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尘眉间紧皱不松,低低“嗯”了声算是回应。 戎狮这话比起方才南门箐的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戎凝香凝神半晌就等到了这些胡话,顿时推了把他的手臂,幽怨道:“阿爷还是别说话了,尽讲些不受人待见的。” “那小子问了,我便说,如实相告罢了,何错之有?”戎狮淡淡反问一句。 戎沉见众人面上都不甚好看,想打个圆场又苦于没有引子。环视周围一圈,最终还是将视线落在戎狮身上,生硬地把话题倒了个拐:“……阿爷怎的突然过来了?” “自然是来找他们的。”他指向一旁还在低头耳语的两人,“岛主明日出关,那老东西惯会穷讲究,硬托我给他们补场宴席,明日晌午便让凝香带他们来长老堂用膳。” 末了他又冷哼补充一句:“顺道叫上那个顽劣东西和姓萧的小子。” 他就像是故意来添堵似的,说完也不管两人听没听清,朝戎沉兄妹二人和南门菁使了个眼色便转身一道回了长老堂。 戎狮嘴里的“顽劣东西”不用猜也知道说的是云济,岛主露面就意味着抑水石有了希望,云尘暂且按下心中的忧虑朝他背影道了声谢。 周遭无人,楚樽行握上他略为冰凉的手,捂进掌心搓了搓:“殿下可是将那话信了?” “自然没有。”云尘脱口道。 只是这声音悬在空中有些发虚,并无甚说服力。 疑虑的种子一经埋下,先前的种种似乎都有迹可循,他不愿细想,晃散了脑袋里的杂念,捞过楚樽行的手径直往回走。 眼下热闹过了大半,众人都成堆收拾着祭祀留下的残局,没多一会儿岛上就归还于一片恬静。 楚樽行跟在云尘身后,像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轻声絮叨道:“殿下,命由天定属实荒谬。若仅凭几根竹签便能断定日后行径,那往后人人都来算上一卦,得知卦象后按需行事,人人都能避险寻乐,坏人更坏,好人更好,那这世道岂不是该乱透了。” 他讲话向来都是能省则省,极少如现在这般长篇大论。若是放在以前,他定会怕自己耽搁云尘而选择逃避退缩。 云尘有些意外他这回竟不在意这些,但听着他沉稳松闲的调子,心中那股无头乱窜的忧虑也确是踏实了不少。 “先前在荒岛时答应过殿下,往后都会一直陪在左右,除非殿下赶我。”楚樽行笑了笑,郑重到,“此话并非虚言。” 云尘没应声,两人一路沉默地回了偏殿。直到临进屋前,他才淡淡送出一句:“没有这天。” 他能断定,没有这天。
第71章 酒醉催情 云尘昨夜心里揣着事睡不安稳,无奈之下只得拉着楚樽行谈了半宿的天,以至于连早晨雄鸡打鸣都没将他吵醒。 楚樽行觉浅,醒是醒了,就是云尘夜里抱他抱得紧,这阵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他胸前。他怕扰了他清梦便也不敢乱动,望着房梁愣愣出神。 岛中的作息较宫里先了半个时辰,云济一大早就睡意全无,推着萧谓浊从隔壁蹿了过来。正巧不巧,门一开便撞见云尘从楚樽行身上睡眼朦胧撑起身的场景。 他眼皮半睁半合,黑发随意散落在肩头,遮挡住宽松里衣内若影若现透出的肌肤。 楚樽行跟着他起来,先是将他滑落一半的衣服拉紧了些,等他眼前视线逐渐聚焦后,才轻咳一声下床朝云济行了礼:“三殿下。” 云尘方才还游离在外的神经被这声问安瞬间扯了回来,他面上一顿,这才注意到屋内不知何时还多了两个正冲着他笑而不语的人。 “免礼免礼,都是自家人何须计较虚礼。” 云济眯起眼睛摆手示意平身,短暂的惊诧过后,取而代之上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他端着胳膊在两人面前踱步徘徊,伸长脑袋时不时便往床上看去一眼,笑得一脸揶揄。 他对二人间的牵缠可谓是一清二楚,甚至担个军师红娘的身份也不为过。 云尘与楚樽行分明何事都没做,可被他如此盯着看竟也莫名多了几分心虚,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便默默和一旁事不关己的萧谓浊对上视线。 后者挑眉会意,相当识趣地将云济拖到身后,一把按在椅子上,犹豫片刻还是沉声叮嘱道:“霜寒岛不比宫里守卫多,下回记得锁门。” 云尘扶了扶额,只当没听见:“萧将军与皇兄,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云济闻言颇为得意地笑了笑,像是对这声评价十分受用。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仔细想想,他也算是从小就夹在两人中间操碎了心,那是来回跑来回劝。眼下见他们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心里自是高兴,打趣了几句便也含笑不再逗他们。 门外弟子敲了敲门,赶着时辰送了早膳进来。因记挂着戎狮嘴里的宴席,戎凝香托人送吃食时特意嘱咐不要多放,故偌大的竹篮里仅三三两两摆了些白面馒头,看上去怪是寒酸。 在场几人中除了云济是个骄纵性子外,其余均是品得了山珍也咽的下糟糠,掰着馒头就上咸菜也吃得有模有样。 云济蹲在椅子上,嘴上虽是叫嚷着不吃,但见众人充耳不闻甚至无一搭理自己后,也乖乖收了声,抢过萧谓浊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便往嘴里送。 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也不见他闲着,硬是要让云尘跟他讲讲他与楚樽行的那些往事。 云尘被他缠得实在无法,坏心思一上来,照着看话本的印象随口编起了故事,乍一听倒真那么回事儿。 楚樽行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见他一本正经地把云济骗得团团转,忍不住摇头笑了两声。萧谓浊看他那傻样也是哭笑不得,觉着实属丢人,索性提息跃上房梁打坐入定。 谈笑间便过去了好几个时辰,晌午的烈阳高悬在空中,戎狮也准时派人通传一声,说是宴席备好了,还请众人跟着过去。 名义上是宴席,实则也就换个地儿吃饭罢了。入眼便是一张圆桌,上头满满当当摆的都是岛上素来的菜色,并未特意准备也不曾铺张浪费。位次间没有尊卑之分,哪里有空位了便填个人上去,宛如好友小聚一般自在。 毫无规矩可言,云尘却喜欢得紧。 苑儿因着要哄湛安抽不开身,他那位置便顺势空了出来。南门箐从后山采完草药回来刚时巧经过门口,戎凝香合计着那位空着也是空着,便喊了她进来一同落座。 云济早上本就没吃多少,这阵望着桌上滋滋冒油光的菜肴更是垂涎欲滴,奈何无人动筷他也只好忍着。 眼下离晌午已过了半刻有余,可戎狮却板着脸似是还在等什么人。云济左右环视一圈,果真见南门箐身旁还空了一个位置。 “还有何人没来?”他纳闷问道。 戎狮瞟他一眼,随后引着他的视线,朝门外传来的一阵刻意加重的脚步声扬了扬下巴。 云济狐疑转过头去,待看清来人脸的一瞬,他这才恍然大悟,隐约记起来他还有位大皇兄自上岛后便不曾露过面。 云肃慢悠悠地在南门箐身旁落了坐,随后命人给自己添了杯酒,也不起身,就着这个姿势抬抬手,象征性地赔了声罪:“戎长老,方才有事耽搁了一下,失礼了。” 戎肃显然不甚喜欢他,连眼神都不曾分去半个,任凭那酒杯举在空中,自顾自地点头示意众人动筷。 云肃吃了个瘪,面上也不露恼意,气定神闲地扬眉笑了笑,将手中还在晃动的酒水一饮而尽。 “皇兄,怎的这几日在岛上都不曾见过你啊?”云尘给楚樽行夹了几筷子菜,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云肃面色不动,也学着他的语气淡淡应道:“我不喜热闹,岛主既闭关不出,我终日晃荡在岛中也无济于事,不如在房里抄书习武来得畅快。” “皇兄当真好兴致。”云尘无声点了点头,一笑置之。 随着这声话里有话的问答落地,桌上顿时又恢复至一片沉静。众人各怀心思,皆是缄口不言,一时间宴席上便只剩下了木筷接触碗碟发出的轻微撞击声。 云肃的到来似是将这场宴席变有些不三不四。 戎狮大半辈子守时,他如今一来便往人一向重视的习性上踩了两脚,自然讨不到他什么好脸色。 然云尘的注意力并未被二人暗地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吸引,而是越过大半张圆桌,落在了南门菁身上。 早在宴席上多出一个空位时他便知道来人是云肃,故而就没随众人一道回头看。 南门菁的位置在他正对面,也正因如此,他才无意间发现她看向云肃时眼底刻意抑制的欣喜,甚至还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只是这明光转瞬即逝,待他再想仔细分辨一二时,她早已收回视线,神色平平。 云尘直觉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何处出了问题,不由自主地多分了些目光过去。 与此同时,云济委实是忍受不了这等怪异的氛围,咬紧后牙变着法儿地找话题同众人搭腔,又是夹菜又是倒酒,跑得比在一旁伺候的弟子还要勤快。 也不枉他如此煞费苦心,一来一回的桌上众人总算是活络不少。 “尘儿,发什么愣呢?”他端着酒壶拍了拍云尘,催促道,“快些拿酒杯过来,皇兄手都要举麻了。” 见云尘没反应过来,楚樽行便替他接了杯送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无事。”云尘犹豫着摇摇头。 楚樽行皱了皱眉,顺着他注视的方向望去,南门菁正笑着跟戎凝香逐一介绍篮子里采来的草药。 他留意了阵,见她举止间并未有何异常,也就没再多心,反手给云尘又多添了几筷子菜。 小几个时辰过去,宴席也临近尾声,外头暮色苍茫逼近。 酒足饭饱过后,云肃将杯中最后一滴液体咽下,朝四周看了看,终是出言询问道:“戎长老不是说岛主今日便出关了吗,为何到现在都不见露面?” 戎狮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不答反问:“岛主出关了便一定要出来同你一见吗?” “那自然不是。”云肃听出他语气不善,眼角微挑,没再多说什么。 戎狮也只当没他这个人,继而大笑着朝萧谓浊勾了勾手指,吩咐弟子再端几瓶酒来。 “好小子!我们再来!” 他酒量极好,可以说是千杯不倒,在岛上几乎寻不到什么能与他一战之人。方才抱着试探一二的心思跟这少年将军过了几杯,见人四五壶下肚后神色仍是状若无事,不免来了兴趣,非要拉着他一决高下。 萧谓浊也不含糊,自小跟云济待在一起没规矩惯了,酒意上头更是直接跟戎狮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惊得一旁戎凝香连连咋舌,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云济自是没二人豪迈,跟着喝了几杯后便觉着无聊,想去找他那四皇弟玩又见他正掰着楚樽行的手,含笑在掌心上划着什么。他沉吟片刻,相当识趣地不去打扰,缠着场上唯一一个闲人戎沉,让他将岛上的趣闻说几个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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