟叫枫儿了。 我下了马车,一手撩开帷纱,只见巷口边上是一家酒楼,酒楼门首缚着彩楼欢门,绯绿的帘子,梯檐下垂着流苏,门口置一纸灯箱,因是白昼,里面没点蜡烛,惨白的纸上三个黑字:银月楼。 这银月楼并不在之前探明的雁长飞名下的几家铺子饭店里头。 雁长飞带我进去,一楼还有几桌客人在吃饭,掌柜一见我们进来便过来招呼:“几位客官,吃点儿什么?坐大堂还是雅间?” “雅间,要僻静点儿的。”雁长飞道。 掌柜手臂一让,亲自带路朝后头去,撩起隔开后院与大堂的布帘让我们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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