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辛的手都快被烫伤了。 他哽咽出声,“早知道我打人时就将你撵出去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本就是我挑的事,要打来打我好了!找你寻什么说法,那些个杂碎净挑软柿子捏。” 寇辛抹了抹眼,“你爹也是真狠心,你可是侯夫人的独子,侯府唯一的嫡子,真将你打死了,难不成要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庶子继这家业?” 他絮絮叨叨地说,“你若是真死了,燕离归送你的那几个越王头,我也全收回去,你不醒过来,你就一个都别想吃。” 寇辛咬唇,“我也再不理你了!” 喻誉眼睑轻轻动了动。 寇辛怀疑自己看错了,连忙扑了上去,一不小心碰到了喻誉的背部,喻誉被压得低声闷哼了一声,眼皮子上下颤了颤,缓缓睁开,有气无力道:“我怕是又梦,梦魇了,你怎么……你怎么在这……” 喻誉掀起眸,却在看见寇辛满脸泪痕时一瞬怔住了,他嘴唇嗡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窗前突然“吱嘎”一声。 喻誉霎时眼神凌厉地看过去。 寇辛也泪眼朦胧地看过去。 梨花镂空的雕花木窗被人从外掀了开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盖了黑布的铁笼子,被来人搁在了桌上,然后是一把开过刃的匕首。 紧接着是一个脑袋。 今晓手脚利落地从窗外爬了进来,踩着桌上跳了下来,兴高采烈地提着笼子转过了身,掀了黑布道:“公子我回来了——” 今晓掐了声,同沉着面色的喻誉对上,再小心翼翼地觑了眼面上全是湿意的寇辛,讪笑了一下,“寇,寇小世子怎的来了?” 寇辛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盯着今晓手中的铁笼子,那里头关着一只鸡。 寇辛红着眼眶跟那头绿豆眼的母鸡大眼瞪小眼,蓦地打了个哭嗝。 一片死寂中。 受惊的母鸡乍然尖叫起来:“咯咯咯咯哒——” 今晓身躯猛然一震,把铁笼子往身后藏了藏。 寇辛突然笑了下,他仰头抹了把眼泪,回过身一字一句道:“喻誉,我今日不弄死你我不姓寇!” 作者有话要说: 喻誉痛心疾首:猪队友!!
第15章 惊马 从昨日到现在,今晓已经宰了两只鸡了,早就不会手抖,岂料他刚抓住被绑住喙尖的母鸡,身后就突然传来一声“狼嚎”。 是他家公子嚎的。 今晓手抖了一下,匕首捅歪了。 母鸡疯狂扑棱着翅膀,抖落一地鸡毛,它大鹏展翅般想从今晓手中飞出来。 今晓本想利落地一刀割喉,送母鸡上路,谁料他身后也传来了跟母鸡方才别无二致的挣扎声跟拳拳到肉的“砰砰”声。 今晓手再次一抖。 母鸡受疼,扑腾得更厉害了。 今晓心道,罪过罪过。 连续折腾几下,这鸡总算死了,今晓将放好的鸡血倒进铜盆里的热水里。 满屋子都弥漫起腥臊的血腥气,今晓捡起掉落的鸡毛,在身后惨绝人寰的“狼嚎”中,拎着铁笼子跟匕首,缩着身子从窗口爬了出去。 喻誉:“嘶疼死爷了——” 寇辛下了死手。 他今日哭成什么样了,差点以为喻誉当真要死了,结果这人原来是在作秀! 寇辛骂了声,“你连我都骗,喻誉,你好样的!” 喻誉任由寇辛打骂,他见今晓走了,才滚了圈,躲开寇辛的压制,翻坐起身后,擒住了炮仗似的寇辛。 喻誉单手攥住寇辛两只腕骨,将人锁在了怀里,□□的胸膛贴住了寇辛的后背。 因为这一番打闹,喻誉身上出了些薄汗,劲瘦的薄肌热气喷发,像个火炉子一般烫得寇辛挺直了腰身。 喻誉将好话说了个遍,“我原本没想骗你,但这事也不好叫人同你报信,本想你来时再同你说。” 但喻誉睡得太死,根本没听着寇辛哭得动静,等醒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寇辛已经哭成个泪人了。 喻誉想得很好,他装得病重一点,叫寇辛心疼,最后再全盘托出。 谁知今晓恰好在此时爬窗进来了。 喻誉用指腹抹了下寇辛眼角的泪痕,寇辛别过脸,冷哼一声,“滚开。” 喻誉突然松开寇辛,背过了身,将胸前的纱布扯断,他闷哼一声,低下了头,露出了身后崩裂的伤口。 寇辛愣住了,“你当真被打了?” 喻誉转过身,见寇辛气有消的趋势,下榻端了杯茶水,给寇辛,“不然怎么将其余人骗过去?我娘也是才知晓的。” 寇辛又生了愧,低声道:“你让我看看。” 喻誉松了口气,他大咧咧地坐在脚踏上,让寇辛看。 喻誉昨日跪了一个时辰的祠堂,被宣平候用藤条打了好几道,尖刺划过皮肉,带出血肉,背部割裂出好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到底是亲爹,伤口看着严重,但没伤到筋骨,只是皮肉伤。 “吱嘎”—— 喻誉与寇辛同时抬头看去。 今晓绕了一圈,这回,他端着药从正门走了进来,小跑着放到床前,“公子,药煎好了,你趁热喝。” 喻誉应了声,挥了挥手。 今晓赶忙端着那盆血水出去。 寇辛用指尖轻轻碰了下伤口边缘,又被烫了下,“你身上好烫。” 喻誉握了下寇辛的手,“你从外边儿来,又提心吊胆一路,手自然是冷的。” 寇辛又问,“疼吗?” 喻誉摇首,“皮肉伤,不疼。” 话落,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我可怜的公子啊!”今晓端着那盆血水,哭得撕心裂肺,“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喻誉:“……” 寇辛:“……” 寇辛站起身就往外走,“疼死你算了。” 喻誉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连忙拦住,“你去哪?” 寇辛理所当然道,“回宫啊,御课都快过了,若是叫人发现我逃了出来,怕是又得挨罚。” 喻誉笑了句,“小没良心的。” 寇辛想踹人,“你这臭死了,我可不想多待。” 喻誉揽住寇辛的肩:“你这一来一回都有两个时辰了,你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 寇辛沉思,说的也有道理。 喻誉徐徐善诱,“这也离午时不远了,不若我请你去回香楼吃一顿?” 寇辛斜眼看他,蠢蠢欲动。 喻誉继续道,“再说,你现在要怎么回宫?” 寇辛恍然,“对噢。” 喻誉挑眉:“走着?” 寇辛勾唇,“走着。” 喻誉重新给自己上了药,绑了纱布,穿上身低调的衣衫,熟门熟路地领着寇辛翻了窗,从侯府后门出了去。 回香楼老位置。 喻誉为了赔罪,点了满桌子的菜。 酒足饭饱后,午时,寇辛借着长公主府去宫内送食盒的行车成功进了宫,一路被送至了太学内。 为了防止被人看见,寇辛没有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而是拐了个弯,进了此时空无一人的校场,准备从校场后门抄小路走小门去寻小生子。 寇辛唯独没料到,校场不仅有人,他们还在跑马,沙尘飞扬的空地上,几匹高大的骏马围着一匹小马驹。 寇辛躲在暗处,看戏。 被围的人正是牵着小马驹的燕京涵。 “教头可是好不容易给你找了头还没断奶的小马驹,小淮亲王该不会连温顺的小马驹都驯服不了吧?” “说不准呢,西域人骑惯了低贱的橐驼,自然骑不惯这上等好马。” “非也非也,西域人也是用弓箭捕猎,可小淮亲王如今连一石弓都拉不开呢。” “我听闻老淮亲王当年在战场上可拉七石弓,一箭将敌军将领枭首示众,威武将军更是天生就力大无穷,一手长缨枪可斩落无数人马。” “怎么唯独小淮亲王如此……不堪入目,西域人的低贱血脉当真可怕。” …… 威武将军便是老淮亲王之子。 无论对方说什么,燕京涵都一言不发,他早已习惯了,越是反抗这些人越是不会轻易罢休,只要忍耐一段时间,这些人才会—— “不若这般,今日便由我们教会小淮亲王如何骑马?” 燕京涵猛地抬眸。 “来人!” 远处,有一个士兵牵来一匹通体漆黑,唯独四蹄皆白的高大骏马。 这是今日御课上教头拿来演示的马匹,是边境上贡而来的汗血宝马,一等一的烈马,这群人让不会骑马的燕京涵去驯服这等烈马,居心险恶。 寇辛“啧啧”叹气。 燕京涵这下怕是不死在马蹄下,也得从马上滚落下来,摔断条腿都算好的。 在众人逼视下,燕京涵拉住缰绳,翻身上马,身体还未稳住,马匹便隐隐躁动起来,喷洒出热气。 燕京涵屏住呼吸,一动未动。 此时绝对不能妄动,最好先让这匹烈马熟悉他的气息,再慢慢驱动。 只要有任何惊动马匹的举止,烈马就会立刻发狂,燕京涵握紧缰绳,额上忍出了青筋。 突地,破空声骤然响起。 燕京涵立刻回头,身后的那些人早就骑马远离了他,而领头人高高举起了手,对着燕京涵骑着的烈马,挥鞭落下! “啪”地一声巨响。 马匹长嘶一声,前肢高高抬起,下一刻,便带着马匹上的燕京涵狂奔起来! 烈马背上的人影身形不稳地,左右摇晃,有好几次险些摔落下马,可没到紧要关头,那道人影都凭着一股韧劲儿死死夹住了马腹。 那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驱动了马匹,“追!” 寇辛接下来便眼睁睁看着,这些毫无人性的人驱着马,居心叵测地跟在燕京涵暴动的马匹后,每等那马匹的暴动趋势稍有平息之兆,便立刻挥下一鞭。 一鞭又一鞭。 马匹嘶鸣之声与几人大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这些人同那没有理智的畜牲有什么区别? 寇辛看在眼里,嫌恶地蹙眉,但他不想出手救人。 燕京涵能活下来,那就是他命好。 他不能活下来,那也是他的命。 同他有什么关系? 寇辛想,死了也好,死了,那场梦也就碎了。 寇辛眉眼恹恹,不想再看。 他背过身准备离开此地。 身后的嘶鸣声却再次响起,鞭子破空声紧跟而来,寇辛耳边嗡鸣一声,仿若就在他身后响起,雷霆般乍然惊响。 好似离他极近。 寇辛猛然回头。 头顶上,马蹄对着他高高仰起,沙土飞扬,马蹄落下的一瞬,被踩死的人就会变成寇辛。 紧跟而来的后几人在看清燕京涵蹄下之人时面色巨变,目眦欲裂,寇辛为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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