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愣了一下,这名字听在耳边有些熟悉,挥手掀起黑色衣袍就要去翻找书籍。 “先王要我背默过一十七洲各国史,其中就有南纔国图徽。”褚瀛灯的声音干涩低沉: “南纔壁画美人墓,壁画中的女人正是南纔人心目中的神明化身,画中女子代表鼓舞边疆戍守战士们的魂魄。美人墓一出,也承认只有最强大的王朝才有统一一十七洲的武力。” 金银看瀛灯脸色似乎一变再变,不由愤懑道:“这是变相承认南纔已经找好了依靠,背靠别国,另谋他路。王,我们可要揪出来这幕后究竟是谁人在暗箱操作。” “这还用费尽心思?”瀛灯收起脸上神色,暼了金银一眼,背对面前案台:“你方才不是已经查到了名郡都在暗地里的跃跃欲试,想必南纔打着歪心思眼见夺天下几分,倚靠的就是它了。” “美人墓……座下不远处一位别国使臣与这位南纔王交流甚密,不同于诸国放肆舞乐,裹面倒是怕南纔的黄沙侵入脸上,露出的肌肤着色也比其余臣子明亮上一个色调,这哪里是中原的人,分明就是临近中原依靠山水鸟语之地派来的。” “依山傍水之处?若要讲到天时地利人和那就是名郡都了,名郡都靠水,那里的居民熟悉水性,且又大都又近平原,自然是及其养人的。 幸好王察觉得早,否则臣等又要像无头苍蝇乱撞而调入敌人的陷阱了,王英明。”金银厚着嗓子道声叹服。 “哪里的话,还当是本君手下有你这般识察细节的功臣,还有吴将军的妙手丹青——当然最重要的也有母亲在丹珠那里学到的高超画技一丝不落地传授给了剑来众人。” 目光骤然恨戾,嘴边带着一丝嘲弄:“只是说到底剑来百姓不领情,当年如此恨极了我母子,甚至逼迫到那种境地。今日本君也只能护着他们,保佑他们的平安,管理着这个剑来之国,呵,多像是认贼作父狼子野心。” 金银本就觉得今日王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下还是显露出来,果真是事关那个人,王兜兜转转嘴上说着恨极了母亲带给他的流言蜚语,讨厌那个女人的做派,但心底还是及其在意的。 心里叹了口气,无奈打个岔,赶紧转开了话题:“听闻民间一直在传王与仙君感情深厚,如若王的母后天上有灵,成了神仙,也应该很是欣慰。” 本不想用到这一招,前朝形式与民间言论对待仙君很是不利,这样一来再破坏掉两人之间的关系更是让王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中,二人性子合得来,都是聪明人,理应强强联手,不能一个要死不活一个一直被惧怕困扰。 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暂缓注意力了,最后还是需要王自己去克服。 “走,去萧清嘉那里看看,看他在打什么算盘,竟然蛊惑民间有这种传言。”收起案上的百宴图放入袖中。刚踏出殿门,突然来了句,“给这殿赐个名字吧,你明日去礼部给这里上个名儿,就叫大红殿。” 金银不明新君怎变化如此之迅疾,这几日不管有多忙都要跑去清嘉哪里晚叨扰,再联想到前几日同那仙君唠嗑里说的话,一时了然。 喊来金银跟过去,瀛灯路上说不去仙君的地方了,要四处走一走安静一下,转念走向仙君所居住的方向,一步一个脚印地在雪中留下痕迹,厚厚的雪杂着化成的净水,踩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着好听。 褚瀛灯贯会自娱自乐,在这漫长行走的雪堆里也能找到乐子。 一路下来,不仅是地上的皑皑白雪叫人寸步难行,无半处光照亮,到处更是黑秃秃的,金银跟在后面挑了一盏灯。 “这里光景不错。”瀛灯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在这里耍剑应当不辜负雪景。 还记得我年少时就常见宫里头的嫔妃们在这里挑灯看剑,那时候母后也在,还有先王,这里应该叫岁月楼阁,搭起来的戏台子都用来比试剑器,把把剑上都带着金银玉坠装饰,应该是那个女人最风光的时间。” “可惜不过是短短十几年就夷为平地了。”金银也带着惋惜,说起来这也改是帝王最美好的时光,那时有哥哥姐姐陪伴,父母健在感情良好,还没后来那么多的烦心事,更没有之后的遭人残杀流落街头,一时五味杂陈涌上心头: “王,您可要再耍一遍?奴为你挑灯。” “不了。” 褚瀛灯拒绝:“如今四处不安定,国情又有动荡之势,本君不能为一己之私而不顾这个位置,剑来的安稳,再说,当年母后是有先王为她挑灯,本君到现在也没个趁手的挑灯人。” 金银知道王心中所想,也没其他办法,的确多事之季难免要舍弃一些东西,尤其这样东西对于帝王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剑来历史上出一个多情帝王就足够了,已经将国家搅和的危急存亡,就不要再有第二个了,瀛灯……更不要痴心妄想了: “如今剑来算是时局安稳,人人也难免不知祖宗传下来的剑如何把控,王若是想要我剑来继续延续剑的复兴,何不开一个雅集剑会让诸位公子王孙一观呢,再请一些人去调教剑法,想来也不会失传。” 理是这个理,那究竟谁来负责呢,褚瀛灯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答案。 “本君本应当手握大权,如今除了赵氏族老手中把持的一些,算一下也算是收回了一部分实权,身为帝王理应居安思危,只是我不想将自己,仙君……是个好的,你更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陪伴,所以本君不想失去你们这些忠贞,更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被权力完完全全侵蚀的人。” 到最后话语恳切,对着金银吐露这番难得的真挚,似乎真的将金银视为自己的亲人。 仰头,看得逐渐融化的垂冰三尺出了神。 金银低头,安安分分地扮演起身旁太监守卫的角色,看表面似乎没被这眼前帝王失了理智,胡乱表达的言语动摇半分,最后只是恭敬回答: “奴是陪伴着王长大的,当年流落……不管怎么说奴也比王大了几岁,自然愿追随王,不论将来山河。奴永远记得自己说王手中最后的底牌亮剑。” 褚瀛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民间是怎么传言仙君的?” 金银斟酌了好一会才出声。 第13章 边塞事 (二) 忐忑不安的声音,“外面传言新君过于宠爱仙君,已经上升到仙君手握大权,这群人好像是有意识地将舆论引导向仙君以及新君之处,妄想调起你们之间的争斗,王不能如他们的意。” “那倒是,做足样子给外人看我剑来和睦本就是本君的选择,只是本君也未料到还没派人传出这消息就有人先快本君一步,又要重赴先王的道路了,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一模一样的手法,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呢?” 褚瀛灯越发觉得好奇,但同时眉眼之间也逐渐染上暴戾,不管是谁,都得去死,害得他落入这般境地。 心中又是快感地战栗。 金银在身后瞧着瀛灯微微颤抖的身子,止不住叹息,这可怎么办是好,一遇到这种事王简直就是冷静不下来,这些年杀害过多少。 散播谣言的了,情况并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好转,要么是错杀,要么就是牵连一众人群,但这些人仿佛是杀不完的,更不能连根拔起。 外头流言从来没断过,帝王残暴,杀害兄弟姐妹,为了争夺权力狠心将同胞皇姐送给老头子和亲,弑父夺位,各种诸如此类。这其中真假半掺,倒还真叫人容易相信,也确实是敌人在暗处。 “本君到这个时候还要隐忍个什么劲?难道像他们一样活生生地被害死?” 每次金银上赶着去劝谏帝王时,都会得到这样的话语,不轻不重地给挡了回来。 说的不错,可他又是眼睁睁地看到过眼前这人经历过折磨,也难怪,莫劝他人善。只能这样次次替帝王料理后事,不过这几次的情况来看,好像还是真的有东西慢慢浮出水面了。 金银跟需要稳住,越是在这种即将知晓的时刻,越是不能打草惊蛇。 到了新君住处,庭前的雪已经被扫地干净,与外头的路滑成对照,正如这扫雪的人泾渭分明。 阿鬼本来还靠着门打瞌睡,远远见着有两方人影提灯明路,立马猜到是谁,他眼神好,远看,嘿!还真是!仙君果真与王的感情如此热络。 扭头就对着屋内喊了句王到了。 屋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直到阿鬼跑出去好远才彻底安静。 “王——”阿鬼行了个礼:“仙君在里头等候多时了,到现在还没熄火,就等着您来呢。”阿鬼带着少年独有的欢乐,语气兴高采烈。 瀛灯只在他身上留了一眼,心里还真是觉得这主仆俩还真不是一个性子,方才路上的不悦也在这一瞬间被隐匿地干干净净,消失不见。 金银这才注意到这个少年,记忆中搜索,少年叫阿鬼?只是这少年似乎和你怕他的样子,还没正脸见他,身子就瑟索了一下,看来吓的不轻。 对自己的面貌略知一二,他也没多大要恐吓别人的心情,就扯着袍子上的黑帽子,给面部遮的严严实实的,尤其是那道竖在中间的伤疤。 阿鬼一个转头就见金银把自己裹严实了,有点儿后怕,又有些惋惜,但还是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地开口问道:“王今日是不是不高兴啊?” 而后见金银暼他一眼,一身的建设瞬间怂了,嗫嚅道: “我刚刚见王火气冲冲的,一进仙君屋里头就藏了起来,会不会要对仙君发火啊……” 金银见他实在担忧,觉得实在不必要,但看他火急火燎还要藏着的样子,终于还是开口:“没必要,王不是个把怒火牵扯到别人身上的人,即便再生气也能克制住自己。” “真的吗?”阿鬼眼睛蹭地一下亮起来,太高兴而猛地一个转头看金银求证,金银正在放空,一双明亮的眼睛瞬间对住了自己,就真是很热烈朝气,靠的太近了。 金银垂下眸遮住眼底情绪,直接迅速转头,已经习惯了别人对自己远离的态度,就连帝王也是面上尊重实际疏离,见这样灿烂的人,显而易见他有些紧张。 阿鬼好像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但是巨大的喜悦让他不过脑子,逮着金银一个劲儿地往前凑。 这会见金银和他搭话,也不怕他了,可劲地展示自己拉关系的好本领,“欸,我俩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道声哥们也是不错。” 有些小紧张,悄悄吞口嘴里的口水,声音有丢丢大,小尴尬,转而乐呵呵开始吹捧:“你是王面前的大红人,咱们也都是为了仙君与王感情和睦的,咱两个联手暗戳戳也能让他们两个感情好一些不是? 你就向我透露一些关于王的事,习惯啥的也都行,最好先是一些眼巴巴注意的,也能让哥们伺候的时候不踩老虎尾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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