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福公公心知他只是唬人,连忙上前笑着行礼讨饶:“老奴上年纪了,这记性是越发差劲了,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啊。” 云尘好笑地摇了摇头,将桌上的木盒子递过去:“那这个木盒公公便将功抵过,抽空替我送去给——” “殿下。” 话音未落,一个宫女便弓着身子垂头进了殿内。意识到自己打断了主子的谈话,一时双腿软了下来,跪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 云尘偏过头看了看,随意抬抬手:“无妨,何事?” 宫女见他并未动气,这才恭敬说道:“殿下,漓妃娘娘身边的周公公求见,说是娘娘找您过去一趟。” “真是赶巧,说来就来了。”云尘下意识地摸向那只木盒,随后将其带上起身出了殿,临了前还不忘朝楚樽行吩咐一句:“不准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 直等人点着头应了声,他这才放心出了门。 周轩容在门外见他走来,面色无常地行了礼:“见过四殿下。” 云尘将木盒递到他手上:“将军府托我带给你的。” 周轩容接过木盒,抱在怀里怔了片刻,手指紧扣盒角不会儿便眼底泛红。他当年不顾楚老将军劝阻执意进了宫,如今已然数年之久,可楚老将军却依旧每半年给他送只木盒,里面装着他兴许一整年都用不完的银票。 他何德何能。 云尘只管将东西送到手,没兴致看他作何反应,见状便也没在多留,转身寻去了漓妃寝宫。 顺帝对漓妃的爱意虽说随着她年老色衰早已不复当年,可这宫里的吃穿用度却也不曾有半点亏欠。 云尘进来时特意嘱咐了下人不要禀告,漓妃正坐在榻上翻着手里一本发黄的小册子出神,转头见到云尘,便将手里东西收了起来,换上一副笑颜将他拉到身边坐着。 “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怕打扰到母妃,便没让他们说。”云尘笑了笑,问道,“方才听周公公说您有事找儿臣,出了何事?” 提到这话,漓妃抿了抿唇,轻声试探道:“无意听宫人说了一嘴,那黎大人之女也进了宫,尘儿还特意替她寻了个住处?” “父皇送进宫的女子儿臣都看过了,也就对黎大人之女有些兴趣,便多加关照了。”云尘神态自若,淡声应对道。 漓妃弯眸笑笑,伸手覆上云尘的手背:“有得你心的便好,也不枉你父皇花了那么些心思替你挑选。” 云尘也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随后便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出声问道:“对了,母妃先前说曾送了封信来南水,那送信的信鸽能否给儿臣看一看。” 漓妃道:“那鸽子回来后就放在园子里养着了,尘儿若是想看,晚些我让人送去你殿里。” 云尘听罢皱了皱眉,鸽子毫发无伤地回了宫,言下之意便是当真有人在暗地里拦截了漓妃送往南水的信件,这断不是件小事。 漓妃见他面色忡忡,不解问道:“怎么了?” “无事。” 此事尚未确定,他不想引得漓妃也忧心,便敛回愁容。想起昨日皇城楚樽行说见到过的那名宫女,于是犹豫着打听道,“明贵妃最近可有什么不对?” “怎的突然提起她了?”听到明贵妃,漓妃显然有些不悦,却还是如实告知,“能有什么不对,该如何便如何,看着心烦。”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若说奇怪,她先前向来不愿过多接触你父皇,可不知这阵怎么了,有事无事便想着法子让你父皇过去。” 漓妃提到这事,面上非但没有吃味,反倒带上几分担心。 云尘将这话在心底过了遍,觉得没甚不妥。他对后宫这些争风吃醋的琐事并不愿多问,便随意含糊了两句。 谁料漓妃这回竟不吃他这套,一副刨根问底的模样,硬是要问出云尘为何要突然提起明贵妃。 云尘无法,只好胡乱编了个理由,说是忧心以后自己妻妾太多应付不过来,便想提前问问,这才将漓妃半信半疑地糊弄了过去。 他也无心在意漓妃是真信还是假信,脑中还想着她刚刚言语中的信鸽,便想快些回去跟楚樽行把此事说了。谁曾想等他回殿推开门一看,里头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 “又跑哪去了?”云尘自言自语地嘟囔道,随手拦下门外一个经过的宫女,“可见到楚侍卫了?” ---- 周公公:多谢楚老将军还一直挂念着我 楚暮岑:……挂念你的是我,当年不让你进宫的也是我 殿下(翻出绳子):又不见了,果然还是得绑着才能老实 小楚:(乖乖伸手)
第42章 车马骈阗 “楚侍卫出去有些时候了,奴婢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宫女答道。 云尘不悦地轻啧一声,抬手让她退下,自己则转身回了殿内靠坐在床上等人。 约莫不到一刻钟,便看见楚樽行手里提着个食盒快步进了门。 “跑哪去了?”没等他手里的东西在桌上放稳,云尘便出声盘问道。 楚樽行将食盒逐层端出来,手背挨在边缘探了探,解释道:“殿下没用午膳,御膳房这个点也没有现成的了,新做怕是还要多等一会儿,便取了些还算温热的先垫垫。” 云尘凑近看了看,都是些普通菜色,算不上精致,想来是各宫里拿剩下的东西。他今日也就早膳少吃了几口,若楚樽行不提他当真没想起来,这阵一说,反倒开始觉着胃里空着难受。 他往桌前一坐,夹了块酿豆腐塞进嘴里,温热刺激着舌尖味觉引得他食欲大发,便又多夹了几筷子,嘴里还不忘含糊威吓道:“下次若再不守规矩私自乱跑,休怪我将你绑在这殿内。” 楚樽行暖了杯热茶推过去,轻笑着应了声好,随即又问道:“我方才回来时,见宫里许多地方都在重新修缮,可是有何事发生?” 云尘闻言停下筷子寻思了片刻,手上算了算日子才反应过来:“你不说我都险些忘了,父皇的生辰不远了,宫里不是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围猎比武吗,今年也不例外。” “不过听闻父皇今年想热闹些,便计划将围猎比武提前,结束了刚巧就能赶上寿宴,如此一来各国国主也无需同往年一般来回往返多趟。” “帖子这几日应该便会相继送去各国国主手里,想来近期就能陆续抵达皇城了。”云尘晃着茶杯抿了一口,“宫里死寂许久,是该热闹热闹了。” 楚樽行经他一提也想起还有这事来:“去年殿下围猎夺了魁,今年想来盯着殿下的人不少。” “上回若非你将你打下的猎物都往我身上安,这魁也落不到我头上。”云尘好笑道,“如此说来我这魁首还是个造假的呢。” “如何能说造假,只是殿下不愿动手罢了。”楚樽行摇了摇头,“况且陛下本就说参赛者可带一帮手随从,我的便也是殿下的。” 云尘仔细品了品他这话,嘴角扬起一道耐人寻味的弧度,眯起眼颇为认同地点点头道:“这倒也是,你都是我的了,打下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 楚樽行正夹了块酥饼放进他碗里,闻言手上一僵,楞了有一会儿才缓缓将其收了回来。云尘望见他微微泛上红的耳根心下一软,这人虽说又呆又愣,却实在可爱得很。 楚樽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忽而想起什么,嘴上张了张,犹豫再三还是咽了回去。 云尘目光一直都在他身上,将他反应收入眼底,勾唇会意道:“阿行可是想问我,那些被父皇送进宫的女子该如何处理?” 楚樽行轻轻点了点头,他先前情急之下跟云尘将这么些年的情意剖了个遍,头脑一热竟忘了这婚事是顺帝亲自下的旨,若是云尘不遵,难免要挨一顿罚。 云尘吃了个七八分饱,见他如此便明白了他的隐忧,索性放下筷子绕坐到他身旁,熟练地拉过他的手按在腿上:“这事再早都得等到围猎比武结束,我自有安排,不必忧心。” “而且父皇选进宫的女子我只留下了一个,你可能猜到是谁?” 他只是随口一问,也没当真想让楚樽行猜,于是接着说道:“阿行还记得先前在定水楼见过的那位姑娘吗?” “黎姑娘?”楚樽行脱口问道。 “正是。”云尘道,“她便是兵部尚书黎纵的小女。” 黎纵为官几十年向来做事有分有寸,虽是兵部尚书可手里并无握着实际兵权,顺帝自然对他也不设疑心,因此黎纵在朝堂上毫无疑问算是个宠臣。 黎秋妏又是他老来得的独女,自是从小宠惯着的。云尘那日在庭院跟黎秋妏商量此事,想着围猎比武结束后找个由头让她回去跟黎纵哭闹一番不愿进宫,云尘也顺势找漓妃去顺帝旁边提上一嘴,凭黎纵在朝堂的地位,顺帝应该不会太过强人所难。 “如此可能放心了?”云尘简略地同他说了一道。 见人点头应了声,他手上按捺不住,还是抬掌挤住他的脸打着圈揉了好几转,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手。 往后几日两人闲在宫里无所事事,云济也总算得知了顺帝要给云尘安排婚事这出,鞋袜都没来得及穿好便火急火燎地往凌渊殿跑。 一颗心急得七上八下,慌张推开门一看刚好撞见云尘半靠在楚樽行怀里发愣出神的模样。三人一时间相顾无言,云济深吸一口气挑了挑眉,挥手转身关门,一气呵成。 踏出殿门时还带着满面得意,六福公公不解地朝他行了礼,三殿下则心情大好地摆了摆手,笑而不语。 宫里各项事务依旧井然有序地忙碌着,皇城里这几日也在鞭炮齐鸣锣鼓声天地迎接外客。此番前来的都是些同盟国和周边小国,各个皆是精挑人选轻装上阵。 大顺近些年来势头正猛,虽还是小事不断,可大事却也没有。只要边疆不出乱子,国泰民安这个头衔便是当之无愧。 自古依山靠山傍水靠水,这些周边小国自然也得仰仗着大顺这颗万年长青树保他们避战和乐。每年不论是出于何等原因踏足大顺,无一不是带上各自的珍宝贡品一同前来以表诚意。 云尘一大早就拉着楚樽行悄悄溜出宫,萧谓浊也正巧无事,便接了云济一道。几人落座在定水楼最高一层,透过两扇对开的盘纹窗沿望向街道上零零散散的车队。 这是最后一批进城的国主。 城门迎外客,通常只开放三日,且素来都是前两日便能基本迎完。既是作客,只当赶早不赶晚,因此除了不得已的由头外,通常无人会选择赶着最后一趟进城。 今日来的都是些偏远地方的小国,阵仗自然也没前两日那般壮观热闹,载着一国国主的马车有些甚至比不上皇城里头那些达官贵人用的奢侈醒目。 云尘看了一阵觉得兴致缺缺,刚准备收回视线,却冷不丁听到底下百姓几声极小的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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