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嘴色愈恭,礼愈至。 “不了。”那人又给阻挡回来,这会子动作倒更加熟练,先是想要往衣袖里掏手绢,复而停下,眼前人虽呆笨倒还是小心为妙,小心驶得万年船,起身,“走了。” 名嘴忙忙拦住,退后拱袖鞠躬:“官作何名姓,小人日后若得以仰仗也算做佳事并非空穴来风。” 算真诚,不过也说不上傻到无药可救,倒还是个有心眼儿的,也不枉他盯这人好多时日,手里摇晃了个不知哪里搞到手的扇子。 有些眼熟,像是在绣独门绝技,抛扇之间带一阵说不清味道的茶香风:“行走江湖,此次,将我换作一盏春。” 最后望一眼桌上空空的茶水,走的潇洒。 这在旁人看来满口胡话的小家伙前脚刚走,还不待名嘴好好在这繁饶之地溜达上两圈,就有一小八字胡小眼眨眨透着股偷偷摸摸的劲儿凑上来,“这次不知是哪位客官中了大运,定是掌握一手消息!” 旁边一小八字胡滴溜溜的眼睛转了两圈,往名嘴身上靠了靠,拉进距离:“兄弟,给你问个事呗!你可有见过那传消息的人了吗?长什么样?” 说着,手掌在他眼前张开,悄悄展开所有笔划“五”模样手势,没发出声。名嘴也能读懂,那人说是五十银。 江湖规矩,多少还能知道些。这人出手还算大方,足够普通百姓好多天的花销了。名嘴虽不知方才同他讲话那人到底什么个意思但也算是见过世面,先静观其变。 面上一脸老实相,憨憨地摆了摆粗砺的手,装作听不懂这胡须小儿在说什么,又要传达何意。 那八字胡须见他不上道,对上两眼他那呆滞的眼神,打量上下,不屑地哼出声,嘁!这身打扮还以为是个说书的,闹半天就他自个在这说说演演了。墨香伴书声,闹市亦不俗。 那小胡转身就去下一个沾染墨香经年的说书人模样身旁:“老先生——你有没有——” “啥——你说啥——”老爷子耳背,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缝,听不大清,往前又凑了凑,直凑到那颤颤巍巍的小胡子底下。 “我说你有没有见到——那个传消息的——” 八字胡声音抬高,瞬间把人都给吸引过来,一双双眼睛虎视眈眈,夹杂各种无声警告,八字胡瞟了瞟四周,到底还是不想惹事,灰溜溜地走开了。 “咱耳朵不好使。”胡子白花花的老爷爷对着周围一众笑了笑,独属儒雅人的墨香随和,四下人都又散去。 名嘴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知道那传消息的常常混迹在众人之中装作闲聊状给人透漏重要信息。 凭名嘴再愚钝大致也听得出是自己碰上大运了,忍着激动,使劲掐自个,颤抖着双唇破旧衣衫可着劲地往外挤。 这消息,他必定要去茶楼,包个雅间,宴请之前捧场好友都来恭听一二。 京城名嘴们散播消息的能力一绝,其中这位名嘴自然也不是盖的,这不,新出来的消息长了翅膀似的,不过两天就飞遍大街小巷。 * “公子!你听说了吗,那事情是真的。”那小厮来不及停下,一手拿着扫把远远对着刚下早朝的公子喊道。 “可不是真真的!” 绿色官服还没到眼前,又被一身花枝招展的袄子糊了眼,一阵浓烈的香气混合,接着就是那熟悉的嚷嚷声: “老娘昨个儿去花游园,都传遍了,前两日说是宫里传出来消息我当时还不信,这不,这回我可是听得是真真切切的,那新君可真是被他那位泼辣小仙君迷昏了头啊!要死要活地洞房,每每一出来身上衣衫那可真是没一处好的。” 宋绶皱了皱眉,他本是心静之人,如今这两日关乎那个小国出来的仙君,各处风言风语愣是吵得他不安生,语气随着脸色一并沉了下来:“母亲,都说是外面谣传了,且不可再听这些胡言乱语。” “谣传?我的好弟弟啊,你最近是昏了头吧,眼下正是为我们大宋家为母亲站队的好时机,你不去选择仙君站队要选那一边?难不成是那个暴烈喜怒无常的新君?” 宋勤病歪歪地推着自己那永不停歇的小轮椅,面色悲痛踌躇,扑面而来的语气仿佛积载了几百年的怨恨直砸在宋绶脸上。 宋母也在一旁帮腔:“可不是呐!你可不要被冲昏了头,咱们该选站在仙君这头的!仙君这多好啊,出身高贵,最重要的是,那在一十七洲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声名显赫。虽然沂合近来看起来没落,但瘦死的骆驼可比马大,更何况人家那是低调。 有了地位不稳的新君宠爱,再算算,小太子来咱们剑来可不得给他娘家三分颜面?” 宋绶就静静看着这两位在他面前一红一白地上演好戏,前两日还在铁骨铮铮地说要带宋家站在新君队伍,这两日又转而倒戈,真是好样的,不愧是母子,这作态都是一模一样。 “我再考虑周到些。” 宋绶没给他们继续废话,也没表现出过于嘲讽的模样,语气平缓,透着一贯藏巧显拙的风格。 回到内室,宋绶站在书桌前看到一大摞的奏折一阵烦躁,摔碎手旁的笔洗,不知有意无意,摔的位置十分巧妙,笔洗被狠狠砸落在厚厚的毯子上,半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这间屋子里,永远是无声的喧闹。 夜色暗了下来,还是那个小厮,刚被调过来伺候公子的,竟也没打声招呼,就这样不识礼数冲撞进来,屋子里乌漆麻黑的,活活睁眼瞎。 公子能看见些什么!心里嘀咕着把手中的火折子点上。书桌旁怎么不见人? 那小厮小心翼翼地端起烛台,围着偌大的屋子转了两圈,好是不见,窗边好像有些动静,于是他悄悄地走过去。 窒息,那是一副怎样的画面。当看到窗台下坐在地毯上的男人将头深深埋在臂弯中,双脚赤足惨白,绿色的官服衣袍散乱,好像是被扯开,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好像有人过来,男子缓慢抬首,面色带着一丝虚弱,从来都是沉稳镇定的眼中此刻透着委屈,红粉相连,连成一片水汪汪地,让人沉沦。 这间屋内没有放暖盆,很冷,冰凉。当如画神仙般的男子赤足走到他面前,脚底在厚厚的毯子上踩下一深一浅地坑来,在烛火发出微弱的光下,赤足里面的血液仿佛会潺潺流动,照的外面一下青一下白,再一下,透着粉。 小厮呼吸不自然急促,重重地呼吸声下快要喘不过来气这才发觉,又冷又热。 心脏碰碰直跳,怎么按也按不住,小厮有些慌张,心里乱成一团。男人步步逼来,第一反应不知所措,再就是想要逃走,但无奈,在男人雾气蒙蒙的眼神下愣是读出几分勾人夺魄的味道,怎么也动不起来。 小厮不懂这种感觉,只是在男人的注视下像有一团看不见的火,从上到下,扫视到每一个角落,怎么也无处可遁。 嫣色发红的唇在一跳两蹦的烛火下更加艳丽,用口呼吸,哈出来的白色气体如烟雾般缭绕在两人之间,更冷了。 小厮晕晕乎乎,越发滚烫,行为不受控制。男人凝神看进他的眼睛,再一步逼近,贴到小厮身前,巨大的身影笼罩在小巧的身上。 宋绶眼中蒙雾更深,小厮透着几分秀气,和那人的一样皮肤白皙,就是太过瘦弱了,那双眼睛要是也能这样看着他,退去那身防范,该多好啊……我,从来都是站在您这一边的呀,我的王。 目光温柔蜷眷。 烛火在这目光的包裹下再也跳不起来,留下一簇簇烟儿,烛台被扫落在地,看到怀中人事不醒的小厮,这怀抱是要留给值得之人的,他应该会很喜欢。 掂起衣服豪不温柔地拖着小厮进了书架后的小房暗间,几乎是难耐之至,眼眶泛红,逼近角落,欺身而上。 小厮恍恍惚惚听得几声当今新君的名讳,一声比一声眷恋,一声比一声真切,沉沉浮浮一时间过往所有答案都浮现在心头: 公子身边年轻小厮从来不重样,总是在某些时间段换了一批又一批。 害怕,更害怕了,费力睁开眼,俯在身上的男人完全是另一副撕掉皮囊之后的模样。不对啊,不对……挣扎……再次挣扎……到最后只能在惶恐与绝望中渐渐翻眼,彻底陷入黑暗,随之起伏。 直到……手垂落在地。 过了好久好久,直到屋子里的空气暖过之后又冷却下。 男子脸上带着一丝靥足,原散落额前的丝丝发梢也贴在面颊上,掩饰不住眼底压抑的嫌恶,但很快就被更深一层的怨恨执拗与恶劣所代替,没有一丝眷恋地将正在抵住的小厮扔下去,直到丢弃在地上的尸体冰凉。 看到绿色官服皱巴巴地瘫在小方床榻,上前再次蹭了蹭,露出诡异的笑容,又坐了上去,闭眼,哪里有半点往日的清寒矜持。 他,明日;他,日日,都是立于高大的朝堂上注视这套官服啊……这让他如何舍得。 忘了吧,知道这些的人都忘记,永远闭嘴才能周全,眼中划过凛冽。 他,明日早朝,还是那个风度翩翩,一尘不染的沉稳臣子,在他的目光之下被从头到脚狠狠笼罩。 作者有话要说: 《俊俏小厮风流公子》啊啊啊!贵公子啊啊啊怎么变成疯皮了!!完蛋根本控制不住!算了,可能是遗传他老娘色皮属性。 好危险的灯灯,还只是道开胃小菜,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呀!给你一个免死符,太子快去保护我方灯! 第7章 湖心亭 清早起来又是那个晴朗天诺,穿起新奇剑来整齐的衣衫配置宫廷玉剑,满面晨光笑意,蹦蹦跳跳赶在漂亮主子面前候着哟。 “停停停!你们几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还不守住自己的岗位啊,一会儿仙君起身可有你们这几个好看!”阿鬼佩戴莹光灿灿的宝剑,端起狐假虎威的气势,嘴上放声脸上确是笑嘻嘻的,心里乐开了花: 剑来就是好,没那么多束缚,当年被挑去沂合宫里时候,差点没给他憋死,除了几位老古板到处没个阳气,阴森森都是老太监带着小太监的还怪吓人。更别提能拿个剑佩戴了,那些胆小的家伙居然禁止拿上武器,一点儿星锈都瞧不着! 哪里像剑来民风淳朴,在这宫里头侍卫啥的随处可见,没那么多约束,倒像是个大王府。 暖室外打扫积雪的几人你看看我,我又来回看看你,几个回合下来恭恭敬敬地给阿鬼问候早安。 本欢快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握拳抵嘴沉声: “你们万万可要细心点,新君可能会时常来看我们仙君,你们也知道新君见不得一点儿脏东西。” 那几人素色棉衣悄悄望了望四周白莹莹的雪上没一点儿污渍,巨大的压迫感下想起那暴君许久之前就是为此事,曾被拖出去的兄弟浮现心头,又赶紧提了提心神:“多谢鬼大人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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