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良立即放声大笑,方知州亦没能忍住,用折扇掩住嘴唇。 宴云何感觉隐娘那句话,简直像致命一击:“也没有差这么多吧,怎么就当爹了?” 隐娘嫌弃地望他:“左家养出这样一个女儿不容易,应该会送进宫,劝你别想了。” 宴云何饶有兴趣道:“如果她入宫,该好好想一想的人应该是你吧。” “我能想什么,陛下婚姻大事,岂是我能干预的。”隐娘潇洒道。 有时候宴云何都羡慕隐娘的洒脱,看似喜欢陛下,实则又很自由。 虽然时常抱怨陛下不调她回京,但隐娘在云洲生活安然,上次见面时,他也发现隐娘将自住小宅打理得很好。 如果真的对云洲没感情,是不会这样费劲心血,经营周遭的一切。 见他表情放松,隐娘又看游良和方知州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没猜中。 于是继续往前猜,把东林书院女学子,盛名京都的姑娘都猜了个遍,最后她面色都变了:“淮阳,你喜欢的人该不会已有家室了吧,这么神秘。” 见她越猜越离谱,宴云何笑着打断:“行了,别猜了,你是猜不到的。” 方知州主动接过话题:“隐娘怎么把京城历年的女子记得这样清楚?” 游良赞同道:“就是,你这人可奇怪,正常人会记下这么多消息吗?” 隐娘道:“什么时候金吾卫也管查案的事了?” “方澜之,宴淮阳,你们是不是都知道她的身份,只有我不知道?”游良急了,有种被抛下的感觉。 这桌人的身份,他们三个确实彼此都心知肚明。 但游良不好糊弄,正想着该找什么理由,方知州气定神闲道:“隐娘是我远房表妹,那会永安侯夫人问我有没有适龄女子,我便引见了她。” 游良不是很信,还想说话,方知州便很平静地说了一句:“怎么,你也想结识我身边的适龄女子?” 只一句话,就叫游良成功闭嘴。 一顿羊肉暖锅,吃得宾主尽欢。老仆上前收拾,宴云何跟着隐娘,他有事拜托她帮忙。 隐娘见他神色,便知他有事要说。 只让对方在厅堂稍等,她把宴云何先前嘱咐她的东西拿过来。 宴云何在云洲拜托隐娘收集青衣帮的信息,他既然答应了陈青,要为他们帮里的人寻条后路,便不会忘记。 但在帮忙之前,他也得确认陈青同他说的那些是事实。 隐娘拿出了厚厚一沓文书,并告诉他:“你要我收集的东西,我简单看了一下,青衣帮确实只求财,不害命,平日里甚至还会去帮助附近的村民,勉强算得上义匪。” 宴云何接过那些文书,点了点头:“做得不错,我还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隐娘为难道:“云洲之事,陛下的意思……” 宴云何拿出了一卷舆图:“不是公事,是我的私事。” 他将舆图往桌上一展,上面用黑笔圈出了三个地点:“我想让你帮我查查看这三个地方的地形。” 隐娘探头望去:“这是黑屿乱山,你怎么突然想要查这个?” 宴云何笑而不语,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银票,推了过去。 隐娘瞬间眉开眼笑,收下银票:“三天内就给你打听好,连那里有几块石头都给你查得一清二楚。” 宴云何伸指点在其中一处:“这个悬崖下有个石台,人就算摔了下去,也能侥幸留下一条性命。” “我需要你查一下另外两个地方,是否有类似这个悬崖上…… ”他沉吟了一会,才找好了措辞:“绝处逢生地方。” 隐娘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当下说了句明白。 此事一了,宴云何就找到了方知州,要来记录虞钦近年事迹的卷宗。 不是他不想要全部,而是皇城司对所关注的人,记录的事情过于繁琐,他只想知道,虞钦这些年究竟做什么去了,好歹一个锦衣卫都指挥使,怎么能穷成这样。 还有就是……到底哪来的小姑娘! 方知州正好要去点心铺,就把宴云何一同捎上。 他俩都走了,游良自是不好继续留在方府,三人一同出门,分道而行。 宴云何看着游良的背影,问方知州:“你能瞒到几时?” 方知州沉稳道:“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点心铺下,皇城司京城总部,方知州一进去就被数个亲事官包围。他直接让人带宴云何去调出虞钦近年来的文书。 内容应该是精简过的,没有宴云何想象中的那么吓人。 宴云何翻看着那些记录,发觉虞钦只要进宫之后,记录便会停止。 这太奇怪了,他以为在宫里,皇城司更该无孔不入。 还是说为避免窥探陛下行踪之嫌,宫里不会有皇城司的人? 宴云何抱着疑问又翻了几页,发觉虞钦的生活,堪比苦行僧。 每日下值后便会回府,跟旁人几乎没有来往,独来独往。 逢年过节,也就去街上吃碗汤面,然后归家。 记录的内容平铺直叙,宴云何却看得津津有味,很快他就看见了真正让虞钦变穷的原因。 原是自虞长恩在京城做官以后,便一直资助着慈幼庄里的孩童。 虞长恩为官清廉,银两有限,资助的孩童并不多。 后来虞钦的母亲林芷嫁入来后,知道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 专为慈幼庄开设了数家商铺,从商铺赚到的钱,继续供慈幼庄。 孩童们长大后,如果想找营生的活,也可以进入这几家铺面。 这件事在虞长恩过世以后,便由虞钦接手过来。 但虞钦显然并不擅长管理这些商铺,营收很不理想。他便拿自己的俸禄,以及宫里得来的赏银,继续填这个窟窿。 又翻过一页,发觉虞钦本想收养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姑娘,后又不知为何,放弃了收养,转而为那个小姑娘寻了对没有子女的夫妇。 难道送桃花的小姑娘,就是这个小姑娘? 宴云何按着额头苦笑道:“虞寒初,你竟然让我吃了个孩子的醋!”
第四十三章 隐娘是深夜进的宫,她换上女官服,于暗处像一道影子,正如她的名字,成景帝钦赐。 她转眸看了眼前方的小太监,笑道:“严公公,别来无恙啊。” 严公公转过头来,那是张平平无奇的脸,容易叫人记不清五官。 但隐娘觉得,这是因为严公公总低眉顺眼。 若严公公愿意抬起头来,旁人就会立即发现, 他那双眼生得极好,眼尾上钩,目似点漆。 长得倒很符合她的喜好,但隐娘可不敢碰严公公。 倒不是嫌弃对方净了身,而是她身为皇城司情报官,自然知道眼前这人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小太监。 隐娘见过严公公杀人,只有那时这双眼才会灵动起来,染上笑意,这人是真的很享受亲手夺人性命。 狭长的宫道上,缓慢步来一人。 严公公站定,弯腰行礼。隐娘随之往暗处一退,打量来者。 那人穿着紫色飞鱼服,手中提着盏灯,灯照亮脸的那刻,隐娘微微一怔。 等回过神后,她便立即低下头来。 严公公轻声道:“虞大人,可要安排一个人送你出宫?” 虞钦声音冷淡:“不劳烦严公公。” 只是擦肩而过,隐娘忽地察觉到了什么,侧眸扫了眼虞钦的腰间。 是她看错了吗,虞大人腰上的玉佩,宴云何好像也有一枚。 隐娘能被成景帝重用,自有她的本事在,其中最为出色的,便是她的过目不忘。 她并不怀疑自己的记忆,何况那玉是宴云何时常佩在腰上。 不过这天色太暗,瞧错了也不一定。 还未收回目光,紫色衣袍下摆微停,蟒纹转了一圈,袍上那双兽目直直对上隐娘。 隐娘咬了咬牙,暗恨自己目光过于明显,这宫里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怎会感受不到旁人注视。 “这是?”虞钦出声问道。 严公公仍是那张恭顺的脸:“陛下传唤的司簿女官。” 虞钦目光久久停留在隐娘身上,似乎精准地将隐娘藏在暗处的脸,看得分明。 严公公对此视若无睹:“大人若无他事,奴婢便带人下去了。” “姑娘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虞钦低声道。 隐娘惶恐地低下头,没有回应,也不该回答。 虞钦在留下这句引人遐思的话后,却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严公公继续带着隐娘往前走:“姑娘且安心。” 隐娘眨了眨眼,将酸涩压了下去:“我知道,他只是试探而已,不会认出来的。” 严公公轻声细语,难得用上了劝慰的语气:“姑娘莫哭了,一会让陛下瞧见可就不好了。” 隐娘揉了揉眼睛:“嗯。” 她早就知道,在她选择当隐娘后,世上就没了白茵。 但见了成景帝后,她还是被瞧出了些许不对。 成景帝手里批改奏折,一心二用:“来的路上见着谁了?” 严公公一旁答道:“见到虞大人了。” 成景帝搁了笔,靠在椅上:“难怪这个表情,可是心疼了?” 隐娘自从被调去云洲后,年年厚颜无耻赠陛下礼物,尽显爱慕之心。 然而见到真人了,她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只轻声道:“陛下说笑了。” 成景帝抬手做了个手势,严公公适时退下。 隐娘冲成景帝行礼后,主动提起正事。 将宴云何跟虞钦进入云洲后的一举一动,尽数汇报,包括宴云何要她查的三个地方。 隐娘取出了舆图,呈给陛下。 至于那一闪而过的玉佩,被隐娘压进了心底,没敢再报。 成景帝随意地看了那些舆图几眼,便不感兴趣地往旁边一推:“你这段时间跟着宴云何。” 隐娘蓦然抬头,跟着的意思,自然不是普通的跟着。 这是让她将宴云何的一言一行,所有书信,通通记录下来。 为何突然如此,宴云何做什么了? 成景帝单手支颌,弯着眼冲隐娘笑:“隐娘不是一直想回京城?” 隐娘有点慌张地低下头,不敢再多言:“是,臣听令。” 与此同时,从宫门出来的虞钦,登上了马车。 家中老仆在前御马,虞钦在车厢里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忽地抬手掀开车帘。 他取下那枚玉佩,递给老仆:“照着出个图样,送去昭华阁,尽快让这款式在京中流行起来。” 老仆:“好的,少爷。” 他刚想接过玉佩,却没拿动,那玉佩的穗子还握在虞钦手里。 虞钦再次将玉佩收了回去:“晚些我亲自拓一份出来。” 老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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