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七却是不管,他说:“啰嗦什么,就那个房子,不用收拾。”他又扯了一下铁链。 江不寒这才发现,铁链的另一头竟是做了个刺环,铁刺贴着少年手腕的皮肤,唐旻每扯动一次,少年便吃痛。 江不寒看了心中不忍,他悄悄吩咐林氏弟子:“赶紧帮忙张罗,让唐七小煞星住下来,顺便去打听打听,他们带来的少年到底怎么回事?” …… 林氏弟子打探回来,一脸的一言难尽。 “这少年也是惨。这人是唐氏从牙人那儿买回来的伴读,带回家后日日拳打脚踢、变着花样的折腾。然后据说没几日后受不了,想着要逃,惹恼了唐七。如今就被日日拴着铁链,当成狗一般对待。听说唐七之前的几个伴读,也是差不多这么被折磨,一直到死为止。” 林氏弟子感慨:“这唐七是个心狠的,寻常人收拾家中奴仆都不像他这般很毒。他如今都不到十四,唐氏就纵他到如此地步,他日可不得是个魔王。” 江不寒对这唐旻未来如何毫不感兴趣,他十分同情这少年。想来那日他跑走了之后,又遇到了人贩子,才被卖去了唐氏。 只是……若这少年的卖身契在唐氏手中,要救这少年,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 婚宴前,江不寒趁他人不注意,去小杂物间看无名少年。 少年倚靠在那堆杂物上,昏昏欲睡。见有人到了屋外,少年抬了眼。江不寒每次见少年,都极为狼狈和虚弱,但比起上一次的模样,又瘦弱了几分。 “你还认识我吗?”江不寒悄声问。 “救……我……”少年哑着嗓子开声,这两个字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江不寒只觉得苦涩:“放心,我找机会救你出去。” 但这个机会并不容易寻到。婚宴之时,林怀瑾为了给江不寒铺路,将他寸步不离的拉在身边。 连着林臻和庄诗茉拜高堂之时,林臻一转身一抬头,都看到江不寒就站在父亲身边,甚是无语。他悄悄对江不寒做了个鬼脸——你占我什么便宜。 江不寒则回了个无奈的表情——拜堂呢,严肃点。 他二人这番眉来眼去,旁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林格看到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装作一脸严肃的模样。 到了晚上的宴席,江不寒又被林怀瑾拖着四处敬酒,与人寒暄。 江不寒能感受到,林怀瑾是勉力想让江湖上的这些人对他这个少年盟主能高看一眼,但江不寒也能感受到,参加婚宴的这些老江湖,对他客气无非是不想坏了氛围,扫了林怀瑾的兴致,但对他江不寒,却更多的还是不信任。 江不寒倒是无所谓,反正来日方长,他对自己有信心,总会证明自己的。 …… 酒宴到了后面,江不寒发现唐旻不见了,他担心唐旻吃饱了撑得又去和那少年过不去,于是悄悄叮嘱了林氏弟子去看一看。 不消片刻弟子过来回复,说这唐七果然吃饱了撑的,方才在婚宴上结识了一些年纪相仿的宗门弟子,他便突然起了炫耀之心,带那些弟子去看少年,让少年当着众人的面学狗叫。少年不干,唐七觉得落了面子,便遭了一顿毒打。要不是唐霜担心他在婚宴上闹出人命,让身边的人死活劝住了,搞不好现在少年已经被打死了。 江不寒听了十分心急,他原本还打算等婚宴结束,去说服林怀瑾出面,买下无名少年,但如今却发现,恐怕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了。若要救这少年,只能把人偷着送出去。 江不寒本想迅速从这婚宴上离开,但未曾想,几杯水酒下肚,堂内已经逐渐开始不太愉快了起来。 酒过三巡,就逐渐开始有人放肆了起来。 最先放肆的提了一句:“我说林庄主啊,你这代盟主做的好好的,干什么非要让这江不寒来做。照我说,你就当这正式的不就好了。” 一个放肆起来,一群人也就跟着放肆了。 林怀瑾此时酒意上头,仗着酒意在舌战群雄:“不寒不是挺好的吗!年轻人,你们总得给些机会!上任以来,这江湖大小事务哪件没处理妥当!丘山那回不也是做得很不错吗?!” “那也不过就是丘山这一回,跟林庄主你这十几年的功绩比起来,能算个什么?” “那我多少岁、不寒多少岁?莫欺少年穷啊诸位。诸位若是让不寒也当上个十年八年的盟主,立下的功绩自然不比我少,是不是?!” 江不寒在旁边听了这番话,见林怀瑾如此维护自己他很是感动,但林怀瑾一反驳,厅中众人就七嘴八舌各抒己见了起来,偏偏这时林怀瑾酒意上头,根本不管不顾。于是登时婚宴就变成了辩论场。 江不寒眼看众人为自己吵了起来,很是尴尬,但他张了几次嘴,却无人理会他。他求助的看林臻,林臻却反而道:“父亲说的对!不寒他日定然是天底下最好的盟主!” 江不寒扶额,这林臻都还没开始喝,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护起短来了。但无论如何,林氏父子一番话,让江不寒很感动。 场上一众人吵吵嚷嚷的,此时有人出来做和事佬。“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莫要伤了和气。” 又有一人也掺和道:“是啊,与其聊这些,不如聊聊林兄家千金的婚事吧。听闻林兄有个千金,已到了待嫁的年龄,不知是否已有良配,若没有的话,我家有个小子林兄不知是否有兴趣?” 这个话题一开启,不少想要和林氏攀交情的,都兴致勃勃的聊了起来。还有不少门派力荐门下爱徒,一时间热闹非凡。 林怀瑾却摆着手道:“诸位,诸位,我家小女不才,得诸位厚爱。但在下心中早有定论,我家小女今生若要婚嫁,那必定是我老友的儿子,江不寒!” 这个话一开始,江不寒心中便咯噔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林格,而林格此时,也正在看着他。 江不寒一愣,他看林格的神色,觉得她似乎有些不高兴,于是他下意识想反驳,林臻却是拉了他一把,悄悄的:“有什么回头再说,眼下这场合……” 江不寒只能无奈把话吞了回去,林臻又暗暗在他耳边叨叨:“其实我觉得你和格格成亲挺好的,这样以后亲上加亲,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江不寒此刻心乱如麻。这几日频繁被提及此事,但他仍然觉得不妥,在他心里,林格是姐姐,但却不是他想要的妻子。 ----
第73章 农夫与蛇 婚宴一直闹到快子时才散。 林怀瑾明显喝多了,林怀瑾到喝得实在有些多,江不寒赶紧让弟子们搀着他下去喝解酒汤。他一离开,不少宾客也不打算逗留,婚宴到这时才算收尾了。 林怀瑾走路七扭八歪的,江不寒实在不放心,于是跟了上去,一直确认众弟子将林怀瑾抬上了床,他才放心离开。 他心中记挂东厢房苦命的少年,匆匆赶着回房。走到半路,他却撞到了林格。 江不寒诧异:“阿姐,你为何还没歇下?” 江不寒平日里是管林格叫阿姐的。但因为方才婚宴上那么一闹,眼下这声“阿姐”叫的,着实尴尬。 林格心事重重,随后说:“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 林格在院中找了一处僻静之地,江不寒走了过去,她却又是许久不出声。 江不寒有些诧异,片刻后才终于等到林格开口,她有些生硬的问:“方才我听闻父亲……父亲说要将我……要你我……” 林格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提到这个话题禁不住羞红了脸。 江不寒听林格起了个头,更觉尴尬了。他看林格的神情,不知道她到底作何感想:“林叔叔大概是喝醉了……这也当不得真……” 林格却是突然打断他的话,非常快速的问:“你觉得这事当不得真?” 江不寒一愣:“啊?” 江不寒看林格神情,她似乎颇有几分生气,于是赶紧安慰她:“这林叔喝的如此醉,怕是明日也不记得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若你觉得还不放心,我明日同林叔再说手……” 但他越说,林格似乎越生气。 半晌后,林格突然开口:“那如果此事当真了呢?你又当如何?” 江不寒看林格的神情,少女神情冰冷,对婚嫁一事似乎也并不赞同,他心下便笃定了几分,于是他诚恳道:“阿姐,你莫要生气,若当真了,我也定当会同林叔说个清楚,不会让你……” 林格听到此处,却是面无表情、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江不寒此时才刚过十八,对男女之情毫无经验,眼看林格如此走掉,只觉得林格的确是不想同他成亲,所以得了他的回复后便离开了。他哪里会想到,林格生气,是因为林格察觉到了江不寒对她,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 被林格这么一打岔,江不寒忘了少年的事,只想起来秦修年自始至终都没有赶回来参加婚宴,所以他今夜得代替秦氏夜宿东厢房。 等回到东厢房,他听到杂物间里传来一声闷哼,才想起来今夜还得想法子救那个苦命的少年。于是他将方才之事抛诸脑后,赶紧去杂物间寻那少年。 少年本就瘦弱不堪又满身青紫,今日又无故被唐旻打了一顿,眼下嘴角挂了半干的血迹,看着更是可怜。 唐七下手十分狠厉,看着毫无章法,但每一鞭砸在身上,却是将将好能让人生不如死但却又不会致命,江不寒看着少年身上那一道道新添的紫痕,只觉得血气上涌,无论如何也要将少年放走。 江不寒叹气:“早知再见你是这幅模样,当初还不如直接把你带走。” 江不寒小心翼翼带着少年出了东厢房,唐氏众人都已经睡下,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直到带着少年走出闲云居后门,才松下一口气。 他抽了问天剑,劈掉了铁链的两端。刺环都陷入少年的皮肉之中了,拿下来之时,少年一双细弱的手腕简直惨不忍睹。 江不寒于心不忍,把身上的钱袋摸了出来,塞给少年道:“此地不宜耽搁,来不及给治伤了。但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北走,快到北城门处,有家铺子上挂了面旗子写着‘游’字的。你去那里找游郎中,这人见钱就能办事,不会多话。你找他去治一治伤。” 江不寒见少年拿了钱袋发呆,他催促道:“行了,快去吧。其他事情我会看着处理。” 少年拿了钱袋,有些犹豫的,慢慢的离开。 江不寒见他往外走了,才放下心来。他心知明日那唐七必然闹得天翻地覆,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和林怀瑾先说一声,商量个对策。 他看了眼天光,眼下已经后半夜,整个闲云居都十分安静。 秦修年一直没出现,于是他回到了东厢房的房间,躺了下来。但仍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日起来那唐旻发现少年不见,定当会闹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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