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了没一会儿廖秋便以底下阴暗为由带着众人原路返回,行至狭长的地道时,云尘下意识地想将跟着的阿志拉到身前。手在身后抓了几把频频落空,他这才发现身后竟空无一人,那里还有阿志的影子。 “阿行。” 许是周围太过静谧,云尘也有些发慌,他本能地握上楚樽行的手。 楚樽行体温向来比旁人高些,云尘便借着这股热乎劲勉强缓和下来。 楚樽行感受到云尘的反常,一时也顾不上旁的,使了个巧劲翻腕反握住他的手往身边带了点,问:“怎么了?” 云尘又往后看了眼,才轻声问道:“你可有看到阿志?” 楚樽行愣了楞,他先前注意力一直在暗房跟云尘身上,浑然不知阿志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廖大人留步。”楚樽行叫住廖秋,“方才随我们一同下来的小男孩不见了,还请廖大人稍等片刻,待我同公子去找找他。” 暗道里光线昏暗,只有几只蜡烛凑合照亮,楚樽行看不清他表情,只听他道:“不碍事,廖某待会儿让人下来仔细寻一周,地下终归湿冷,大人还是快些上去吧。” 云尘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回应。 正在两人僵持之际,云尘身后突然传出一阵动静,楚樽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立刻将他拉到自己旁边,转身按上腰间长剑,警惕地望向前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发现不见了的阿志。 阿志整个人失魂落魄,跑两步还要像站不稳似的往地上摔滚几圈。他看向楚樽行,顿时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惶急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楚樽行心知不对,单手将他抱了起来,跟云尘对视一眼后跟着廖秋出了地道。 出了地道一瞬间的亮光让云尘暗暗松了口气,与廖秋又客套了几句便准备离府。 廖秋看向缩在楚樽行怀里剧烈颤抖的阿志,眼底闪过一丝森冷。他上前几步拦住他们,问道:“敢问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如此害怕?” 他一张口,阿志便像受了刺激一般拼命往楚樽行怀里钻,楚樽行被他撞得胸口发痛,却也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从未哄过孩子,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只能生硬地拍上他的背。 阿志这些天一直跟他们待在一起,云尘也知道他的性子。虽说年纪小,但处事却并不幼稚,反倒有种被生计磨炼出来刻意的老成。 现下他举止如此反常,必是在那地道里出了什么事。 云尘心里存着疑虑,也不想与廖秋过多周旋:“廖大人,孩子还小,想必是地道太黑有些吓着了。在下这便先带他回去,不过多打扰了,廖大人留步。” 廖秋沉着脸一路将几人的背影送离视线,立即转向身旁跟着的人低喝道:“廖和风,暗房里东西确定都收好了?” 廖和风一听便知他正强忍着怒气,忙双膝一屈跪在地上,笃定道:“属下确信已经收拾妥当,断断不会出现纰漏。” 廖和风将头磕在膝前,后背寒毛直竖。他若还不知晓廖秋的脾性,这十几年怕是也白跟着他了。 他是廖秋用半块馒头救回来的乞丐,自那以后跟在廖秋身边一晃便是十几年,一路陪他从一介流民被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到现在平步青云受人尊敬,只为还那半块馒头的恩情。 廖秋偏爱他不假,但他说到底也是个冷血之人。不论是谁,但凡触及到他的利益,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他的杀心。 廖秋冷冷地注视了廖和风片刻,他虽是相信廖和风的办事能力,但方才阿志的反应太过古怪,他不得不有所怀疑。 “跪着好生反省。” 廖秋淡淡吐出一句后便拂袖而去,廖和风心里微微舒了口气,手掌竟出了一层冷汗。
第12章 混乱一片 来南水县这阵偏逢天公不作美,几乎日日都是连绵阴雨,一点霞光都不曾露面。云尘几人前脚刚踏进客栈,后脚便又响起了淅零淅留的雨声,着实让人压抑得很。 云济跟萧谓浊一早便在屋内等候众人,见他们回来,云济习惯使然地就想去逗逗阿志。走上前却发现人一直将头埋在楚樽行胸口,肩膀还时不时地轻颤,他这才意识到事有不对。 萧谓浊往门外看了少许,确认没尾巴跟着后才合上门问道:“这是怎么了?” 云尘摇摇头,楚樽行将阿志放在床上,等人稍微平静点了才试探道:“出了何事?” 阿志眼眶通红,连着又哭了半晌,才抽抽鼻子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心大的布包递给楚樽行。 “阿行哥哥……” 话音刚落,他眼泪又不受控制般流了下来,呜咽道:“这是我哥哥的……” 楚樽行将布包打开,随即手指一僵,其余众人面上也霎时有些难看。 包里是一块连带着皮的肉,皮上有一处狰狞的伤疤,紫里透着红,外面还有一圈细小的绒毛。乍一看像是块猪肉,可仔细一辨就能发现——这是块人肉。 云尘不愿让楚樽行过久拿着它,便伸手将肉重新包好放到桌上。 “阿志,你当真能确定这是你哥哥的吗?”云尘多点了几根蜡烛,将屋内照得更为亮堂,“会不会是记差了?” “不会的。” 阿志摇摇头。 许是周围都是他熟悉也确信不会伤害自己的人,他这阵才终于慢慢镇定下来:“小时候冬日,我喜欢跟哥哥在娘做饭的时候去旁边烤火取暖。有一次烤火的时候我不小心打翻了材火,燃着的那头就砸到了哥哥腿上留下了疤。哥哥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不可能记错这个疤,这就是哥哥的!” “阿志。”萧谓浊突然道,“你可能确定你们县子里近期一直在少人?” “能。”阿志断定道。 “可阿志哥哥的肉为何会出现在廖秋的府邸里?”云济道,“尘儿,你们今日去可有发现什么?” 云尘将廖府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二人,萧谓浊目光一敛,沉声道:“怕是与廖秋脱不了干系。” “廖秋的地道暗房里并无异状,里头都是些腌菜。阿行试过里面墙面,也没发现还有旁的门。”云尘道,“他敢主动找上门,必定是有所准备。” “此事怕不简单,其中牵扯的人太多,贸然上门找廖秋只怕会打草惊蛇。”萧谓浊起身,面色严肃道,“明日我带些人跟阿志回他们县子看看,你们便在这里盯着廖秋。” “我跟你去。”云济拉住他。 萧谓浊犹豫了片刻,先是觉着不妥,毕竟那边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但最终还是觉得带在身边放心些,便拉过他转身回了隔壁房间。 云尘见阿志情绪还不甚稳定,也不放心让他自己回房睡,便将床位让给他,自己跟楚樽行拿了被子睡地上。 “阿志一个人占不了多少位置,殿下还是睡床上的好,地下凉。” 云尘挥开他拦着自己的手,漫不经心道:“若是怕我冷,夜里将我抱紧些不就无事了?” 楚樽行虽心下无奈,可又一贯拿他没什么办法,只好多扯了点被子把人裹好以防夜间冻着他。 云尘背对着他靠了一会儿,随即转过身去掐住他的脸:“阿行,同你商量件事。” 脸颊上的肉被云尘捏在手里左扯一下右拧一下的,楚樽行也不躲,侧了脑袋道:“何需商量,殿下说了,属下听着便是。” 这话像是正中云尘下怀,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随即不容置疑道:“那你说话要算话,自此以后,私下便不要再以属下自称了可好。” 楚樽行一怔,嘴巴刚动了动云尘便抬手一把捂住,语气颇为理所应该:“知道你守礼,可我方才说的是私下,难道阿行一直将我当成外人吗?” “自然不是。”楚樽行拿开他的手,跟他对视了良久后才低声吐出一句,“……我知道了。” 云尘听得满心欢喜,双手挤住他的脸,含笑道:“再说一遍。” 楚樽行道:“我知道了。” “再说一遍。” “我知道了。” …… 两人如此反复了有八九回,可云尘还是觉着不够。楚樽行被他弄的哭笑不得,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了,殿下快些睡吧。” 云尘伸手揉了揉他被自己掐得微红的脸,这才满足般靠回他怀里收了声。 楚樽行见他翻来翻去半天都静不下来,犹豫着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腕:“殿下睡不着吗?” 云尘点头,转身将他手掌握住,拉至脸旁缓缓枕着。 他心里委实有些发慌,尤其是夜阑人静时思绪更是如一团浆糊般混乱不堪。 自打来了南水县后,事情就只多不少。先是翠儿,再就是南水县失踪之人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他们查了这么些天也没什么线索。 更让人不解的是,人失踪了,可这县上除了吴婆婆外竟无一人知晓此事,甚至也没有人出声寻过他们,总不能这些不见的都是些孤家寡人吧。 当真如此巧? 再来就是镇泉县,一个隔了南水几百里的县子,为何失踪孩子的踪迹会出现在廖府地道,廖秋要这些孩子又是想做什么? 倘若这些失踪之人都是廖秋的手笔,那廖府那个地道暗房绝对起了不少用处,那些腌菜怕也是后来放进去掩人耳目的。 这几日廖府周围一直有萧谓浊的人守着,他没机会转移。换而言之,人要是先前在廖府,那现在也必定还在。 廖秋背后是右相,云尘不知此事他在其中参与了多少。但若真有他在背后授权,自己就算查出来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从廖秋这顺藤摸瓜到他身上。反倒是右相必然会弃了廖秋这条老犬,顺便借着此事在朝堂再拢一波人心。 云尘平日里虽是没说,但这些事就跟个千斤重物样压在身上,让他半点喘息都不敢有。 楚樽行叹了口气,看他这般心下不免也有些难受。试探着侧身腾出一只手替他轻轻按了按内关穴,缓声道:“殿下现下忧心也无用,眼下也只能等过两日萧将军从镇泉县回来,看看能否寻些线索在做定夺。廖秋今日必定是有了万全准备才敢邀殿下一聚,阿志能找到那块肉,怕也只是廖秋的无意之失罢了。” 云尘微微点了点头,楚樽行的言下之意他明白,若此时无确凿证据贸然动手,对他们也没有半点好处。 云尘往前挪了几寸,将头埋进楚樽行胸口,闷声道:“抱我。” 楚樽行依言搭上他的侧腰,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后背轻拍,嘴里轻声道:“睡吧,殿下。” ---- 殿下:抱我 小楚:抱抱
第13章 荒山尸洞 云济跟萧谓浊二人次日趁天不亮便带着阿志悄悄回了镇泉县,往后接连两天都没传来半点消息。 云尘这几日无所事事,除了派人盯着廖秋外就是带着楚樽行在县子里到处逛悠,街上看中什么好吃好玩罕见的东西都要买来塞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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