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即刻转作嫉恨,他看着哭花了妆容的坤华,上去便是一个掌掴:“哼,别在这儿给我唱苦情,我料他白朗没那个胆识!” 戌时三刻,一顶绢轿抬至凝月轩门口。 一身红色华服的坤华,由小凡牵着移步到潭边,小凡不便在外人面前露脸,便将坤华的手递给小玉,临别时低语:“识相点,把王缜伺候好些。” 坤华闻言,竟是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奢华的绢轿一路北上,向着圣京最繁华的地段、官邸豪宅聚集的街坊走去。 一路上,坤华提心吊胆。 他希望有人来搭救,而那可能搭救自己的人,必是白朗。 可若白朗来了,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他走。 正自忐忑,忽而一阵邪风大作,一众扈从还未及反应,便是一抹黑影掠过,抬轿的四人被风影迫得失手放下轿子。 待风过影消,他们面面相觑,轿夫再搭轿上肩,却发现轿子轻飘飘的,里面的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坤华被一蒙面黑人衣抱着,那人绝好的轻功,飞檐走壁间有如御风散仙,坤华慌乱中也已猜出那人行藏。 “你、你……不可……”惊惶中挣扎扭动,想要蒙千寒将他放下。 “太子他在等您,到了地方,您当面劝他吧。”蒙千寒语气沉稳,却也透着淡淡的心焦。 一口气飞走数里,直到龙脉山腰一条偏僻小径,幽暗中,蒙千寒抱着坤华落地。 坤华四下张望,身陷困境,他怎不急于想见心上的人? 漆黑树影里转出个人来,便是身穿夜行衣的白朗。 “坤华!”迫切一声呼喊,白朗便向坤华奔了过来。 坤华面露欣慰,可旋即便冷下脸来,在白朗堪堪拥上自己时,用猛力将他推开。 白朗愕然,盯着坤华的眼里,反映着稀疏的月光,透露着不解和心忧。 而坤华已不敢再看他灼灼目光,否则他必装不下去,于是便转身看向蒙千寒,怒喝道:“蒙千寒,堂堂上国将军,竟由着太子殿下胡来?” 蒙千寒一怔,深知坤华心思,看看白朗,便低下头不作声。 坤华续道:“小王笃信太子殿下本无意冲撞王缜大将军,此事必是有奸人怂恿,在未酿大祸前,劳烦蒙将军快些将小王送回王将军处,以免……” “坤华!”白朗上前几个大步,走到坤华面前,倏而将他搂在怀里,“别说了!我都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可我……我不能让你去!” 坤华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踌躇地举起又放下,几次想要环抱住扑在他肩膀抽泣的白朗,可他仅存的一线理智,再次支配着他,举起的手没有环住白朗的背,而是将白朗再次狠狠推开。 “殿下,我想那天小凡已代我说得很清楚了!我坤华恨透了你们白家,若不是你父皇点名要我来充质子,我便不会深入中原皇庭这个狼宅虎穴,我阿妈也不会死!我那夜已将自己给了你一次,你也该够了吧!” 白朗抽着鼻子,假意无事地冲着坤华笑:“坤华,你别装了,你演戏很蹩脚的,快,来让夫君抱抱……”说着,便张开双臂,再次向坤华走来。 坤华大发雷霆:“不准碰我!” 白朗怔在原地,双手仍是大开的姿势,半晌忘了放下。
第四十九章 大义 坤华庆幸,山间小道,月光不甚清明,白朗看不到自己眼中含着的泪水。 至于抑制不住的哽咽和颤音,不知道白朗会不会理解为是被他气的。 “求殿下,别……别坏了……坤华的……好事。”坤华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当真是自己说出口的。 白朗愣怔半晌,继而上前,双手紧紧箍住坤华双肩:“坤华,我知道你违心说的!你是担心我与那王缜闹翻?不必!我想好了,我们今晚就走!我带你走!你再不是楼月质子,我也不做天朝太子,我们一起走!” 坤华任他摇晃自己、听他满嘴的胡沁,他只幽幽地看向近旁的蒙千寒,脸上挂着两道清泪。 蒙千寒已了然坤华心意,便上前拉拽白朗:“殿下,您就放坤华走吧。” 白朗挣开蒙千寒,大吼道:“不放!就不放!我早就不愿做这个窝囊太子了!我要和坤华闹走江湖,做一对闲云野鹤!将来等成了气候,再将王家那群王八蛋一一杀绝!” 坤华苦笑,蒙千寒大骇,半跪下来,恳请太子慎言。 “殿下,如若再这样任性,末将便要失礼了。” 白朗听蒙千寒下了最后通牒,便嗤笑道:“好啊,本王身上藏匿了数载的功夫,今日便要与蒙将军——嗯……” 蒙千寒抬头,便见一抹黑影站在白朗身后,而白朗已然昏厥,软软地向地上倒去。 “殿下!” “白朗!” 坤华和蒙千寒均欲上前扶住,却不及白朗身后那人,先行将白朗扶住。 蒙千寒立刻警惕备战,那高挑的黑衣人一转身,月光下一见,原来是百里斩大人到了。 适才便是他突然闪身,打昏了白朗。 蒙千寒舌头打结:“你你……你怎么……你在这里……多久了?” 坤华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恨无门里的酷刑还历历在目,他心中骇然,却又担心白朗安危,便撞着胆子怒吼:“你有何恩怨,都报在我身上吧,不准你伤害白朗!” 百里斩戏谑道:“美人儿,我哪里和你有什么恩怨,只不过见一顶花轿将你抬去,便宜给王缜那厮,心中嫉妒,想劫个轿子玩玩儿。” 又转向仍然瞠目结舌的蒙千寒:“嘿,结巴嗑子,那么没眼力见儿,你家太子很重的,还不快来帮我?” 说着,便将白朗向蒙千寒方向一抛,蒙千寒赶忙抱住,坤华心疼地抚摸白朗的脸,小声唤他名字。 百里斩一翻白眼,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坤华君,我这就送你去那王缜府上,应该还不会惹怒了那厮,白朗挨了我那一下子,也是他活该,堂堂太子,竟说些小孩子的玩笑话。” 蒙千寒继续结巴:“你……你到底……为什么在……在这里……” 百里斩一脸的嫌弃:“你先送你家太子回宫,待我把坤华交给王缜,咱们去京西的醉仙楼,你请我吃壶酒去。” 百里斩抱着坤华,一路飞高走低,于亥时抵达王缜的将军府。 坤华怵他,是以一路上都未敢与他搭话,直到了王府门前不远处,双脚落了地,坤华慌忙将他推开,站到一丈开外,才拱手道:“多谢百里大人相送,我、我……” 百里斩长长的一声叹息,截断了坤华的话:“你不必怕我,在恨无门里的那一切,都是我职责使然。现在,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坤华定睛看去,百里斩少有的不见妖邪之气,神情郑重而忧虑:“我今晚本想劫你走,再放你回楼月,没想到,太子他重情重义,也派蒙千寒来劫你,我便跟着你们到了龙脉山。听你劝白朗的那些大义话,我便想,或许,还是送你到王缜这里,才能顾全大局吧。” 坤华垂手,紧抿嘴唇,泪在眼眶里打转。 百里斩最后劝道:“坤华,你要想好,如若要走,那便跟我走,如若要顾你的大义,那便……那便去敲王缜的门吧。” 坤华忽而大笑,眼里却涌出泪来:“承蒙百里大人体恤,我坤华贱身,怕是生来……生来就该做他人玩物的吧。” 说完,便向百里斩一揖,转身走向王府宅门。 百里斩站在暗影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个坤华,为太多人着想,却唯独不想他自己。 唏嘘了片刻,他便欲转身去京西醉仙楼,却听王府门前传来吵嚷声,再定睛看去,竟是几个小厮推搡着坤华,一边口中叫嚣: “去去去,哪里来的叫化子,仗着点姿色,还敢冒充楼月王子?” “我、我哪里冒充,我本就是……” 百里斩心下转转,听一个小厮又道: “我看你长得倒真是不懒,要放在平日,你冒充楼月王子,定能令人信服,可今日着实不巧,真正的楼月质子,正与我家主人的宾客们畅饮欢愉呢!你若是不想走,那不如让哥哥我舒坦舒坦……” 说着,便伸出脏手要捏坤华的脸,坤华大叫着躲闪,百里斩愤然起身,旋起一阵邪风,众人在风中眼犯迷离,百里斩便趁此给那一众小厮各一大耳光,在一阵惨叫声中,他抱起坤华,飞向远处一排屋宇。 百里斩动作太快,坤华还未纳过罕来,便被他放在一条屋脊上,百里斩扶他坐稳,他边调着气息,边急问道:“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成了冒充的?谁又在冒充我?” 话到此处,二人皆是清明之人,便都想到了一块儿去。 坤华却仍觉事情太过蹊跷,难以置信地怔愣着,百里斩道:“你暂且在此等候,我潜入王府中查看究竟!” 言罢,将身上外套脱下,为坤华披上,便滑下了屋脊。 百里斩几个起落,旋身翻墙,潜入王缜府上的后花园中。 傍着一汪湖水,岸边亭台水榭,坐满了朝中显贵和王府幕僚,正北端坐的那人,便是王缜大将军了。 而湖面上搭起一座巨型莲花台,上有一红衣男子,正跳着剑舞。 那人妩媚翩跹,身若无骨,一挥剑一旋身却又刚毅十足,当真的雌雄同在、风华绝代。
第五十章 鸠鹊【已修】 那人妩媚翩跹,身若无骨,一挥剑一旋身却又刚毅十足,当真的雌雄同在、风华绝代。 百里斩伏在一片屋瓦上,将这一切看得清楚,哼笑一声:“嘿,有趣,着实有趣。” 一扭身,飞回坤华所在的屋脊。 坤华忙追问情势,百里斩戏谑一笑,道:“小凡那孩子,也算有胆略,走,我带你去醉仙楼,与蒙千寒从长计议。” 歌舞坊间,夜夜升平。 三人包下醉仙楼一间雅座,一边供奉五脏庙,一边分析当下形势。 百里斩嘬了一口酒,道:“想来,这个小凡,是算准了今夜坤华到不了王缜府上,便早就准备好取而代之。” 坤华双手攥着酒盅,一杯接一杯地喝,心里忐忑不安,面上恍恍惚惚:“他一直怨我误了他的前程,他所谓的前程,便是出卖色相,攀附权贵。” 百时斩一拍桌子:“那就没错了!只不过,他如此算计,绝不仅仅为了一晚上的风头,他定是想从此以后,都以楼月王子的身份混迹皇庭。” 坤华一听,便抑制不住地颤抖。 蒙千寒亦沉吟道:“是了,坤华入我天朝之初,一直以面具示人,后来虽摘下面具,却深居简出,宫里见过坤华的,也不过皇帝、太子、王贵妃和薛公公,那些个远远瞻上一眼的,也顶多看个大概,而小凡,又与坤华如此相像……” “可今晚王缜夜宴,小凡可是出尽了风头!”百里斩截话道,“妙就妙在,小凡笃定,王缜欲与第一美男成就好事,便不可令他那个花痴妹妹在场,皇帝也不可能屈尊到臣子府上赴宴,薛公公早就翘辫子了,至于太子,王缜根本就不稀得递个请柬。小凡便可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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