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之前的每一刻霁月都能运筹帷幄,在听见“兰亭”二字以后,他面色不免变了变。 他和兰亭料到了秦州事件开始后,舒明远一定会怀疑到兰亭头上。 但他没料到的是,舒明远竟然会直接从兰亭身上下手。 按理说西川兰氏久负盛名,兰亭与兰铮名声又极高,此事若想将他们一网打尽,便应先绕过西川兰氏这块儿难啃的骨头,直接找他霁月的事情才对。 可舒明远为何一反常态,将矛头直指兰亭本人? 莫非是他和兰亭之间一些事情暴露了? 想到这里,霁月不寒而栗。 在他的计划中,是要等到统一南北稳定朝局后,才公布自己与兰亭的事情。 毕竟霁月自己也知道,手中若没有稳定权力,贸然开口,朝臣们一定不会愿意。 但眼下这情况,让他觉得很是不妙。 “御史台的兰卿迷惑君心?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霁月稳住心神道,“你们舒大人也不嫌这借口蹩脚。” 禁军统领面不改色,眼神却有些暧昧:“兰大人究竟有没有迷惑君心,陛下自己清楚,臣这番就是为了将陛下请去舒大人府中,让舒大人替陛下答疑解惑的。” “朕若不去呢?” “陛下怕是没有选择。” 禁军统领言毕,便朝身后等待着命令的士兵做了个手势,之间两个身材魁梧的士兵朝霁月走了过来,一左一右试图将霁月强行架走。 “放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响亮的女声从众人身后传了过来,霁月的视线越过禁军统领往外看去,只见华康大步朝殿内走来,跟在华康身后的,还有一年多前被提拔进马军司的徐止弋。 霁月在看见徐止弋的那一刻,松了口气。 徐止弋这条暗线,除了霁月兰亭以及文秉霖三人外,再无人知晓,也正因如此,可以保留到今天,在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皇后娘娘。”禁军统领见到了华康,碍于她是舒明远女儿的面子,还算恭敬。 “庞统领这是在做什么?禁军这是想犯上作乱吗?”华康不客气的问道。 “臣自是不敢,只是舒大人和陛下之间有些误会,还请陛下移步舒大人府邸,细细说开才好。” “庞大人找的借口未眠也太可笑了些,父亲若是觉得被人攀扯诬陷,大可上书陈情,让你这个禁军统领前来胁迫皇帝作何?” “娘娘。”禁军统领不知华康和舒明远关系并不好,纳闷儿了一阵才道,“娘娘若不信,可以与臣一道回舒府,亲自问舒大人。” “哼,本宫才懒得回什么舒府。”华康又走上前两步,定定的看着禁军统领,“但陛下今日庞统领也别想带走。” 舒明远交给庞统领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霁月带到他府上,如今他虽碍着面子敬华康三分,但也没到听一个刚长成人的丫头说话的份儿上。 “娘娘就不必为难我等臣子了。”庞统领恭敬说着,却示意那两名士兵将霁月带出去。 “等等。” 这时,一直在旁边观望没出一声的徐止弋突然开口说道。 “你怎在此处?”方才将徐止弋忽略的庞统领皱着眉,“今日你不是负责南安城中防务么?怎么私自进宫了。” 徐止弋大咧咧的笑着,仿佛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这不是见统领大人这里有功可邀,特来想沾个光蹭个便宜。” “徐副指挥使未免也太没规矩来些吧。”今日这事儿做的隐蔽,知道的人并不多,庞统领并不想节外生枝,让徐止弋掺合进来,只能将人打发走。 “到底是谁没规矩,庞大人可想清楚了。”徐止弋绕过华康和庞统领,看了那两个架着霁月胳膊的士兵一眼,下一秒,还没等人看清,他就快速出手将二人的胳膊卸了下来。 “你这是何意!” 看着倒在地上大呼疼痛的两个人,庞统领怒火中烧道。 “我是何意,大人还不知道吗?” “好,很好,今日若有阻拦我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说罢,庞统领便打算唤站在寝殿外的亲卫将这几人全部控制住。 可谁知他连唤来几声,殿外都无人应答。 这下轮到这位禁军统领慌张来起来。 “庞大人别费劲叫了,那些个禁军兄弟全被我请回家吃饭去了,大人要有什么吩咐的,就跟我讲。”徐止弋笑道。 “你!”庞统领怒气十足,他转过身来重新审视着霁月道,“陛下以为讲臣的亲卫拿下就算结束了?只不过才刚刚开始罢了!” 霁月示意徐止弋差人将禁军统领带了下去,又朝徐止弋问道:“外面情况如何了?” 徐止弋是从南安城中赶往皇宫中的,他同霁月细细讲起了如今南安城中以及皇宫中的情况,霁月越听越觉得,如今这情形就是在刀尖上舔血。 “这么说,宫中舒明远的人已经被你拿下了个七八成?” “是,臣已令人将皇宫各门关闭,舒明远眼下再想派禁军中的其他队伍进皇宫怕是要费很些功夫。” “依你看,这皇宫能守多久?”霁月问道。 “依臣看,守个三五天不成问题,再长时间的话,就困难了些,舒明远出了禁军,在距离南安城距离较近的几座城池守军中也有自己的人脉,若是他的人先赶到,皇宫的大门怕是守不住的。” “那就只能盼文将军先到一步了。” 就在大梁皇宫中突生巨变时,舒明远那里倒是有了“新的发现”。 事情源于霁月身边的一个小内侍趁着下值出去吃酒,在被人多灌了几杯后,他无意吐露出了一个今天秘密。 而南安城中到处都是舒明远的耳目,这秘密被别人听去了,也就会被舒明远知晓。 舒明远初知这秘密时着实是一惊,但在震惊过后,他便抓住了这其中的可乘之机。 看着手中那一沓信纸,舒明远笑了出了。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当当今陛下是多么正派的圣人,原来是有隐疾,若让天下人知道大梁的皇帝是个断袖,只喜男子,该会如何?” 舒明远看着那个将兰亭寄给霁月的密信偷偷取出拿给他的小内侍,欣慰道:“若他日我登基了,一定记你一大功!” 那小内侍颤抖着身子,嘴上不停说着谢恩的话。 “将他带下去,好生……安顿罢。” 舒明远朝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知道他是何意,只见那人将小内侍扯了起来,拉去了门外,随着一声尖叫声过后,院内响起了泼水声。 “吩咐下去,让他们将砖石清洗干净些,别留了什么污迹。” 又一人应了声,转身走了出去。 “父亲,这下那皇帝想翻身怕是不可能了吧?”舒廷桓瞥了两眼书信,眉飞色舞道,“谁会想有一个这样上不了台面的皇帝?若说只是玩一玩也就罢了,关键看那兰定安给他写的书信,两人显然不是玩那么简单。这层窗户纸若是捅破了,连那些个保皇党的迂腐老头都不愿意。” “哼。我还当西川兰氏出了个多么清高的人物,没想到却如此不堪,此事一出,不但皇帝的颜面尽失,便是西川兰氏,也保不住他们自诩清流的地位了。” “父亲这招真是高明,等下将那皇帝擒来,任咱们怎样摆弄,倒是只说是皇帝中了邪,搞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再将帽子扣在西川兰氏身上便是。” “这不是为父高明,而是天助我也呐。” 此刻的舒明远已经在想象着自己登顶宝座的那一刻。 自己距离皇位就差一步之遥,而如今天子失德,他不得不也必须昭告天下,取而代之了。 作者有话说: 危!
第85章 定局 夜晚,霁月一会儿想着皇宫外的情况,一会儿又担心文秉霖能否在舒明远搬来救兵之前先一步抵达南安城,这么想着就怎么也睡不着。 他叫来夏全,让其将整座寝殿的蜡烛全都点亮。 寝殿被照亮的如同白昼一般,霁月赤脚走下床,径直往书柜方向走去。 那里有他珍藏的和兰亭所有的密信。 在霁月看完那些密信之处,他本是想烧掉它们的,但后来他又觉得,整日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很少,若是再将这些信件全部烧毁,那他就真的连一点回味的念头都不剩了。 霁月熟门熟路摸到书柜暗格的机关,将一小格抽屉抽了出来。 令他感到震惊的是,原本填满半格柜子的信如今只留下来孤零零的三封。 “啪嗒”一声,霁月将抽出来的这一格抽屉失手掉落在了地上。 “陛下?”夏全本来站在霁月的三步之外,看见对方如此反常的行为,赶忙走上前询问情况。 “坏了。”霁月转过身,虽然心口感受到一片冰凉,但说话声音仍是沉稳,“朕和定安往来的书信,被人拿走了。” 听见这话,夏全心下大惊,要知断袖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寻常百姓以及富家公子玩乐也就罢了,若让人知道堂堂天子也这样有悖人伦,霁月怕是要遭受到他意想不到的打击。 “这……”夏全冷静分析着,“陛下密信之事,有几人知晓?” “除了送信的,这宫里,真正知晓的也只有朕与你二人。” “此事不是奴才所为!”夏全忙开口解释道。 “朕知道,朕没有疑心你,若你想泄密,朕怕是早就性命不保,只是还有何人,会将书信偷去,是否又交给了舒明远?” 夏全皱着眉,左思右想了好一阵,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跑出了门外。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夏全才重新返回了寝殿内。 “陛下,奴才知道了。”只见夏全气喘吁吁道,“奴才方才突然想起这几日好像总不见在陛下寝殿整理书籍的那个小内侍,这跑去一问才知道,自打两日前宫门关闭,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了。” 霁月顺着夏全的话想了想,他对那小内侍也有些印象,平常颇为乖巧,也懂些诗书,也正因如此,霁月才将这小内侍安排去整理寝殿内的书架。 贴身侍奉他的这群人,本都是夏全千挑万选一切处理妥当的,谁知临到大事时,却出了这样的岔子。 “是奴才办事不力,还请陛下治罪。”夏全干脆利落跪倒在了地上。 “朕治你的罪干什么?你一个人要提防着宫中上下,已然不易,又不是神仙,哪儿能事事完美?朕只怕舒明远要借此做文章。” “陛下担忧的不无道理,那日禁军统领便屡次提到兰大人,怕是那时舒明远便知晓了陛下和兰大人之间的关系。” “这……” 内心平静了许多日的霁月难得紧张起来:“若真是如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直接让徐止弋派人出宫将舒府一窝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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