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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苦

时间:2023-08-14 09:00:09  状态:完结  作者:Sgru3u

  「十多年前的这盘局啊,也该有个结果了,你说是吧。」

  尔后温浮祝便又重新阖上了眼,窝回了椅子里,江墨看的他扶着座椅的手背上青筋微暴,想开口说点甚么,可又不知从何开口,他还有点没从刚才那故事里缓过来。

  过了会儿,温浮祝忽又睁开了眼,神情空洞的望着前方,喃喃的又重复了遍,「那天的海棠,开的真美啊。」

  又死气沉沉了好一阵子,江墨才找着点头绪,倒也不敢太大声道,「你说这是十多年前的局……为甚么,谢常欢他十多年前认识你,是故意设计好的?」

  「他第一次见到我是在茶渡小筑。我很清晰的记得,那时候他抢了我一筐游鱼,轻车熟路的就把我堵回了我自己家门口,然后比我都更像那个屋子的主人,大摇大摆进了房门,虽然他的空门都留给了我,如今想来,竟是故意骗我信任在先的。」

  「他为甚么会知道你是谁?隗昇初立的那几年,应没怎么有人瞧见过你的。」

  「芷烟。芷烟她喜欢绣帕子,以前她没事干的时候,要么拔我的海棠,要么就扬言『要拿针扎我』。因为我虽把她带出魔窟,但是一不让她出去玩,二又不喜欢她不是要娶她,她当时还冲我嘲讽过,『那把我救出来做甚么,让我自生自灭去算了』。」

  「我当时明白她说的都是闹着玩的,直到她有一天捧了个成品到我面前,让我夸她拿针扎出了一个狠心的『我』。那帕子……我本想给她没收的,可那时候她也没想替我分担些甚么东西,纸烟也都是后头几年才立起来的,时间一久,其他事情又多,我也就忘了这事。直到後来想清楚这一切,便已是算作无用功了。」

  江墨心下也是一愣,心说温浮祝大概想清楚这些事,也就是前几天针对顾生那时候才想明白的……或者说,是『弓藏』组织的名号露出来时才想通透的。

  十多年前谢常欢刚入茶渡小筑找着了温浮祝时,他只是怀疑,眼下,他终于有了个契机,将这份怀疑,验证成事实。

  江墨叹了口气,「所以说谢常欢他们那帮人,早就知道你是谁,因为芷烟暴露过你的长相。」

  温浮祝微微点点头,「十多年被人耍弄至如此地步,江墨,我傻不傻?」

  江墨不可自抑的挑了挑眉头,无奈道,「可你不是说你眼不瞎吗?再说了,谢常欢他干吗不一开始就对你动手,非拖到如今?他或许,并不是同季子佛一样的初衷呢?他或许……」

  只是想单纯的认识你?

  想想也不大可能。

  总之现在来想想,不大可能。

  再说了……谢常欢他现在的初衷,大约是和季子佛统一的。

  「狡兔死,良狗亨;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温浮祝高扬了一句,轻声嗤笑道,「杀了一个谋士有意思吗?没意思透了,要不然我在无涯山上,缘何要羞辱唐锋?」

  江墨的神情又尴尬一层,此刻也反过乏儿来,喃喃道,「谋客……都言攻心为上……他们这一举真是……」

  「季子佛是个人才。」温浮祝阖眼,「只可惜,我也不是个蠢材。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了。」

  「浮祝……」江墨还待要开口,就听温浮祝的声色又冷静了回去,「后天那一战里,你只要记得,你死死拖住那个高手,其他的,我自有办法。」

  「你有甚么办法?聂白若是来制约你……」

  「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温浮祝了。」

  江墨重重的叹了口气,也不再多加劝慰,只同他一起陷入无边的静默里。


第66章 66

  ===

  烽火绵延不绝之时,正是个天光晴朗的大好日子。

  这种日子,适合闲闲的提个筐出门垂钓,或者找片树荫晒晒懒阳,怎么着都不适合忽然开始舞刀弄枪。

  而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双方之前竟然真的都在各自整装,直到战鼓敲响的那一刻,他们才忽然动起手来——与约定的时间不差分毫。

  江墨是忍了好久才忍下自己带兵突袭过去的冲动,尤其是见着敌人就在眼前晃悠,却甚么都不能做。

  这简直是他打的最奇怪的一场战了,说是演练还差不多。

  只不过他并未因此掉以轻心。

  他在这场战里头,没瞧见季子佛,领兵的是那个老者,这次不像上次两人手上都没兵器,只靠内力靠掌法,这般忽然马上兵戎相接,江墨才是心下一惊——竟是个老将的风范,一看也是浸淫兵书很久的各中能手。

  温浮祝只带了一小撮兵马立在城门之下,前方是主力兵马厮杀,他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甚至他连那套盔甲都没穿,仍旧是一袭山清水秀的衣衫,与其说是上战场,倒不如说是看戏的感觉更多些。

  旁边有些周边小国的高手,各自站在远处默契的作壁上观,因为他们也都知道隗昇的『羽鸦』行事之诡宗、隗昇国力之雄厚,指不定现在便有谁是暗中监视他们怕他们会出黑手的,故而他们谁都没有敢上来多掺和一份。

  可看得久了又觉得……这简直是最诡异的一场战争了,君子到令人发指。

  前方两兵主力交接了能有大半个晌午,直到日头渐落也没有堪分胜负的架势。

  江墨也心下一惊,倒不是他们兵力雄厚,而是这老者才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虽然也有江墨故意压兵的成分在——羽鸦率领的几撮精兵都没上,他也只是试探一下水深,毕竟……重头戏该是在晚上。

  如若『弓藏』的杀手组织也全是正午头蹿上城墙去刺杀苏衍的话——那确确实实今日不仅是最奇怪的一场战争,还是最奇怪的一场刺杀了。

  温浮祝也等的不急不躁,眼瞅着暮野四合,晦暗将起时,一声冷箭裂帛忽然自旁侧袭来。

  温浮祝挡也没挡,旁侧一只羽鸦伪的精兵便替他拿下了——正是先前同江墨关系很好的那只。

  远处放冷箭的人也一愣,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便也不再放,静悄悄的回头去汇报这一情况。

  夜色终于深了,圆月正明。

  江墨在前方厮杀了一天都没往后退一步——这也是他和温浮祝早就商量好的,既然没法同实力上较量,那便从精力上较量好了!江墨正值壮年,那老者再怎么内力精湛,恐也是难以同他在马上厮杀一天整的,更何况,马上兵器相接的另一好处便是——谁都不好出内力,乱泄内力怕震着身边将士,无论是己方还不是己方的,一躺下去必定都是一片,马蹄再乱,战鼓再擂,谁还听得见谁的同伴呼救?周边不开眼的玩意再多,『哗啦啦』的踩下去定然就东倒西歪一片了。

  更何况,陲风兵力本就不足……

  现下发现这点意识时已经晚了,正如江墨躲不开他,他也躲不开江墨的纠缠,此刻江墨虽然烦的都不想再挥他的长枪了,可还是与他斗个不停,就是为了听温浮祝的话,让这个高手有不休息的那一刻。

  温浮祝眼观着面前的局势,心下算了个七七八八,正寻思着针对自己的何时会来呢,就听见好几声冷箭齐发。

  声音乱噪之时,必定有诈。

  温浮祝忙稳了下心神,抓到那丁点不一样的微妙——正如他这边派江墨去阴了那个老人,他那是笃定季子佛也不可能错失让聂白来制约自己的道理。

  故而此刻微一掏出怀中匕首招架住了,一眼瞧去,正是聂白!

  少年人的表情很是狰狞,他一击没得手又立马二度缠上来,恶狠狠的呸了句,「温浮祝,你无耻!」

  我无耻?

  我当然无耻。

  温浮祝微扯嘴角僵硬的笑了下,不再敢多深思别的,只一心一意的招架起聂白来。

  旁侧的几只羽鸦也统统替温浮祝挡着暗箭,连绵箭雨同前方的厮杀声交缠一片时,那人踏着墙壁无影无踪往上蹿的声音便更加微弱。

  温浮祝趁着招架聂白的间隙不动声色的偷射了发暗器过去,谢常欢一个回旋踩墙借力又翻了下来,躲过那枚暗镖,然后重新开始往墙上蹿。

  几只羽鸦被周边连绵的冷箭也缠的脱不开身,现在虽然发现了有人在往上窜,可谁都没法分心神往回重看一眼。

  正当谢常欢觉得这边防守太弱有点不大对头的时候,就瞧见城墙上也忽然放了两只冷箭,直嗖嗖的朝自己射来。

  还未等抬眼看看那是谁,又是一连串暗镖飞至。

  谢常欢忙一松手,重新落回地面,准备抄别的路。

  上空忽然又是两声冷冽的『嗖』声,带着一连串的烈火直通通的射向了前方。

  此刻与陲风相缠了一天的兵此刻也算是接到了赦令,大家整齐划一的快速后退,城门也倏忽大开,一串骑兵又快速冲了过去,一看那架势便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那老者现在借着周边兵马躲避火弓散开了点地方,倏忽猛放内力震了下江墨,江墨虽然及时接招,但到底还是略差火候,竟被他震得手掌发麻,长枪险险脱手。

  好在他向来是习惯左手剑右手枪的,此刻左手挥剑斜侧一砍,迫得那老者想刺过来的兵器又一抵挡,这般偷换了口气稍作休息便又重新搬回平局。

  而谢常欢也趁着刚才那一瞬,钻进了城门爬上了墙头——果然,放箭之人是苏衍。

  年轻的帝王脸上无悲无喜,此刻再放箭不得,索性一拔腰侧长剑也同谢常欢缠斗了起来。

  毛头小子自然不可能同谢常欢这般老手抵抗,谢常欢也招招是杀招,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

  太傅也同样警告过自己,不是在开玩笑,就是认认真真的要去对敌。

  敌。

  眼下抵挡一会儿还是能有的,自己也不能这么没用,再说了,季子佛不是才想杀了自己的那个吗?他人呢?

  温浮祝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聂白的招数习自于谢常欢,自己又跟常欢交过手,再加上……温浮祝他最近内力也有提升,定然是不会落败于聂白之手的,但是包括聂白自己也明白,季子佛之所以会让自己缠住了温浮祝,那是因为,这里面就有自己能缠住他。

  别人他兴许杀了或者躲了,可自己……

  他难道仍能做到不杀吗?就因为自己的娘亲是他结拜的妹妹?

  战场上从无亲人!

  聂白想着心下又更狠戾一分,再想着温浮祝让师父那么伤心,还对师父的师门,对自己的师门做出那等羞辱的事情,便恨不得想要把他撕成千千万万片!

  此刻招数便更加狠毒起来,招招致命的冲温浮祝要害刺去。

  温浮祝也赶忙屏了心神不再分心,只打算一心一意专注招架他,可这一下眼角余光忽然瞄到江墨那边的情形——季子佛来了!

  一袭枣红衣衫的少年同温浮祝一样未穿盔甲,在战袍里便更加显眼更加突出,他飞身从远处树头上蹿下来,猛烈的一击便直接震飞了江墨手中利剑,那老者又是当心一掌,配合的天衣无缝,虽然江墨突发力扭身将自己硬摔下马,还是被擦了下边角打飞出去好几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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