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噤了声,霁明适时站了出来,抱拳对文秉霖说道:“我愿与将军一同击退那狄戎国的呼兰图吉,人在城在,人亡城亦死守不破!” 随着霁明铿锵有力的声音,那些昔日本就是文秉霖老部下的将领们纷纷站出来表示自己的忠心,随即,有更多的将领们纷纷效仿,一时间场面极其热闹。 文秉霖抱拳相谢,继而开始安排部署。 “呼兰图吉若想要拿下渡口城,只能向北门猛攻,战事已起月余,眼下北门虽受得住,可若是呼兰图吉带着自己的亲卫军来,此处恐怕也不好防守。”文秉霖展开地形图,手指自渡口城东向西划过,“为今之计,我等不能再将所有人力尽投置在北门防守,一来所增援来的人员甚多,若是全部挤在一处,不仅派不上用场,反而还使我们自己人束手束脚,二来,若是北门被攻破,我军再无第二个计划,只得坐等被生擒。” “那将军的意思是?”这么多日都不怎么说话的张巨海此刻开口问道。 “渡口东西连接的皆是险山,呼兰图吉不会想率领士兵翻越此地,是因为险山背后即是渚江,狄戎人本就不擅水战,再加之也无工具供其使用,而我们大梁的军队则不同,若是我等翻越东西两处险地,便可绕行数十里,从狄戎大军后方将其包围,到时我等便可两面夹击,消灭他们的大部分力量。” “将军说的虽然在理,可这两处太过险峻,我等如何能过的这险关?”一名将领问道。 “我当年驻守渡口时曾探过这东西山脉之险,奈何当年未曾将其路线全盘画出,便被召回京城,这几日我凭借着当年对这两处的记忆,绘制出了地图,此两处虽显,但若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行军,却也能翻过去这山脉。” 随即,文秉霖便从桌案上拿出两张折叠好的白纸,他拿起其中一张:“巨海兄,西边这处便交给你了,你率领东路大军一半的人从西边包抄狄戎人。” 张巨海愣了一下,而后接过了那张图纸。 “原渡口守军并东路大军王弗麾下士兵,仍驻守渡口城,抵抗狄戎正面袭击。” “末将遵旨。” “至于东边,由我与庄王殿下亲自带领一路大军翻越山脉,从东边形成包抄。”说到此处,文秉霖扭头朝向霁明道,“不知庄王殿下意下如何?” 霁明被这议事厅里的氛围所打动,当即道:“我愿与将军同往!” 文秉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末了看着议事厅里的将领们,深深鞠了一躬,复又起身道:“我大梁之存亡,就看在座诸位的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给大家推荐一首歌,德永英明的《残雪》^_^
第41章 噩梦 从议事厅出来,霁明径直回到了自己位于将军府后院的卧房。 方才众将士群情激昂,文秉霖身为统帅又说了几句激励人的话,便吩咐他们在今夜行动之前都将交予家人的书信提前写好,今晚在开始行动的同时,信使便携带着他们写给家眷的信件赶回各处,确保他们的家人能够收到他们“赴死”前的最后一封书信。 谁都知道渡口之战久拖不胜也不是办法,驻军和援军现在都在渡口城中,倘若战事旷日持久,便是每日需要的粮食补给,怕是都供应不急。 因此文秉霖在下了这道命令,由主帅及一种副将等高级将领打头阵,亲率士兵与狄戎人交战,只有把自己的命给豁出去了,其他士兵才愿意这样不惧艰险与那狄戎人拼杀。 霁明洋洋洒洒写了数张信纸,将其放在信封中封好,这是写给他的母妃以及妹妹的,霁明也不知道若是此番自己战死在沙场上,母妃会不会后悔当初将他支来渡口前线这个决定。 将信件放置在茶几上,距离夜晚的行动还有一阵子时间,他不想白白浪费了剩下这点时间,于是便收拾起了这几日因心绪不宁而没来得及收拾的桌案。 不太大桌案被一些书籍和舆图兼带两个匣子占的满满当当,此次前来他并没有带跟着自己多年的贴身随侍,因此自打到了渡口城起,霁明便开始独自一人照料自己。 将上层的书籍和舆图都放置在了一起,下面压着的一个不大的红木匣子终于露出了它的全貌。 这红木匣子打眼一瞧便可知是一个不俗之物,盒子上的雕花工艺只有在宫里才能寻得见。 霁明将手放在盒子上,缓慢抚摸着这红木匣子表面,末了才轻轻打开了这匣子。 匣子里并未放着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一个简单朴素的香囊,以及一封书信。 霁明伸手拿起香囊,这香囊虽简单朴素,但针脚却极其细密,所缝制之人大概精通绣工,才能有如此手艺。 只见他不紧不慢将香囊凑进鼻前,嗅了嗅这香囊的味道。 霁明本人惯不喜香味,因此不管是他的住所亦或是身上,从不沾香。但这香囊的香却与寻常的不同,让他闻起来并无排斥,反而还得一丝安心。 霁明闻了这香囊片刻,将其放下,又拿起了匣子内放置着的那封信。 写这封信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后的侄女华康郡主。 华康郡主自从得知霁明来了渡口前线,便派信使悄悄送来了香囊和这封信。 信里大意是她就认定了霁明这么个人,并再三重申非他不嫁,末了还分析了他们两人这段姻缘若是成了,能对朝中乃至天下有什么好处。 霁明看过这封信,只觉得小姑娘天真烂漫,许多事其实也不是那么难解决不了,而在于这事件有关的双方不斗个你死我活就解不开这局。 他也曾想过,若不是舒太后与母妃,后党与北党之间怨念深重,他也不至于同华康郡主疏离至此。 那时将华康郡主从那土匪窝里救出来,即使后来得知她是舒家的人,他也并不后悔,在澜溪镇同华康郡主待在一起的那三天,他亦觉得那是他在西南之地时为数不多能卸下伪装,极其快乐的日子。 奈何有缘之人到最后竟是孽缘。 这怪不得他,更怪不得华康郡主,只能怨这一切都是命。 想到此处,霁明拿出一张信纸,在纸上写下“郡主保重,他日与陛下大婚,臣定当献上贺礼”一句话后,将信塞进信封,连同原本的香囊和华康郡主的信一并放在了那红木匣子内,又一口气将匣子封好,一并放置在了茶几上。 霁明一气呵成做完这一切,信使便正正好叩响了他的房门,他拿着原本写给谢贵太妃和淑文公主的信,并着那个红木匣子一起递给了信使。 “这封信交给谢贵太妃,红木匣子交由太后宫中的小岚。”霁明吩咐道。 他并未直接吩咐交给华康郡主,而是给华康郡主的贴身侍女小岚,再由小岚转交给华康郡主,一则是为着闺阁姑娘家的清誉,二则也不想此事被谁传了出去再添油加醋,平白让自己沾上麻烦。 那信使手中本拿着两封信,听见了霁明的吩咐,赶忙先将霁明手中的信拿了过去,与另两封放在一起,又伸出另一只手接过了红木匣子。 这信使是专程往皇宫大内送信的,眼下渡口城里除了他一个皇宫里出来的王爷,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需要写家书往宫里送的,因此他有些好奇问道:“还有谁也要往宫里送信?” 那信使笑着解释道:“是抚远大将军,大将军吩咐小的将这两封书信一封交给陛下,一封交给太后娘娘。” 霁明点头示意,那信使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开,留下了他一个人站在原地一脸所思。 文将军为什么要给宫内写信? 按照常理,若是有军情呈报,主帅理应呈写奏折,而并非是让信使带两封信回去。 况且那信打眼一瞧与家书无二,根本不似公事呈报,莫不是文大将军与太后和皇帝之间还有何私事?亦或者说,他文秉霖其实也是后党中人? 可既然如此,当年文秉霖又怎会被一众后党人排斥,直接赋闲在家这么些年。 霁明思来想去,一时间也摸不透这各种因果,眼见天色渐暗,离行动时辰已然不远,他再无闲暇时间思考,暂将这一切抛之脑后,回屋穿戴起了铠甲装备。 霁月这几日来总是睡不好,许是因为那日兰亭说的那些话对他打击颇大,接连好几日夜晚,他都梦见了自己那不知道是哪一代的老祖宗质问他为何将他们霁家的江山给丢了。 任凭他怎么辩解,那老祖宗都不信他,反倒还怪罪他没有用,胆小怕事,只知道贪图享乐。 霁月自然不愿背上这口大黑锅,他老子留下的“好事”与他有何干? 可每每当他在梦中想要和老祖宗掰扯清楚时,总是会被老祖宗给一脚踹出梦境。 今日也不例外,当他猛地睁开眼醒来时,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伸手胡乱擦试了一下,又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拨开了靠着床外侧的帘子。 寝殿内依旧燃着烛火,霁月一看便知他这又是在大半夜被这梦给惊醒了。 “夏全?”他低声唤道。 这几日他总做噩梦,别的内侍夜晚服侍他,他都觉得不自在,唯有夏全在这里,每每当他做完噩梦还能说上几句话。 只是可怜了夏公公,夜晚只能守在霁月附近打盹儿,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听见霁月的声音,夏全从昏昏欲睡之中骤然清醒,他赶忙从地上坐了起来,熟门熟路将小炉子上一直温着的茶倒进杯中,又拿起一块手帕快步走至床前。 “陛下您这是又做噩梦了?” 霁月点点头,他伸手接过手帕,擦干了额头上的汗珠,又喝了口茶水,定了定心神,这才说道:“若这次渡口之战打的窝囊,怕是列祖列宗真的饶不了我了。” “哪儿能呐陛下。”夏全将茶杯和手帕搁置在一边,轻声说道,“大梁经历了二十年风雨飘摇,眼下全凭着陛下的魄力才勉强稳住局势,不至于任由一方做大,这是咱们大梁的好福气呐。” 霁月轻笑一声,台眼打量了夏全一番,用下巴指了指床沿,示意夏全坐下回话。 待夏全小心翼翼坐了下来,霁月接着道:“朕知你惯会说好听话,也知道若是朕让你说心里话,你也定不会诓骗朕,朕就是想知道,朕果真这般没用么?” “陛下。”夏全一脸坦诚道,“若是说以前奴才不知道陛下心里所想,光是看着陛下日常行事作风,或许奴才是会认为当今圣上不过是一届纨绔,而天下大权早已被太后娘娘尽揽,可自打奴才同陛下坦白了身份,奴才总觉得,那日奴才说的话,陛下是真的一字不差听进去了,况且陛下还有兰大人在侧,还有朝堂上那些蛰伏已久的大人们在侧,又怎能说陛下无用呢?” 听到“兰大人”这三个字,霁月原本紧绷的眉眼舒展了一些,兰亭确实帮了他很多,让他不至于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但他却依然无法从困局之中彻底走出来,各方的掣肘让他连一场真正的胜仗都打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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