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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为什么突然被我找到了？” 话问出口，柳无眠已经察觉到异常，楚遥根本不是被他找到，而是主动让他找到的。 楚遥知道他已经察觉不对，走近了几步，让他听清自己的话：“柳无眠，你十年前拿到手的秘籍必然是到手便开始修习，到如今，整十年。十年里，想必关卡众多，但你到底是挨过去了，可是现在你却怎么也奈何不了它了，是不是？” 这般笃定，这般淡然，楚遥竟早知道他修习秘籍的状况！ 柳无眠在此刻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哪里是瓮中捉鳖，分明是请君入瓮。掌握大局的从来不是他，而是面前的楚遥，他早知秘籍的漏洞，早知修习的艰难，十年间袖手旁观却偏在他最难的时候出现。鱼钩和鱼饵的出现便是为了钓鱼，而他自以为楚遥才是他的掌中之物，却不想他自己才是被拿捏的一方。 心绪搅动，柳无眠被刺激得喷出一口鲜血。 黄钟忙上前扶住他，楚遥站在原地不动如山：“师父的话你从未听进去，师弟，你太固执了。” 柳无眠恨恨地擦了嘴角的血：“说吧，秘籍里还有什么猫腻。” “你先放人。”楚遥指着那些无辜的村民，见柳无眠有所动摇，他接着说，“你放人，我告诉你秘籍的真相，你知道的我从不屑骗人。” 那些人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柳无眠知道楚遥会说实话，他现在也耗不起那么多的心思。挥挥手，黄钟只好下令放人。村民们并不知道自己搅进了什么事中，被绑了一个多时辰，一松开绳子都吓得朝家里跑。柳无眠嘲弄地看着那些跑走的村民，只觉得楚遥和师父坚持的侠义之道终究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柳无眠顺了气，对着楚遥笑道：“师兄，你看，你救了他们，他们却连看都不看你一眼。” 楚遥不想争口舌之快，并未答话。 黄钟放了人，周围的死士都在附近拢着，四面八方都没有缺口可逃。楚遥并不在意，撩了袍子在柳无眠不远处坐下，随手折了一根甜草放进嘴里嚼着。 他说：“我要开始说了，你的这些弟子要一起听着吗？” 柳无眠轻轻一笑：“劳师兄记挂了，我带出来的弟子自然是靠得住的，再没有第二个九霜。” 自空云山之后，门里的弟子又经过数次清查，南吕最懂这些，今日带出来的人都是干干净净毫无嫌疑的。柳无眠的驭人之术虽缺些人味儿，但确有厉害之处，这些弟子想必又是有什么重逾性命的把柄捏在十二楼手上。 楚遥吐了甜草，开始说起师父传下来的衣钵。 “当年，师父留下来的秘籍是分作两半的。我们师兄弟二人各得一半，那些秘籍并非师父随意处置，乃是精挑细选，最为符合你我二人的功法和路数。” 正是因为精挑细选，柳无眠才不甘心。 两份秘籍中，楚遥的那一份乃是高深功法，更有不少是柳无眠从未见过的。入门十数年，楚遥的武功一直在他之上，在柳无眠离开之后，师父更是教授了不少的独门秘籍。楚遥待在十二楼的那段日子里，确也教过他一些，但显然并非全部。正是如此，柳无眠才想要看看楚遥的那一份，但楚遥越是藏着掖着，他越是心中不平。 猜疑变成确信，师父过世之后，柳无眠便不再伪装开始抢夺。 楚遥看出他依旧不信，便开始细说他抢去偷练的那半本秘籍：“你从江家抢去的那半本秘籍是为不破不立，修习中前几年功力大增，颇有长进。三四年过后，却卡在第三重难有寸进，此时遵照秘籍上的指引倒推废去前两重的功法，再行研习第三重。自第三重开始，每一重功法皆是大长进，但这大长进之外也是极易走火入魔。师弟，我说的可对？” 不必回答，柳无眠的游刃有余在此时了无踪迹，楚遥便知道他确实照着秘籍修习了功法。 楚遥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搭了柳无眠的脉：“一二年进一重，你如今应当刚废去了第六重功法，但第七重却残缺不全。你的身子却承受不住反噬，走火入魔时毫无内力。” “师弟，师父怕的就是这个。” 柳无眠不愿相信这些话，但他心底的动摇骗不了自己，他强撑着气势死死盯着楚遥：“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
第30章 胜负 师父被抓了。 莫问期赶到的时候，村头的树下已经空无一人，但是脚印和车辙都还在。树下有几根被揪断的甜草，还有几截断枝，显然是他师父留下的。 明月十二楼确实有些本事，但莫问期清楚不管是柳无眠还是旁的年轻弟子，根本拿他师父没有办法。若是真的被抓了，必然是使了什么手段，又或者是他师父自愿的。莫问期赶回江阔身边，如实相告。 江阔：“我回去打探一下消息。” 楚遥确实曾叮嘱他们不要再搅进来，但江阔知道柳无眠是个多么不择手段的人，他对楚遥和秘籍的执念已近疯魔。即便是楚遥早有计较，有脱身之法，若是没有里应外合的人，难免吃力些。 “你要回去？”莫问期以为他既知晓真相，想必不会回十二楼了，“你身上还烫着，还是再歇一歇的好。” 江阔伸手往莫问期脸侧一贴：“不烫了，况且楼中的眼线遮掩不了多久，楼主抓到了人想必这几日又要闹出些动静来，我若再不出现，更惹人怀疑。” 二人在城外分手，江阔让莫问期藏在云渺的布庄里，等他打探到了消息再来找他。 回到十二楼时，江阔遇上了出门办事的卢拾，卢拾看了他一眼经过他身边时低声斥责他：“找不到人就算了，传个消息脚程都这么慢，等你从冀中回来，楚遥只怕连秘籍都默完了。” 话里话外是一如既往的数落和嫌弃，倒是非常合卢拾的脾气。为着楚遥的事，楼中损失了不少得力的弟子，后来又清查内奸，卢拾这样有资历有本事的这些日子都慢慢爬上去了。便是比黄钟南吕这样的楼主亲传弟子也不差什么，之前连林钟和夷则都是跟着卢拾做事，俨然已是门内的头头。 江阔本想打哈哈含混过去，却不想后面的南吕和黄钟也走了出来。 南吕心思细，本就总盯着楼中和九霜差不多的弟子，这两日没见到江阔便上前来和他说话。 南吕：“这两日倒是没怎么见你。” 江阔拱拱手：“去了一趟冀中，回来迟了。” 黄钟嗤笑一声，显然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南吕却不曾放过，反倒追问起细节来，江阔知道他这是怀疑自己便又答得细一些：“本是追着季宵和他那帮义子去的，途中收到门里的消息，说是追到了楚遥，我便往回赶。可惜，我还是来迟了。” 话里话外没什么漏洞，就像是半途折返抢功未果的样子，楼里闹了这些日子，谁不想挣点儿功劳呢？这很正常，黄钟和卢拾都皆有些嘲弄地看着江阔，江阔神色不变，还是往常那般宠辱不惊的模样。但这样看起来却更像是假清高，不知南吕在想什么，顿了许久才抬步离开。他知道近日这样的心思数不胜数，但放在江阔身上却不甚和谐。 或许人总是会变的吧。 楼中守卫森严，尤其是柳无眠的院子，那院子的地下有个密室，江阔猜楚遥多半是被关在那里。江阔盯着后厨和守卫，发现后厨每日送进柳无眠院子里的餐食都是双份，甚至还有不少鱼肉。守卫只在外围巡逻，并不靠近，想必也是得了柳无眠的吩咐。整整三日，柳无眠都没有出房门，江阔确认楚遥必然是在地下的密室里。 他寻了机会跑出去，和莫问期见了一面。 莫问期倒并不意外：“我师父从前就惯会使唤人的，况且他自来软硬不吃，柳无眠想要拿到他手上的秘籍，只怕还有的耗。” 好嘛，看来只有江阔一个人在着急。 江阔：“秘籍在楚师父身上？” 莫问期摇摇头：“说不准已经烧了。” “烧了？”江阔没想到楚遥做事原是这般调调，但柳无眠那疯子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要拿什么换楚师父出来？” 莫问期再次摇摇头：“师父想出来自然有办法，他不想出来也是有要干的事情，你放心，他既然叫我们不要掺和那便是我们掺和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江阔微微蹙眉：“那若是柳无眠要杀他呢？” 莫问期屈指弹了一下剑柄上挂着的小铃铛，勾唇一笑：“那不是还有我呢？” - 十二楼，密室。 这间密室很是粗糙，没什么机巧，也没有备解闷的物件儿。楚遥进来之后每日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好不惬意自在，一日里有半日柳无眠会下来和他说话，不过大半是他自言自语。 他们师兄弟也十二年不见了。 上一次见面，柳无眠的剑刺穿了楚遥的胸口。 “师兄，那时我以为，我们此生都不会再见了，可你到底活了下来。” 柳无眠的语气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意外，总之是再说一段他怀念的过往，但楚遥却毫不在意。那一剑没能要了楚遥的命，不过是变成了他身上大小疤痕中的一道，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地方不算好，确实委屈师兄了。等我们回到杭州，师兄从前的屋子也该收拾好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叙旧，见得多了，师兄总会想起秘籍放在什么地方的。” 等柳无眠出去，楚遥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这个师弟这些年变了不少，师父的遗命他大概是守不住了。 柳无眠找到了人，心上的事儿算是了了一半，开始安排回杭州的事。江阔自知无法进到那院子的密室里，只是在外盯着巡逻的人，忖度着他和莫问期有几分闯进去的可能。黄钟和南吕亲自安排的回程的事，京城之中没了动静，料理北辰帮的人也渐渐收回手来。 “师父不打算追究季宵了？” 黄钟不知柳无眠的打算，又不耐烦像南吕那般弯弯绕绕，干脆问了柳无眠。 柳无眠：“北辰帮算什么，花力气追着丧家之犬，你倒是越发出息了。” “弟子知错。”黄钟虚虚抱了抱手，不怎有诚心地认了错，又问起密室里楚遥的状况。 柳无眠只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显然是不想多说。 明月十二楼将楚遥曾待过的几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并不见柳无眠想要的秘籍。他倒不信楚遥会将秘籍放在别处，但楚遥身上确没有物件，所以他便疑心是在莫问期手里。只是，楚遥既然敢自投罗网，必有后手，若真是这样，除非楚遥自己开口，不然柳无眠不可能拿到秘籍。 想到这一层，柳无眠虽然将外面的人手收了回来，暗中却还是叫南吕盯着莫问期的动静。 这一对师徒向来不好对付，能拿下楚遥已是不易，再抓莫问期只怕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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