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是什么?” 谢九尘拿出一个用菖蒲根茎制成的小葫芦,让赵瑥弯下腰来,挂在他的脖子上,道:“听说小孩挂这个,可以延年益寿。” “我是小孩吗?”赵瑥心都满了,他想,他都这个年纪了,有人还把他当小孩。而该当小孩的时候,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大人。 谢九尘道:“你是大人,也是小孩。” “嗯?” “我希望你像大人那样,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希望你像小孩那样,能够天真无忧。” 赵瑥唤他的名字:“谢九尘。” “嗯?” “谢九尘。” “怎么了?” “我想娶你。”赵瑥道,“或者你娶我也行。” 谢九尘道:“你娶我也好,我娶你也好,都可以,但是得先过我爹那一关。” “你爹不同意,我也要娶你。” “好,那就不告诉我爹了,我们偷偷成亲。” 赵瑥道:“去哪成亲?” 谢九尘道:“你来定。” “什么时候成亲?” “你来定。” “要请人吗?” “也是你来定。” 赵瑥道:“都依我啊?” 谢九尘道:“嗯,都依你,我就不用操心了。” “打着算盘呢?” 谢九尘道:“打得可响。” 赵瑥低笑一声:“听到了,让我讨点利息。” “先欠着。” “行,你写字据。” “谁、谁欠这种事情会写字据,我不写。” “那我写,你盖个手印?” “不要,我很守信用的,不需要这种东西。”谢九尘道,“你信不过我吗?” 赵瑥道:“逗你玩呢。” “你多大了?” 赵瑥用手晃了晃自己脖子上的小葫芦:“挂着这东西,你说呢?” 谢九尘道:“哦,三岁。” 赵瑥道:“没那么小,五岁了。” 谢九尘重重地“嗯”了一声:“最多五岁了。” ----
第74章 黎笛 黎笛十八岁了,也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 他喜欢的姑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赵府的婢女,姓冯名思桦。 冯思桦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总让人疑心她全副心思都在你的身上,她十三岁的时候父母双亡,没有了家,在花家胭脂铺的门前饿晕。花千树将她救了回去,但因为胭脂铺的人手已经够了,她便问赵瑥需不需要婢女。赵府原本不需要婢女,但赵瑥听了冯思桦的遭遇之后,决定让她留在赵府。 是什么打动了赵瑥? 冯思桦的爹也是因为欠了赌债,被人砍死,而冯思桦的娘亲受到牵连,受辱后上吊自尽。冯思桦为了躲避债主,孤身一人行了百里路,花光了身上的银两,才来到了花溪城,晕倒在花家胭脂铺的门口。 五年前的赵瑥还没有后来那么冷心,他想,同是天涯沦落人,也罢,就让她留下吧。 反正多一个小姑娘,也吃不了多少米饭,花不了他多少银两。 黎笛与冯思桦同岁,冯思桦刚来的时候瘦瘦小小,其貌不扬,后来养好了身体,脸就长开了。黎笛一直都把冯思桦当妹妹看,直到十八岁的时候,偶然撞见的一幕,让黎笛没办法再把冯思桦当妹妹看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冯思桦在后院修剪花枝的时候,唱了一首采莲曲。 黎笛刚好经过,听到冯思桦的歌声婉转动听,再定睛一看,她的侧脸与那灼灼的花,可真是相得益彰啊。 少年的动心只在一瞬间。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1】” 冯思桦认真地修剪花枝,也认真地唱歌,丝毫不知道身后站着一个人,那人凝神静气地看着自己,像是看到了无价之宝。 黎笛不懂得隐藏,也不懂得掩饰,从那以后他看着冯思桦的目光,都是温柔而动情的。冯思桦大眼一眨,就看透了黎笛的心思,可人多眼杂,她找不到机会,去问黎笛这件事。 终于等到有一次,二人有了独处的机会,冯思桦生辰到了,赵瑥让黎笛带冯思桦出门,去看看小姑娘有什么想买的东西。黎笛兴高采烈地去了,两人走在街上,冯思桦问:“黎笛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黎笛挠了挠头:“我能说吗?” “能。” “思桦,我想娶你。” “真的?” “真的。” “那你跟公子说吧。” 这回轮到黎笛问:“真的吗?” “真的。” “你也想嫁给我?” 冯思桦道:“想。” 黎笛对她是一瞬动心,而冯思桦的心,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之中,早就被黎笛填满了。 黎笛在街上跳了起来:“太好了!” 冯思桦扯了扯他的袖子:“这是在街上,别跳,大家都看着你。” 黎笛立刻掩住嘴角:“好,我不跳了,不让他们看。”黎笛合不拢嘴,带心爱的姑娘买了生辰礼物,又一路傻笑着回到赵府,迫不及待去找赵瑥。 赵瑥看他眉开眼笑,问:“碰上什么好事了?” 黎笛道:“公子,我想娶思桦。” 赵瑥倒不意外,他道:“可以。” 黎笛睁大眼睛:“真的吗?公子你答应了?” “嗯,我答应了。” “谢谢公子!” 赵瑥给他们挑了个吉日,因为两人都住在赵府,也都没有亲人,所以不按习俗来办,直接在赵府中拜堂成亲,简简单单地,就算结为夫妇了。 黎笛和冯思桦成亲那日,谢九尘也来了,他跟着赵瑥,看赵府挂满了红灯笼,笑道:“灯笼都比人多。” 黎笛认识的人,都是商贾之流,他没打算请他们来,而冯思桦认识的人更少了,只有赵府这一堆下人。黎笛和冯思桦成亲,除了赵瑥、谢九尘和赵府的下人,赵府就没有别人了,赵瑥道:“冷清吗?要不要去街上请几个人回来,凑个热闹。” 当然,赵瑥只是说说而已,真请几个外人回来,反而让黎笛和冯思桦都不自在。 他们都不是在乎习俗的人,他们在乎的东西很少,却值得珍而重之。 “那倒不必。” 冯思桦还在梳妆打扮,黎笛在新娘的房门外转圈圈,而谢九尘和赵瑥坐在亭下,谢九尘问:“等会他们拜高堂的时候,是要拜你吗?” “不是。”赵瑥道,“没有高堂,就不拜了,只拜天地和彼此。” 谢九尘道:“原来如此。” 赵瑥笑道:“什么叫原来如此?” 谢九尘环顾一圈,看四周无人注意这边,便伸出手来,勾住赵瑥的小指:“如果我爹不同意我们的事,我们也不拜高堂了。” “想得这么远,想跟我成亲了?” “你不想?”谢九尘想要收回手,“那就不成了。” 赵瑥扣住谢九尘的手:“不得不成,得成。不是说探探伯父的口风吗?探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谢九尘羞愧,只能说是毫无进展。谢孺年确实挺喜欢赵瑥的,但谢九尘无法想象,若自己告诉谢孺年这事,他还能不能喜欢赵瑥。 “没事,慢慢再探。” “好。” 谢九尘看着越转越快的黎笛,道:“你要不要去跟黎笛讲讲话,我怕他转晕了。” 赵瑥道:“不用,让他转吧。” “黎笛成亲之后,要搬出去住,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我问过他,他说他们都想继续留在这里,随他们吧。” 谢九尘想,那就好,如果他们搬出去了,赵府就更加冷清了。不过黎笛应该也不愿意搬出去,他对赵瑥的感情,并不比对冯思桦的少。 “你给他送了几间铺子?” “送了,但是一间都没要。” 黎笛觉得,他不需要那些铺子,只要他留在赵瑥的身边,继续干好他的事情,便能衣食无忧,富富足足。而且,他不想要赵瑥的铺子,赵氏店铺就是赵氏店铺,改成他黎氏的像什么样子。 所以赵瑥送了,但没送出去。 谢九尘看着黎笛,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刚认识黎笛的时候,觉得他还是个孩子,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成亲了。” 赵瑥也有同样的感觉,而且黎笛跟在他身边长大,这种感觉还要更强烈一些。 “总要长大。现在不走,以后也是要走的。” 谢九尘握紧赵瑥的手:“我一直陪着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赵瑥想起了很多东西,他跟童奕许过一言为定的承诺,但童奕最后背弃了他。他那时候想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了,可人哪能真的信誓旦旦,他继续往前走,还是要相信一些人,他信了黎笛,信了花千树,最后信了谢九尘,他想,此生无憾了。 冯思桦出来了,红盖头将脸盖得严实,一身嫁衣却勾勒出了玲珑曲线。黎笛的衣服是红的,脸也是红的,他顶着红通通的脸跟冯思桦拜了天地,然后是夫妻对拜。夜深时候,喝得微醺的黎笛挑开冯思桦的红盖头,道出的第一句话是:“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冯思桦笑了:“我也一辈子对你好。” 黎笛继续道:“我如果让你不高兴了,你就打我骂我。” “我不打你,骂你倒是可以。” “一定要打。”黎笛道,“打得越疼越好,这样我才能长记性。” 冯思桦再笑:“大喜的日子,你说这些打不打的做什么?” “大喜的日子,就是许下诺言的日子,这些话,要认认真真地讲。” “可如果我惹你不高兴了,我可不想让你打我。” “我不打你。” “我爹以前总是打我娘,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娘,他早就飞黄腾达了。不止我爹,住在我们巷子里的男人,都会打妻子,他们高兴了就不打,不高兴了就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妻子的身上,然后对她们又骂又打。”冯思桦抬起头来,“你要认认真真地讲,我也认认真真地讲,如果哪一天你打了我,我就离开你,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黎笛抱紧冯思桦:“我不打你,我一辈子对你好,你不要离开我……” 冯思桦感到肩头冰凉:“你哭了?” 黎笛道:“不要离开我。” 冯思桦被他弄得又笑又哭:“我不离开你。” 黎笛道:“哪怕我让你不高兴了,你也不能说离开我那样的话,你就打我吧。” 冯思桦问:“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句话?” 黎笛道:“因为我娘就是跟我爹说了一句,她要离开他,这辈子再也没回来了。我娘走了,把我留在我爹身边,我爹不想要我,就把我扔了。所以,思桦,你再生气也好,你打我骂我都好,别说那样的话,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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