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泽玉面色略有泛红,刚想转头瞪辛钤一眼,但却被男人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无奈,他只好从面前的铜镜中窥得辛钤的脸。 但令他意外,辛钤并非调笑,神情格外认真。 那声夫人似乎是真心实意的一声承诺。 带着流苏的木梳从头梳到尾,一下下,辛钤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说实话,指缝穿过发丝、木梳捋顺青丝的感觉实在舒适,燕泽玉支起胳膊撑在梳妆台面上,托着下巴有些昏昏欲睡。 漂浮的思绪在此刻尽数沉淀下来,脑袋放得很空。 他这才嗅到些许馨香,是一股极为陌生的味道,不似女子身上繁复的脂粉味,倒是稍带些药味。 略清醒几分,燕泽玉鼻翼翕动,发觉这香气似乎是从辛钤身上传来的。 日日相伴的枕边人,燕泽玉自然知晓辛钤没有熏香的习惯。 那这抹若有似无的香气是从何而来呢? 辛钤这几日到底忙乎何事,又面见了什么人?vb狗装你妈 在燕泽玉脑海中反复思虑过的问题重新明晰起来,他抬眼,刚打算询问,却从铜镜中瞧见了辛钤眼底未来得及收起的沉郁。 “辛钤……”他喃喃道,“出什么事了?” 男人没有着急回答,下敛眼帘将情绪挡去,顺手取了条发带替他重新束发。 做这些事情时,辛钤不慌不忙,举手投足间沉稳干练,看上去赏心悦目的。 直到将发带系好,一切妥当,辛钤才缓缓开了口。 “是出了一些事情,这几日不带你去翰林苑也是怕你担心。” 男人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这几日辛钤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姿势。 燕泽玉颔首,目光在铜镜中与对方相接,辛钤继而道:“我与王统领商议后,决定将计划提前。” “什么?提前?!提前到何时?!”燕泽玉惊呼出声。 “后日。可汗四十大寿之时。” 这变动不可谓不大,其中牵扯颇多,兵力调派、人员筹备…… 转念他又想到那被二皇子分去一半的兵力,心下不由得更担心。 原本他是打算今晚与对方和盘托出镇南将军之事,想来西南的兵力也能派上用上……可如今……辛钤却告诉他计划已然提前,还如此紧迫。 眉头紧蹙,他当即就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辛钤却顺了顺他披在身后的发尾,淡定安抚道:“小玉不必担心,万事俱备,只需静待时机成熟。” “可是……若二皇子那边调遣兵力,抵达皇城内也不会耗费太久,到时候就算成功刺死可汗,也免不了两相争斗……后日便行动,会不会太过心急?” 燕泽玉所言之理辛钤自然明白,若只是这样,他当然不会迫切起兵,十几年都等得,还忍不了最后一时吗…… 但线人来报,二皇子已联系了乌克鲁部的首领,想必是对他们的举动有所察觉。 若是拖到乌克鲁部落的增援赶到……怕更是一场血战。 辛钤没再说话,烛火燃烧时爆出的噼啪声在沉寂的空中格外分明。 他望着少年藏着担忧的深棕眼眸,长叹口气。 从进门便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淡定神情终究是碎裂开一道缝隙。 蹲下。身,骨节分明的大掌摸到少年脚踝处系着的红绳铃铛。 叮铃铃—— 铃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轻声作响。 脚踝本就少人触碰,这会儿敏感地抖动几下,燕泽玉呼吸一滞,下意识将小腿往回收。 还没收回去便被辛钤大掌按住了。 “这铃铛,暂时摘掉吧。” 铃铛没被裹袜包裹的时候,行走或是骑马都会叮铃铃发出声响。 辛钤从前喜欢听这清脆的响动。 他耳力好,就算燕泽玉不在视野范围内,听闻此声,总觉得心爱之人常在身侧,安心。 可若是不再身侧,这铃铛的响动便极易暴露,招来祸端。 “我不想摘……”燕泽玉挣动脚踝,盯着半跪在地上的辛钤,神色惴惴。 为何突然要他摘这个? 辛钤摩挲着少年凸起的踝骨,默了半刻,哄道:“我用东西跟你换,好不好?” 燕泽玉这下来了兴趣,“什么东西?”辛钤顺势将他脚踝的红绳取了下来。 戴了一年多的小铃铛,突然没了,燕泽玉还有些不适应,垂头瞧着。 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当是如何,这铃铛对他来说意义颇多。 一开始是被折辱的象征,后来是能拿捏辛钤的枷锁,最后却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见证…… 盯着那根落在辛钤手中的红绳铃铛,燕泽玉沉默半晌,最后沉声道:“你、你要保管好……别弄丢了。” 言罢,他抬眼盯着辛钤,男人还是神色寡淡的模样,可不知为何,总觉得那玄黑的眼瞳里沉着郁气。 心脏猛地一跳,燕泽玉下意识觉得心慌,定了定神,才道:“不是说交换吗?你的呢?” 辛钤深深看了燕泽玉一眼,继而将那小铃铛珍而重之地收起。 凤眸敛着,眼帘下垂,男人探入袖口的手却顺势拨弄了下衣袖中隐藏的香囊,这动作隐蔽得没叫燕泽玉察觉。 封口处更泄开几分,香气外溢。 燕泽玉凝眉,骤然浓烈的香气颇有些怪异,但很快他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在燕泽玉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辛钤略松开衣襟,将挂在脖颈的红绳骨哨解开了…… 辛钤靠近,目光沉静地望着他,那双深邃眼眸仿佛永恒漆黑的深海,荡漾着他看不透的涟漪。 怔愣之间,辛钤已然将那骨哨戴在他脖颈之上。 胸口处微微一重,那是骨哨落于其上。 辛钤顺势抱了抱他,细致地吻落在眼帘,燕泽玉不得不闭眼,睫毛轻颤。 黑暗中,辛钤低沉磁性的声线静静响在耳边: “按照辛萨一族古老的习俗,首领的狼王一生只一位妻子,你收了我的哨子,便是我的人了。” “害怕的时候吹响它,我会来接我的妻子回家。” 一字一句,刻骨铭心似的。 可太奇怪了,为何突然说起这些……就像是、就像是即将分别一般…… 没由来的,剧烈的心慌猛然将他侵袭,胸腔中心脏都似乎停跳一瞬。 燕泽玉想睁开眼睛询问对方为何如此言语,可鼻尖萦绕的馨香愈发浓重,脑袋阵阵发昏。 他发了疯似地用力睁眼,可落在辛钤眼中不过是少年眼帘猛烈抖动了几下。 最终,他终究陷入了那片永恒漆黑的深海。 就像沉迷于辛钤的眼睛。 沉入海底的最后,燕泽玉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再也不要相信辛钤了……那个傻子…… 作者有话说: 咱们就是说!有没有猜到这个走向的宝贝!嘿嘿!
第123章 以命要挟(小修) 燕泽玉仿佛陷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獠牙差互的丑陋怪物朝他张开血盆大口,惊悸之下,好不容易逃走,却又被卷入猩红血液汇成的深海漩涡。 窒息的压迫感如影随形,叫他喘不过气,燕泽玉只能拼了命往海面游动。 近乎力竭时,他才终于接近了发出莹亮光芒的海面…… 燕泽玉醒了,从一片混沌中。 入目是黄粱雕花床顶,并无帷幔,窗棂外倾洒而来的光线刺眼得紧。 太陌生了,这里不是长乐宫的寝殿,他默默想到。 脑袋仍旧昏沉,仿佛宿醉一夜后的迷瞪胀痛。 燕泽玉蹙眉又重新闭上了眼,忽地,鼻尖流窜过阵阵寡淡的香气…… 这缕若有似无的香气仿佛开启尘封记忆的钥匙。 他混沌脑海中倏地闪过沉入海底前那段响在耳畔的声音。 蓦然惊醒。 燕泽玉翻身而起,甚至顾不得动作太快带来的眩晕,趿拉上床边的履鞋,匆匆朝门边去。 去找辛钤,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可这扇看上去轻飘飘的两扇木门,此时此刻却叫他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燕泽玉急得额头都开始冒汗。 刚想去推另一边的窗户,暗九忽然出现在身边,眉眼低垂,默默道: “玉公子,请不要白费力气了,过几日,主上自会来接您回去。” 玉公子…… 暗九称他玉公子,而非太子妃殿下,想必此刻自己已经不在皇城之内了。 燕泽玉推窗的动作稍微凝滞,但只是一瞬,拳头攥紧几分,仍旧不死心地狠狠拍着窗沿。 可手都拍得发疼,窗户也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似乎是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脑海中再次闪过昨晚辛钤将骨哨交给自己的画面,那双幽暗沉寂的凤眼…… 辛钤的想法不难猜到,他想独自扛下所有,叛乱的腥风血雨,夺权的刀光剑影。 而且……究竟是多没把握,才会将他送出宫去呢? 辛钤曾无比笃定地对他说过,他身边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究竟是何等变故,才让辛钤决定不再让他待在他身边,而是送出宫,离得越远越好? 想通其中关节,燕泽玉只觉一阵燎原之火从心中爆发,烧的他心肺几欲炸裂。 真是深谋远虑的太子殿下。 燕泽玉的牙齿几乎要咬碎了,这个男人,把什么都想好了,擅自做主的将他的一切都安排好。 可他有没有问过一句,自己愿不愿意。 脑子里的各种念头翻江倒海,燕泽玉在原地焦躁的踱步了几下,接着又是一拳打在门上。 一阵疼痛从骨节处传来,接着又血从伤口中渗出。 但燕泽玉毫不在意,只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他要回去,他一定要回去! 他知晓辛钤送他出来的意思,颠覆朝政不是一件三两下就能摆平的小事,刀枪难躲,暗箭难防,任何一个差池都会造成万劫不复的后果。 辛钤将他送出,除了保护他,也是为了让他自己没有了能被挟持住的软肋。 可这算什么? 他被喊了许久太子妃,辛钤还真将他当做女人一般需要躲在男人身后被保护吗? 他很早之前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更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如果辛钤这次失败…… 那张平素艳丽的脸上现在冷的如同冰霜一般,他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脑海里飞速的分析现在的情况。 他记得,辛钤说计划提前到后日,可汗生辰那日。 自己睡了一整夜,那后日便是明日…… 燕泽玉抬眼望着窗棂外大亮的天光,默念道:还不算晚,还有一天时间…… 但谨慎起见,他仍旧问了暗九一句:“今天何日?” 明明只是一个随口便能回答的小问题而已,谁知暗九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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