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枕风眼帘一眨:“啊?” 赵眠把魏枕风的披风塞了回去,而后从身后的护卫手中接过一把长弓。 修长白皙的手指夹住箭的尾端,少年月下挽弓,宽大华丽的衣袖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英姿飒爽,盛气凌人。 弓满,箭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为首的大汉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顷刻之间右肩被箭贯穿,血迹晕染开,手中的大锤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随后被赶上前的沈不辞彻底制服。 魏枕风看着赵眠的侧颜,在心中默念了三遍“清心寡欲,远离美色”,却依旧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直到沈不辞等人已经开始收拾残局,他才勉强找回了自己干正事的状态:“你这一箭不会把人射没了吧。” “没伤到要害。”赵眠将长弓往魏枕风身上一扔,被对方稳稳地接住,“死不了。” 这些刺客事先做好了失败的准备,见到败局已定,纷纷咬破事先藏在嘴里的毒药,没一会儿就死得透透的。唯一的活口,便是那个被赵眠射伤的首领。沈不辞打晕了他,卸下他的下巴,及时把毒药取了出来。 沈不辞把大汉扛到赵眠面前复命。赵眠颔首道:“辛苦,这个月的俸禄加倍。” 魏枕风走上前,扯下大汉蒙面的黑布,看清对方的面容后,道:“不是顾烧灯。” 赵眠问:“那是谁。” 赵眠不过顺口一问,没指望魏枕风会回答。没想到魏枕风还真认识这个人:“霍康胜,顾烧灯最为器重的亲信之一。我们这次算是钓了一条大鱼了。” 赵眠纠正道:“不是你钓的,是我钓的。” 魏枕风哄着他:“是是是。” 霍康胜被赵眠带回至南靖使馆,由使馆内的大夫看顾诊治。 赵眠下手极有分寸,霍康胜虽然失血过多,还废了一条胳膊,但并无生命危险。昏迷一日后,便在使馆内醒了过来。 霍康胜是被疼醒的。但他出生入死多年,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这点疼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皱着一张长满络腮胡的脸,艰难地睁开眼,这一看,顿时血气上涌,急怒攻心:“……魏狗!” “别来无恙,霍首领。”魏枕风笑吟吟地站在床边,“两年不见,你怎么弱成这样了?” 霍康胜挣扎地要下床,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包扎的白布上溢出鲜血他也全然不顾:“我、我他娘的和你拼了!” 沈不辞上前将霍康胜按了回去。赵眠冷冷开口:“要打出去打,别在我南靖的地盘上撒野。” 霍康胜一个彪形大汉被按在床上动弹不得,他捂着伤口,恨恨地瞪着魏枕风,五官因强烈的恨意变得扭曲:“我知道你想干嘛,魏枕风。我告诉你,你永远不可能得逞!” 魏枕风笑道:“这话好熟悉啊。我攻打灵州之前,你站在城墙上,是不是也是这么喊话的?” 霍康胜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气到脸色发白,唔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够了,别刺激他。”赵眠不悦道,“你想把他气死?” 魏枕风认错认得痛快:“好吧好吧,我不说话了。” 霍康胜和魏枕风交手多年,头一次见魏枕风低头低得如此之快。他眼中闪过诧异,霍地看向赵眠:“你就是南靖的萧觉?” 赵眠道:“是。” “萧世卿是你什么人?” 赵眠眉眼骤冷:“你再直呼丞相之名,不仅是你另一条胳膊,你的两条腿也保不住了,懂吗。” 霍康胜哈哈大笑起来:“大丈夫何惧一死!南靖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想要西夏遗宝?行,你杀了魏枕风,我就告诉你宝藏在哪。” 魏枕风就笑:“你这反间之计,未免太露骨吧。我们在你眼中,看上去像傻子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霍康胜啐了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沫,“你们难道不想独吞我西夏财宝?别装了,魏狗,你北渊在我西夏国土上死了多少人,你真的愿给南靖分一杯羹?” 魏枕风脸上的笑意收了个干净:“你没这个脑子——顾烧灯让你这么说的?” 霍康胜没有理他,而是对赵眠说:“南靖人,北渊如果靠西夏遗宝进一步壮大,你三国霸主的地位还能保住?渊帝要的是一统天下,先是西夏,再是东陵,最后就要轮到你们南靖了!” 赵眠陷入沉思。 魏枕风朝赵眠瞥了一眼。 他当然不会被这种拙劣的反间计蒙骗,赵眠……应该也不会吧? 难说,在太子殿下心中,南靖的利益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他将来若真的因为西夏宝藏同自己反目成仇,似乎好像,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眼看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变得紧张起来,霍康胜咧嘴一笑,搬出最后的一句话:“我可以告诉你们宝藏的位置,但只能告诉你们一人。至于是谁,你们自己掂量着办吧!” 魏枕风还想说些什么,白榆敲门走了进来:“王爷,大人,打扰了。” 赵眠不太高兴地问:“何事。” 这个时候打扰他,不知道他在忙正事么。 白榆温声道:“我就是想来提醒你们,马上到子时了。而今日,是十一月十四呢。” 赵眠:“……” 魏枕风:“……” 霍康胜敏锐地察觉到,那个女人话一说,魏狗和南靖人之间的氛围陡然骤变,从一种焦灼变成了另一种难以形容的……焦灼。 魏枕风按了按眉心,道:“今日就审到这里吧,我们还有大事要办。” 赵眠点点头:“好。” 霍康胜看着两人说走就走,没有一丝丝留恋,有点懵:“你们……” 这两人怎么回事?有什么事能比西夏宝藏的线索更重要???
第29章 两人沉默地离开了暂时关押霍康胜的小院。 赵眠人虽然走了,心却还在霍康胜身上。 霍康胜说的那些,是他和魏枕风,也是南靖和北渊之间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南靖对西夏宝藏势在必得,即便不能独吞,也势必要分一杯羹。但站在北渊的角度上考虑,定然是一分一毫都不愿与他国共享的。 来日魏枕风若因为此事与他翻脸无情,亦在情理之中。即便知晓霍康胜是在挑拨南北二国的关系,他们也无法否认这一事实。 赵眠不由地朝魏枕风看了眼,只见魏枕风一副面色凝重,沉思熟虑的模样,大概是在和他纠结同样的问题。 赵眠开口安慰:“此事多想无益。不如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性命之事大过天。” 魏枕风看着他,好笑道:“你觉得我在多想什么。” “自然是西夏遗宝之事。” “厉害厉害,这都被你猜中了。所以我们今晚去哪做?”魏枕风用他一贯轻松随意的口吻说,“你那还是我这?” 赵眠思忖片刻,道:“去我那,离霍康胜近,万一他那里有什么意外我们也能及时赶到。” 魏枕风神色复杂。 还“及时赶到”,太子殿下把和他上床当成什么了——吃饭吗?撂完筷子就可以走人。 嘲讽的话到了嘴边,又被魏枕风咽了回去。他虽然没什么经验,但直觉告诉他,事前还是不要招惹赵眠不开心为好。 “行,”魏枕风道,“听你的。” 赵眠朝自己的屋子走去。他发现魏枕风一直跟着自己,奇怪道:“你跟着我干嘛?” 魏枕风也是莫名其妙:“不是说去你那吗?” 赵眠道:“你准备好了再过来。” “准备?我需要准备什么吗?”魏枕风“哦”了一声,反应过来,“我知道了,我应该去沐浴更衣。” 赵眠提醒他:“除了沐浴更衣,还有别的。” 魏枕风不解:“别的?” 看魏枕风这个反应,赵眠便知小王爷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上回是你在上面。这个月,怎么说也应当轮到我了。” 魏枕风:“……?” 赵眠斜睨着他,直言不讳:“就你那床技,你总不会天真地以为我这个月还会让你睡我吧。” 魏枕风僵住了,他张开嘴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按理来说,他和赵眠轮流着来是最为公平的。雌雄双蛊只要求中蛊者圆房,也没要求谁上谁下。就赵眠那脾气,上一回被他折腾得不轻,这个月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找回场子。 他之前居然疏忽了这点,没有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失算了。 魏枕风绞尽脑汁,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我比你高。” 赵眠皱起眉。 魏枕风这又是在玩哪一出? 魏枕风自以为找到了突破口,继续说:“还比你能打。” 赵眠冷笑道:“王爷莫不是忘了自己在谁的地盘上?需要孤唤来沈不辞,让他把王爷绑在孤的床头么。” 魏枕风垂死挣扎:“……我反应也比你快?” 赵眠脸色蓦地一沉,自证的话语脱口而出:“那还不是因为你当时顶着李二的脸!若那时是你自己的脸,孤怎么可能那么晚才有反应。” 魏枕风笑道:“你信不信,就算当时我顶着自己的脸,肯定还是你更慢。” 赵眠还要反唇相讥,突然惊觉自己好像又被魏枕风牵着鼻子在说话了,谁快谁慢根本不是问题的核心,争论这个有何意义。 “呵,你还挺骄傲。总之,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子时了。”赵眠冷冷道,“孤劝王爷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早点做完还能继续去审霍康胜。” 说完,赵眠踏入自己房中,当着魏枕风的面砰地关上了门。 贴心的白榆已经提前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赵眠泡在热水中,脸颊被熏得通红。泡了一会儿,他感觉水温不但没有下降,反而有渐渐升高的趋势。 ……是因为他在想马上要和魏枕风解蛊的事? 不用紧张,他能做好的。 在他十五六岁渐通人事的年纪,父皇就教过他这方面的东西,并要求他洁身自好,对自己,对他人负责。他再怎么没经验,也不可能会比魏枕风差。 打住,先别想了,越想身体越烫,不如想点正事放松一下。 赵眠强迫自己去想西夏遗宝的事,目光却冷不丁落在房中的镜子上。犹豫再三后,他出浴穿衣,湿发来不及擦干,先把镜子藏了起来。谁想他刚把镜子藏好,门就被敲响了。 赵眠短暂地慌了一下,他缓缓沉下一口气,确定自己穿戴整齐,一身端庄,才从容不迫地打开了房门。 魏枕风带着一身的潮气出现在他面前。 赵眠强作镇定地望着他:“你来了。” 魏枕风长发未干,眼睫也是湿的,眨眼的时候水珠碰到泪痣,轻轻地碎在眼睑。他穿着宽松的绯红常服,大概是走得匆忙,衣带都没有好好系,领口松松垮垮的,露出一片劲瘦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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