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是派金银去暗中观察了几次,总的来看,这宋绶的手脚还算干净。 再次梳妆打扮,换掉一身黑袍,穿出更为简便的红白相间的服装,洗漱完毕,插上最后一只没有任何装饰的素簪子,一头青丝倾泻缓缓飘落在肩上,淡淡出声问道。 金银一进来就瞧见她这身要出宫的打扮,心底了然,回道: “京城之中有不少书院里的才子优异,公主可愿前去考验他们一二?” 这身装扮实在俏丽,让人难以想象出面前这位是个端着架子的公主,手握生死,更像是为漂亮但又不失英气的小姑娘,闯荡江湖,一丝不苟下又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妙曼姿态。 褚雾笠对着镜中的装扮十分满意,倒映的面孔简直和先王在时一般无二,只是原覆盖了纱布的朦胧面庞如今被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 原洁白无瑕而不食人间烟火的一袭白裳换作微红偏暗的艳丽色,勾唇笑了笑,眼睛瞪大了些,再露齿尝试性地暖笑,倒真有几分京城里有些富家小姐活泼跋扈的姿态。 几乎一瞬间褚雾笠转变了模式,让人恍惚她真实性格时,又刹那变了回来,葱白的手掌上缠绕了几圈绵绵软软的纱布,手中的指甲卸了下来,问道: “京城中哪家的功夫最好。” 看样子并不愿接受金银给出的,要让她雨露均沾各个书院更是男女官员之间的提议。 “各有各的好处,其中当属望海潮书院以及簪花图苑的女子最为上进且学识甚广,不乏惊世之才。” 金银瞧她这副漫不经心的作态,便知这公主唯一这么多年未变的还是那个不要他人干扰的倔强性子,也就省了逐个书院的介绍,说些她想听的。 只是金银还是没忍住想要开口,却被打断,“走了,你且派人暗中保护即可,要注意距离,不用亲自跟着,我想自己一个人出去。” * 街道,尽是杂玩,叫卖声络绎不绝。几个衣冠齐整地扇着扇子四处晃悠,或是身旁跟着小童朝书院方向进进出出,街头还有京名嘴也摆开了架势,不再局限茶馆,多是浪迹街头模拟数十种声音说三道四。 摆小摊的从城门关大老远赶过来,担着担子来汗流浃背地去匆匆,行人尽在滚滚红尘中。 好像是掐准了有人要过去,小巷子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褚雾笠不慌不忙地找个角度,斜斜地靠在青灰色的砖墙上,看到几个大汉中间正包围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美人? 不,是堪比美人般靓丽的俏公子。 褚雾笠来回打量,心里觉得有趣,这位被围困的公子一身凉薄的衣衫松松垮垮,半遮半掩,面色虽失泪,但浑身上下却一尘不染,甚至那几个打劫的大汉也迟迟不说他们的要求,只要这小公子不要乱动。 拙劣的演技。 褚雾笠欣赏了一会儿这几人的表演,转身就要继续溜达。 “小姐可否能救奴家一命?” 几乎这低声请求带着说不上的微喘声一出口,那几个大汉就猛地转过身,好像才发现有人闯进来,刚上前一步吆呼两声: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家伙,快滚出去!”褚雾笠也没给他们一个眼神,只是转身望了眼那“落魄”的小公子,给出了无可奈何的目光。 就走了,走了? 方才还担惊受怕弱小可怜的公子此刻对着那几个壮汉一副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大汉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知所云。 干脆接到小公子皱眉的示意,转头就连忙跑走了,好一个丢兵弃甲的场面。 “小姐,小姐请你留步。” 应当是接受过训练的,这公子即便是在万分狼狈渴求的事态也要保证走路翩翩然,一双通红的眼睛带着纯情与妩媚两种交叠在一起,站在她面前,堵住去路,让人难以忽视地少年,这少年说出句民间小戏本里很流行的话: “小姐今日救了我,我无以为报,只愿以身相许。” 他自己反倒不觉俗套,只以为是表述情谊,脸颊涨的红肿,略微报羞涩。 褚雾笠一身红衣,潇洒利落地上前一步,靠近那位看似倍受欺辱的美男身旁,顽劣心兴起,挑起他尖尖的下颌,靠得很近,眼睛满是流光溢彩,“这位小公子怎么会落入这番境地。” 正当那公子心中一喜,还要再作明目张胆的动作时,褚雾笠迅速快他一步放下他,神情中并无方才的调侃,反倒是不走心的淡淡。 这小公子知道这种美救英雄的法子是不行了,明知道她的身份,却一脸不畏惧她: “我合欢自打花游园被培养伺候女人出来,要的就是这世间握权最重的女人,而我本人不是自负,只能说我自认为就应当并且可以与这样的女子并肩。” 合欢公子虽相貌招摇,但却是个目光坚定有神的。 “琴棋书画,谈论兵法,我自觉不输于那些朝堂之上的男儿。”面前公子下颌过于娇嫩,在掌心实在难以想象是男子身姿,眼神眨呀眨: “只是我得益于花游园,也受困在这个京城最为繁华富庶之地,我自知自己的出发点不像是普通男子般要丰功伟业,可我也无别的坏心思,只能说当时的环境塑造了这样的我。” 接下来的话更是少年的炙热:“我见你第一面就心悦你,也许你不记得我,但在你没有经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前我们就见过,你帮过我挥退了那群顽劣的公子哥,也是间接救过我的命。” 说完,唇齿轻咬,倒叫人难以生出旁的心思。 褚雾笠心中微动,但也只是片刻就心如止水,笑道:“若是本公主身旁不缺乏你这般可心的人儿,你又当如何。” “我早就知道,只要公主心中有我便好。” 合欢看着她,见她终于点了点头,知道她这是同意了,眼睛亮晶晶喜悦道:“我便知道你还像以前那般没变!你收下我,我会很好伺候你,我……我是有满身的本领。” 好似引以为豪。 褚雾笠靠近,手指拨弄着他的红唇,叫这少年眼光闪闪,敏感地难以忍受轻哼了声就要决堤。 明坛大街。 原是当初火药库爆炸之事萧萧后的落幕而今也渐转好,褚雾笠跟着这位“演技拙劣”的小公子坐着马车,被邀请去往花游园的路上。 按照合欢公子的说法,今日不要她是剑来的公主什么的,都给滚到天边去,只要今日是个英勇闯荡江湖救他于危难之中的红衣小姐。 马车,风掠过,四角的风铃作响,煽动的暗涌中覆盖了花游园独有的香气,直达百里。 翩然惊鸿一瞥,马车外一位扬鞭策马的少年直掠过,车内的红衣与马背上的暗袍目光交汇仅在一刹那,都被夺去片刻呼吸,但也仅仅片刻,各自就被周遭的事情绊住心神。 铃铛声响,带过来的少年郎: 腰间束了金兽雕刻的系带,花袍之上尽是低调的暗红色花团,□□白马飘逸,一双马蹄靴随之舞动,手拿弓箭,身背悬壶。 明明一身惹人瞩目的装扮,却叫人难以忽略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庞,更重要的是周身那种沉稳与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已然压住了过分浮夸的杂色。 上面坐着的,恰好是中流砥柱的廖家大公子,本在望海潮书院结业,去往城门关附近历练。 但这位廖大人却火急火燎地将这位公子召见回来,说是打算给他在京城之中谋个一官半职,一起对抗未来更难料的进程。 街头,几位大人悠悠闲闲地逛游,其中一位指着方才一跃数步的俊俏儿郎道: “这位廖公子可是不得了的,廖粹房虽看着副高冷模样但实际很是仗义,又像是那天上不染尘埃的神仙般,人称玉衡君。 洁身自好,志向抱负在咱们京城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也不知未来哪家的小姐能有这般俏丽的夫婿举案齐眉。” 有人道:“不管如何,两家必定在这京城之中是非富即贵的。” 随着讨论声渐渐被往来车马喧嚣压过,马车与白色马匹也在错位离去。 花游园,名不虚传,她早领教过。 褚雾笠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也总共就来了两次,加上这回掐指一算,三次了。 第一次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借着要调查京城几个顽劣子弟的由头实际直冲着那花游园幕后的老板,却与自己猜想恰恰相反,到头来没发觉有什么不对,那次板着脸回去的。 倒让京城名嘴们传了个遍,公主夜访最大的娱乐游园,却清冷孤傲。 她知道,那是秦太师在背后操控,不能将她的声誉毁掉,原以为是为了什么都不在乎的她,未曾想是给一十七洲看的。 第二次,便是她出嫁去往沂合的前几日,当时剑来由着秦太师把控,为了避开王弟与她见面,秦太师想尽千方百计不让她待在宫中。 都要出嫁的姑娘了,她便独自一人在这花游园宿了三天三夜,期间还被人看管到一个不见活人的房间里,为了就是怕她做出什么败坏沂合风俗的事。 她好像是顺手救了一个和她境况相同的少年,那时少年还不算很大,被一群人逼迫,可是……具体她也忘记自己是在第一次还是第二次救得那人了。 想来不管哪次,都是被不愿的情景束缚着。 这第三次,旁边的少年先是下来了马车,学着在街坊瞧见的官人小姐仪礼,有模有样地弯腰搭起手背,等了半天还不见尊贵的女子覆盖到手面,懵懵懂懂地抬头,看见马车内的人正在发愣,开心地冲那女子笑起来。 第三次和这个颇有缘分的小家伙在这里再次游逛一遍,褚雾笠也带着温和的笑意,却没搭上这少年的手背,甩开袍子,径直跳下马车。 合欢手里的动作一顿,面上有些委屈,但在褚雾笠看过来的瞬间就带着欢喜凑到她面前,悄声,“我没告诉他们你的身份,我只找管事的借了打手,说是来了桩大生意遇到个贵人。” 说完,眼睛里满是得逞的笑意,一脸自得的神情。 褚雾笠笑着回道:“你方才的马车接应行礼错了,这可不是迎接心上人的礼仪。” 那是什么? 合欢瞧着马车夫,那个铁憨憨当面就说了出来,“那是我们下人迎接主人的礼仪。” 合欢这才猛然间反应过来,涨红了脸,也不知是喜悦还是别的,总就是云飞雾绕,脑袋一下嗡嗡地,不知所以。 “你会有好多的夫君吗?” 事后,身前披着的被褥划过身子,一大片雪白暴|露在空气中,仔细描摹这女子的眉眼,合欢眼底有少见的难过: “我知道你会有,可是我只要你在我身旁,能仰望你就够了,这里的管事阿姐教了我许多东西,唯独没教过我怎么在达官显贵身前伺候,更没告诉我要是有人抢你了我该如何。” 到最后,合欢发现自己的嗓音紧的也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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