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璁宸便将自己这阵子所读之书一五一十地告知魏枕风,魏枕风夸了一句“不错”,两人俨然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 魏枕风没有去恒亲王府,而是直接进了宫。宫变事成之后,他一直住在北渊历代帝王所住的承明宫,虽无天子之名,已是天子之实。但就因为没这个名,魏枕风始终只睡在偏殿。 于是,承明宫就成了赵眠在北渊的临时住处。一箱箱行礼搬了进来,承明宫的茶换成了点春枝,书架上的兵法和词集挨在一起,游龙枪也多了一个名为惊鸿剑的小伙伴。 魏枕风还没来得及感叹赵眠嫁妆之多,接连不断的事情就找上了门。 先是德妃母子,德妃似乎觉得儿子亲至城门口等候三个时辰还不够,又派人送来了她亲手炖的莲子红枣汤,这些汤最后全进了周怀让的肚子里。 再是魏枕风之前在南靖提到过的四弟,北渊四皇子魏怀逸。 魏怀逸的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又因早产自幼体弱多病,是北渊皇子中最无存在感的那个,也就魏枕风和他关系不错。魏枕风的原话是他们“至少不会想着把对方搞死”。 赵眠得知魏怀逸体弱后,曾命白榆从东陵进贡的灵丹妙药中选一批给魏怀逸。魏怀逸此次求见,不仅是迎接魏枕风归来,更是专程来道谢的。 魏怀逸比魏枕风小两岁,五官秀美,温润而泽,说起话来温言软语,仿若涓涓细雨,听得人极为舒坦。 魏枕风还真没吹牛,他兄弟姐妹的长相各个在常人之上,没有黑皮这点很重要。 魏怀逸向魏枕风行了礼,看到坐在魏枕风身侧的赵眠,小心翼翼地问:“皇兄,这位是?” “是本王的王妃。”魏枕风笑吟吟道,“快叫二嫂。” 魏怀逸乖巧道:“二嫂。” 赵眠:“……” 他都没有让弟弟和妹妹叫魏枕风大嫂,失策了。 “皇兄上回从南靖给我带回的药十分管用,这半年来我发病的次数大为减少,太医也说我的病情好转了很多。”魏怀逸眉眼含笑,“看来,我有望活到皇兄君临天下的那日了。” “管用就好。”魏枕风假装没听见魏怀逸最后一句话,笑道,“给药的那位南靖神医现下就在宫中,回头让她再给你看看。” 最后求见的则是魏枕风的六叔,掌管盛京禁卫的英王,魏霆乾。英王是个典型的北渊武将,沉毅寡言,注重血脉,当初要不是魏枕风从天阙教手中救出了他唯一的嫡子,他也不会轻易站队。 和英王一同求见魏枕风的还有诸位辅政大臣,明显不是来找他唠家常的,魏枕风自然不能在寝宫见他们。 于是乎,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的恒王殿下不得不换上蟒袍,在北渊君王理政的宣德殿召见群臣。 魏枕风一到,众臣纷纷向其躬身行礼:“殿下。” 魏枕风笑着让这些前辈不必多礼,由此可见他的为君之道和赵眠的不甚相同。大部分时候,这位年轻的掌权者言笑晏晏,心情好时甚至会和属下说说笑笑。但在场之人再清楚不过,恒王殿下可不是靠他的好性情掌控北渊江山的。 魏枕风从英王身边路过,问:“六叔,阿嗣最近怎么样。” 英王答道:“承蒙殿下记挂,府上一切都好。” 入座时,魏枕风的目光在龙椅上停留片刻,眼眸沉了一沉,而后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龙椅一旁的太师椅上。 站在珠帘后的赵眠看到这一幕,轻轻放下了珠帘。 魏枕风离京一月,辅政大臣们有成堆的事情等着向他禀告,其中最重要的事莫过于确认储君的人选。在魏枕风放弃皇位的前提下,五殿下和英王是最有资格的两个人,朝中为此分成了立长,立幼以及尝试让恒王殿下对皇位感兴趣三派。 赵眠知道,魏枕风不是对皇位没兴趣,而是不想有兴趣。 待魏枕风回到承明宫已是深夜,他在偏殿找了半天没找到自己带回来的王妃,却发现无人居住的主殿居然亮着灯。 魏枕风走了进去,果不其然看见他的王妃就在里面,穿着由南靖丝绸制成的又轻又薄的寝衣坐于灯下。 即便没有穿龙袍,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赵眠身上的贵气仍旧丝毫不减。他既有帝王的威仪,又像个等待晚归夫君的王妃。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味。 魏枕风欣赏了好一会儿,才道:“怎么来这了?” 赵眠道:“过来看看北渊的龙床有没有南靖的大。” “结果是?” “差不多大。” 魏枕风笑了声,在赵眠身边坐下:“今日你见了这么多人。你觉得,这些人之中,谁才是边城行刺之事的幕后主使?” 面对这个问题,赵眠搬出了自己的老办法:“那就要看谁能从中获益了。” 魏枕风分析道:“德妃母子想靠讨好我拿下太子之位,英王表面上未显现出争储之心,但其羽翼日渐丰满,他是不争也得争,否则德妃坐上太后之位时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魏枕风顿了一顿,“至于四弟……” 赵眠道:“可是排除掉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再不可能亦是真相。” 魏枕风点头赞同:“确实。” 赵眠站起身,道:“朕乏了,睡罢。” 魏枕风瞥了眼赵眠身后崭新的龙床:“我抱你回偏殿睡?” 赵眠嘲笑他:“你敢坐西夏的龙椅,睡南靖的龙床,却不敢坐北渊的龙椅,睡北渊的龙床。” 魏枕风眉梢微挑:“不是不敢,是懒得坐。” 这种鬼话也就骗骗北渊人了。 “我说过,别让我成为你的软肋。”赵眠看着他,“也别让繁繁成为你的软肋。” 魏枕风抱起双臂:“我也说过,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留在你身边。” 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何尝不希望魏枕风能留在他身边,但他不能剥夺魏枕风坐上九五之位的乐趣。 魏枕风一日没有天子之名,魏枕风就要在北渊称旁人为“陛下”,就要向除他之外的人行礼。 想想就不爽。 赵眠淡道:“你一路过关斩将,披荆斩棘,好不容易让皇权成为了自己唾手可得之物,最后却过不了美人关,不觉得可笑么。” 魏枕风调笑道:“哪有自己说自己是美人的。” 赵眠额角一跳:“你少跟朕转移注意力,朕……本来就是。” “是什么?美人吗?” “不要以为在你的地盘朕就不敢拔剑——把话题给朕转回去!” “是是是。”魏枕风好声好气道,“可我已皇权在手,又何必执着于一个名分。只要你想,我现在就能把北渊的后印给你。” “你给了朕又如何,新帝登基后,北渊的后位迟早是别人的。在北渊人眼中,朕不过一个王妃而已——你觉得朕受得了这种委屈?” “朕不要当什么王妃,朕要坐只坐中宫后位。”赵眠盛气凌人道,“你要睡朕,只能在龙床上。” 魏枕风沉默着,望向赵眠的眼中渐渐兴奋了起来,嘴上却道:“懂了,我马上命人把龙床搬到王府里去。” 赵眠气得咬牙切齿:“你能不能别玩了!说正事!” 魏枕风轻声一笑,长腿突然一迈,大步走至赵眠眼前,一把将他抱起,往龙床上一放。 赵眠还未来得及反应,又被欺身而上的青年钳住下颔。魏枕风对着他的嘴唇吻了过来,两人一同坠入龙腾锦被之中。
第95章 这夜过后,魏枕风便从承明宫的偏殿搬到了主殿。 在北渊皇宫的日子,赵眠和魏枕风过上了与他们在南靖时完全相反的生活。 魏枕风日理万机,被国事大政各种纠缠,忙得和狗似的。反观赵眠,魏枕风在宣德殿劳碌时,他连儿子都不用抱,点上一盏熏香,抿上一口清茶,手捧闲书,悠然自得。偶尔离宫,或置身市井,感尘世喧嚣;或信马游缰,不拘形迹地玩上半日。 而魏枕风唯一可以玩的就是他那位一身傲骨却漂亮黏人的王妃。有时光是看着王妃静坐在他身边,他都会忍不住干点什么。 白榆不得不提醒他们,避子汤数量有限,药材在北渊难寻,陛下和王爷还是省着点用为好,要是下次陛下回上京时肚子又大了,太上皇和萧相真的会气死,这不是开玩笑。 两人将白榆的劝诫牢记于心。于是,一日午间,宣德殿的龙案上一片狼藉,奏本乱七八糟地散落在桌上和地上。 赵眠脸上潮红未退就和魏枕风说起了正事:“我方才瞧见有一本奏本上所奏乃天阙教在东陵起义之事。” 魏枕风神色一顿:“方才是什么时候。” 赵眠道:“你说呢。” 魏枕风佯作动怒:“做的时候你竟然还有心思偷看北渊的奏本?” “不是偷看,它掉在地上自己摊开了,我无意中看到了而已。谁让你非要从身后把我按在桌上。”赵眠解释道,“况且,即便我不在你这看到,也迟早会得到消息。” “你弄错重点了。”魏枕风气笑,“我是在问你为什么做的时候会分心。” 赵眠不理他,问:“天阙教一事,你欲如何。” 虽然天阙教在南靖的势力已被连根拔起,但东陵仍旧是他们的快乐老家。天阙教在东陵日益壮大,东陵的国土在他们势如破竹的攻势下沦陷了一大半,掌权的陆太后不得不向其他两国求助。 魏枕风漫不经心道:“东陵内政,北渊就不干预了。” 赵眠不客气地拆穿:“你想干预,可惜北渊才经历了一场内乱,你便是想去东陵玩也有心无力。” 魏枕风笑道:“北渊不行,南靖可以啊。”魏枕风不知是认真还是在说笑,“假设繁繁将来能一统天下,我已提前为他拿下了西夏,你也可以提前为他拿下东陵不是吗。” 赵眠不紧不慢道:“你这是在挑唆两国的战争。” “冤枉。”魏枕风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若天阙教起义成功,推翻谢氏称帝,另立新国,这你能忍?别忘了天阙教对你的小妹妹做过什么。” 魏枕风所言非虚。两年前,万华梦在两人身上下蛊,南靖大军就曾压境东陵,但仅仅是威胁陆妄就范,并未跨过两国边境。 赵眠始终没有对东陵真正下手,因为他认为没有必要劳民伤财地发动一场灭国之战,使得东陵血流成河,民不聊生。 但如果天阙教在东陵起义成功,取皇室而代之,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天阙教曾妄想对南靖小公主下手。若那时繁繁已经出生,天阙教的目标或许会是繁繁。 思及此,赵眠玉容冷得可怕:“此事,朕会考虑。” “南靖若要出兵,可以给我留个将位么。”魏枕风兴致勃勃,“好久没去别国的战场上玩了。” 赵眠一脸矜贵:“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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