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玉佩表面亮泽,主人时常把玩才能如此。 应当是费西元极为宝贝的物件,竟就这么送了他。 玉佩被燕泽玉翻来覆去打量了个遍,除了越发觉得这玉石、雕工精贵,旁的什么也没看出来。 没等他捋顺思绪,步撵忽而停了。 长长的宫道中央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墨蓝色朝服,玉冠墨发高束。 和煦日光也盖不过那人阴沉如水的面色。 是辛钤。 须臾,男人朝他这边疾步过来。 步子比往常迈得都急,像是特意赶来的。 步撵略高,辛钤站得近了,需要微微仰头看他。 角度很微妙。 男人喉结凸出的性感弧度被拉伸,眼眸中冷厉的锐光尚未消散。 像一柄寒芒乍现、抵在人命脉上的弯刀。 见血封喉,带着股血气浓郁的野性,却又糅杂这些许性感。 “皇后可有为难你?”男人开口道。 这话金戈刚刚才问过,燕泽玉如今又听了一遍,回答却与方才不大一样。 “没怎么为难。”他略微摇了摇头。 明明以前撒娇卖乖求大哥替他做主的事情没少干…… 但莫名的,这次他不想在辛钤面前表露委屈。 或许是因为这一趟出门叫他看清了——即便是三叩九拜昭告天下的婚礼,那些人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在那些人眼中,他不过是太子身边的附庸、一个芙蓉阁掷金可得,以色侍人的玩意儿。 燕泽玉托着下巴,顿了半晌才朝辛钤露出一个笑,明知故问道: “怎么来这儿了?” 大抵是看他还全须全尾,辛钤眼底的阴翳之色这会儿散掉几分,戏谑地反问他一句: “你说呢?” 话音刚落,宫墙拐角处跑过来一个人,气喘吁吁的。 白棋见到太子和太子妃都在这儿,明显愣了一下。 “白棋方才没跟着你?”燕泽玉看向辛钤,疑惑问道。 辛钤只是挑眉并不言语。 白棋看了看太子殿下的神情,思忖一番开了口: “回太子妃殿下的话,方才太子殿下急着来接您,嫌步撵太慢,直接就过来了呢。” 赶在主子之前说话,本是有些僭越的行为,但白棋分寸拿捏得好,又会揣摩主子的心思。 辛钤见他说话,只是勾唇笑笑,看上去挺满意的,而后又斜了步撵上的小家伙一眼。 “听见没?”男人曲指轻敲了下步撵横栏,意思不言而喻。 燕泽玉默默腹诽几句,还是顺从对方的心思,下了步撵。 男人顺势牵过他的手——像上次一起散步回宫的那样。 但又有些不同。 “这是什么?”辛钤突然出声问道,阴沉地有几分骇人。 燕泽玉愣了半刻。 顺着男人视线,燕泽玉瞧见了自己另一手中握着的那块金玉满堂玉佩。 “你方才便是在看这东西?”熟悉对方之后,燕泽玉听得出来其中风雨欲来的气氛。 呼吸一紧,他下意识将手中的玉佩往身后藏了藏,燕泽玉想开口解释些什么,但似乎说什么都不对。 回过神的他瞧见辛钤愈发冷凝的神情才意识到不对,又匆匆将藏于身后的玉佩递到男人面前。 和煦日光照得那白玉越发润泽清透。 但对于燕泽玉来说,这完全是块烫手山芋,几乎捧不住。 “呃……”抿了抿唇,燕泽玉也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完全没了半个时辰前,在咸福宫怼得人无话可说的风光,支支吾吾道“皇后娘娘赏赐的一块玉佩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也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位置,犹豫再三,他竟然撒了谎。 话已出口,也由不得他后悔。 燕泽玉悄悄抬眼觑了觑辛钤的脸色。 那点漆似的黑眸阴沉沉的,仿佛地底深处不见天日的暗河。 半晌,辛钤将那块递到他面前的碍眼的玉佩拿了起来,一瞬不瞬地审视着其上雕刻的双鱼纹案。 就在燕泽玉以为辛钤是发现了什么的时候,男人却说: “皇后送的东西,还是不要近身为妙,本王先替你收着。” 手腕被男人重新牵起,辛钤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指带着涔凉的体温,一根根。插。入他的指缝,再扣紧。 力道有些重。 燕泽玉感觉到了疼痛,但不敢吱声。 因为他听到耳畔传来一句阴恻恻的低语: “回长乐宫再收拾你。” 作者有话说: 终于码出来了 卡文 QAQ 小星睡去了
第98章 太依赖你 一路无话。 燕泽玉胆战心惊地被牵着,只觉得插。进自己指缝间的手指扣得格外紧,担心他跑掉似的。 辛钤还是喜欢走些僻静的小道,来来往往的宫人稀少,红墙绿柳,风景依旧。 但此时此刻,他却没了欣赏的心思。 脑子里闪过些纷乱复杂的事情—— 比如费西元太子幕僚的身份,再比如费西元时常佩戴这枚玉佩的习惯…… 辛钤如此心思缜密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手上这块玉佩到底是谁的。 可他那时候脑子一片空白,没等他回神,撒谎的话已然脱口而出。 沉默像是粘稠的沼泽,将人逐渐吞噬,且叫人僵硬得难以动弹。 辛钤步子越迈越大,越走越急。 燕泽玉也不得不加快步伐,勉勉强强跟上去。 心绪不宁。 对惩罚的担忧犹如高悬于头顶的利剑,锋锐的剑尖直指,总有一刻会逼近。 简直度秒如年。 抿了抿略显干涩的唇瓣,燕泽玉心中默默盘算着还有多久能到寝宫,眉宇间愁绪漫漫也滋生出悔意。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回宫——” 门口洒扫的小厮的行礼声将他唤回神。 这就到了。 心尖猛地一跳,而后绷紧了一根弦。 他不由得朝辛钤望去。 辛钤性子冷淡,平素里对下人们也少有言语,但今日面色更冷厉几分,恍若极地高寒的冰川,叫人还未得以靠近便望而却步。 男人没理会迎上来的管家,一言不发拉着他径直往寝殿去。 绕过水榭楼台的阁院造景,男人立在寝殿门前忽而停了推门的手,侧过身来看他。 那眼里复杂的情绪太多,又被睫羽阴影覆盖着,燕泽玉不太能理解。 男人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继而推门而入。 下人们大抵是看出来他们之间气氛不对,没有一个人过来打扰的。 雕花门一关,偌大寝殿内只剩彼此。 清透日光自窗棂外洒落,将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的轮廓也映照出来。 日头极好的一天,他却要在这儿受罚…… 男人在坐榻上坐下,就着小矮桌上摆着的茶具,慢条斯理给自己沏了一壶茶。 靑凤髓的淡雅香气随着水蒸气弥漫开来,安神定气。 燕泽玉刚想在男人对面坐下—— “谁让你坐了?”不轻不重的一句。 动作一僵,燕泽玉心中一激灵,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笔直笔直地垂头站着。 像做错事等待长辈教训的小孩儿似的。 燕泽玉窘迫地不知道看哪儿好,视线飘忽一阵,眼神略过男人白皙修长且筋脉凸起的手,最后停在了茶盏。 卷边茶叶在滚烫热水的浸润下舒展开,清浅地上下浮动着,茶色晕染。 没等他多看几眼,视线被挡住。 那块金玉满堂的玉佩被男人慢悠悠递到眼前,被日光一照,莹润得刺眼。 “解释一下,这块玉佩真是皇后送的?”尾音略上扬着,似乎没了方才的愠色,但燕泽玉还是感觉到其中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 微微启唇,燕泽玉刚要说话,却又男人打断。 “想清楚再回答。”低沉沉的。 男人现在并不开心。 燕泽玉只得将唇边的字句重新咽回去,偷瞄了眼辛钤的脸色,整理措辞,试探性说了句:“不是皇后送的。”而后又觉得单单只是这一句的话,有些太过干瘪,于是补了点,“对不起。这个……其实、其实是费西元送的……” 话音未落,辛钤那双锋利的剑眉已经皱起。 男人没有询问费西元缘何送他玉佩,只问: “为什么对我撒谎?” 鸦羽似的眼睫颤抖着,一霎一霎,暴露了燕泽玉并不平静的内心。 他垂头不敢直视男人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先前打好的腹稿似乎被这一句问话给打得凌乱不堪。 沉默半晌。 “我、我不知道……当时脑袋一热,就……” 或许是不安吧。 直到那日他主动去翰林院找辛钤用膳,方才见得那么多陌生面孔,有《事件记录簿》上记录过的排得上名号的人,也有些并未记录在册的。 无论有无记载,那都是鲜活的人,而非白纸黑字的干瘪叙述。 他这才发觉—— 自己似乎太过于依赖辛钤给予他的便利。 比如这本能帮他快速了解宫中局势的《事件记录簿》;再比如身边既能侍候又能帮他办事的金戈…… 无不是辛钤带来的。 所以,他在面对未知时总会想起辛钤,或是回忆这个人是否在《事件记录簿》中出现过,而辛钤处理政事所接触的人、事、物,大多对于他来说都是陌生的,很多也没有记载。 他不知道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这些人与辛钤关系如何,性情怎样。 总而言之,他似乎一点也不了解辛钤。 这让他没有安全感。 像是被关进一方漆黑的暗室,周围空荡荡,一眼望去,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所以在费西元出现的时候才会那样如临大敌,像是受到威胁的刺猬,早早将后背的尖刺一根根立起来,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强大几分。 实际上只是虚张声势,他甚至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费西元的意图…… 燕泽玉沉默得太久,辛钤察觉到不对劲,再次出声喊他。 “嗯?”略带歉意地抬头,他涩然地抿了抿干燥的唇瓣,“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那双点漆一般的凤眼压低了凝视他,良久,耳畔一声叹息。 “小玉,再给你一次机会。无论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不要自己憋着。好吗?” 辛钤的声线还是那般悦耳,低沉得仿佛陈年酒酿,醇厚酥麻。 燕泽玉还是垂头站着,眼神盯着虚空,藏在衣袖下的手攥紧了内衬,布料被揉得皱巴巴。 半晌,唇瓣翕张而后又合上,辛钤耐心等着,反复几次,终于是开了口: “辛钤,我似乎太依赖你,做事情之前总会想到你。” “但是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你的朋友,你的幕僚……”
96 首页 上一页 69 70 71 72 73 7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