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小桥来了。”小弟子通报道。 明桥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 “啊,小桥来了,刚刚在和师弟们练剑吧,来,快进来。”薛涛忽然走过来牵起了明桥的手,明桥顿时一阵紧张抬眸望去,他看到了薛涛警告的眼神。 薛涛用力握了一下明桥的手,将他牵进了屋。 明桥一进去,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和一双坚定的眼睛。 以前,他很害怕看到那双眼睛,可是现在,他看得不能挪眼。 “白姨……”明桥颤着声音喊了一句。 白千惠看到明桥,瞳孔微不可察的缩了一下,她微笑道:“小桥,我来看你了,这两年,你还好吗?” 明桥还未说话,在宽大袖子的掩盖之下,他的手又是一阵大力握紧。 “我很好,谢谢白姨关心。”明桥道。 薛涛微微一笑,摸了摸明桥的头,对白千惠道:“小桥这孩子练功很刻苦,师兄弟们都很喜欢他,在我这,你可以放心。你看,他跟去年比起来,是不是长高了很多?” 白千惠打量着明桥,笑着点头,“是长高了,来,让白姨看看。” 薛涛慢慢松了手,让明桥走到了白千惠跟前。 白千惠笑着握住了明桥的双手,“刚才是在练剑吗?” “嗯……” “真是好孩子,练剑要注意休息,要好好吃饭。” “白姨,阿泠和梅姨她们还好吗?” 白千惠的手将他从肩膀摸到手腕,笑道:“她们很好,你不用牵挂,只用跟着薛掌门好好练武就是。” 明桥的眼睛凄凄望着她,泪光不停闪动,“我知道了。” 薛涛站在一旁,微微笑着。 “看到你好,我就放心了,我不能出来太久,还要赶回去,你好好练功,有空我会再来看你的。”白千惠放开明桥站了起来。 “白姨!”明桥忽然拉住白千惠的手,眼泪流了下来。 “这么急就要走吗,小桥这么舍不得你,你至少留下来陪他吃个饭吧?”薛涛道。 “不了,我确实不能久留,多谢薛掌门好意。小桥,好好听话,好好练武。”白千惠拍了拍明桥的手,朝外走去。 明桥连忙跟了出去,薛涛也跟着往外走,陪同在侧。 一路上,白千惠都询问着明桥的日常生活,薛涛在旁,明桥也不敢说什么。 因为白千惠的身份原因,她进出并不是从正门,而是从天南剑派西边的偏门里进来的。 分别时,明桥一语不发望着她流泪。 白千惠笑了起来,一把将明桥揽进怀里,笑道:“好了,如今你都十岁了,怎么还能跟个小孩子似的。” 薛涛陪着笑,“是呢,可真舍不得你。” 白千惠摸了摸明桥的头,对薛涛道:“弟子们平时都在哪练剑呢?怎么我一路走过来没有看到门下弟子?” “哦,弟子们都在南边呢。”薛涛转身指着南边道。 在薛涛转身的一瞬间,白千惠忽然贴着明桥的耳朵用微小的声音快速道:“天黑到这来。” “哦,在那边啊。”白千惠望了望南方,然后撒开了发愣的明桥,“好了,多谢薛掌门送我这么远,看到小桥在这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小桥,记得白姨刚才的话。”白千惠神色郑重道。 明桥点点头。 白千惠离开后,薛涛的笑容顿时就隐了去。 他看着明桥道:“你小子还算识相,没有乱说话。” 明桥垂着眸不吭声。 薛涛拍了拍他的脸,“如何,心法还是记不得么?” 明桥摇头。 “哼!”薛涛哼了一声,“就算白千惠知道你在这过得不好,她也不敢跟我翻脸带走你知道么。夜魔在外到处搜寻你,你只要一出去就是个死。你还是乖乖待在我这洗衣服吧,至少还能活下去。要是哪日你能记起心法了,你依旧是师父的好徒弟。” 天黑了。 明桥睡在床上眼睛闪闪发着亮。 “天黑到这来。”那句微不可闻的话一整个下午都响在明桥的心头,让他恍惚以为出现了幻听。 白姨是不是要带他走了? 他没有听错吧? 她确实说了那么一句对不对? 临走之时,她那么郑重的叮嘱他,不要忘了她刚才说的话。 他没有听错,他一定没有听错。 可是如果是他听错了怎么办? 明桥胡思乱想着,耳朵里听着周围的动静。 好一会儿,周围响起了鼾声。 明桥从被子下面拿出了早就收拾好的包袱,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跑了出去。 明桥贴着墙角跑着,一颗心在胸腔里跳个不停。 不一会儿,他就跑到了今天白千惠离开的那个西边偏门。 那里照例把守着两个弟子。 两个人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明桥隐在墙角暗处盯着周围。 一切如常。 什么人都没有。 明桥焦急等着,简直望眼欲穿。 可是等了许久,一直将腿都站酸了,偏门周围一点异常都没有。 一个弟子靠着墙都打起了瞌睡。 明桥慢慢蹲了下去,眼睛盯着门。 盯了许久,盯得眼睛都发酸了,盯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是他听错了吗? 是他的错觉吗? 明桥的心里痛得像是油煎,他靠在墙上,用手肘机械似的摩擦着墙。 越重越痛,他的心就稍微舒服一点儿…… 不知过了多久,明桥的手肘一片血肉模糊的时候,前方看守的一个弟子忽然呃了一声,明桥猛地抬眸,一道白色身影托着两个软倒的弟子慢慢放到了地上。 明桥喉咙里呜咽了一声,抖着两条腿站了起来。 白千惠她,终于来了。 又一阵风起,四周松涛阵阵,明桥的万千思绪终于被拉了回来。 时隔十年,明桥再一次站到了天南剑派大门前,深刻进骨子里的恨与厌恶如今化成翻腾的兴奋在血液里沸腾,一抹兴奋又狠厉的光在明桥的眼尾一闪而过。 明桥抬脚走了过去。 奇怪的是,天南剑派大门紧闭。 明桥看了看,纵身一跃,人已经上了墙头。 放眼望去,天南剑派内安静的有些异常,连一个走动的弟子都没有。 明桥四下看了看,脚尖一点,人已经掠到七八丈外的屋顶上去了。 大殿之前没有练剑的弟子,树林里也没有。 最后,明桥终于在弟子住宿小院里看到了人。 有几个弟子端着东西在廊下进进出出,各个脸色愁云惨淡。 明桥如一只红色的蝴蝶,翩然飘落在弟子院落的屋顶,还未站定就听到下面房屋中传来的暴喝声:“滚出去!都滚出去!”随即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不一会儿两个弟子就走了出来。 “呸!不吃拉倒!你以为你还是大弟子么!一个废人罢了!” “走吧,别说了。” 明桥挑眉,看着两个弟子走远,然后轻轻落了地。 屋里一片狼藉,从前明朗的少年,那个养尊处优的天南大弟子如今竟然颓废的趴伏在桌旁,桌上还倒着几个空酒瓶,屋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酒气。 张石山发觉有人进了屋,抬起头刚要发火,却忽然愣住。 一个红衣黑发的清瘦人儿站在窗前,逆着光,宿醉一夜的他一时都看不清他的脸。 张石山的手搭在额头上,眯着眼看了看,疑惑道:“你是谁啊?” 张石山坐直一抬手,明桥才发觉了他的不对劲,他的右边袖子空空荡荡,贴在身侧。 “你的右手呢?”明桥问道。 这几个月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右手”这个词,张石山顿时暴怒的扔了一个空酒瓶过去,明桥轻轻一侧,哐当一下,酒瓶砸到墙上,撞得粉碎。 “滚出去!!!”张石山指着门大声道。 明桥没有理会他,往前走了几步,坐到了张石山对面。 张石山看到明桥的脸终于愣住,他打量了一会儿,眼里忽然浮出恐惧,他用力往后一退想要站起来,结果却因为失去平衡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坐到了他刚才掀翻的饭菜上。 “小、小桥?”张石山不敢置信道,他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与记忆中那张巴掌大的小脸重合,的确就是长大后的小桥。
第13章 累劫受余殃2 “难为大师兄还能记得我。”明桥垂着眸撩着一缕头发在手里把玩着。 “你到这来想、想干什么?你找人来砍了我的右手还不够么?” “我找人砍了你的右手?谁?” “那个魔教妖女难道不是你找来的吗?!你这般恨我,为什么不亲自来杀了我?!” 明桥恍然:“哦,原来是阿泠砍了你的右手啊。哎,她实在不应该这么做,这种乐趣应该留给我。” 张石山听到“乐趣”两个字,脸色变得愤怒无比:“你们魔教之人果真各个残暴不仁!” “比起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渣,我们魔教中人又算得了什么?你可别忘了,最后一年我在这里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 “哼,如果不是我们天南剑派收留你,你早就被罗昙抓了!你就是个祸害!都是因为你,我才被砍了右手,都是因为你,我们天南剑派才死伤了那么多弟子,都是因为你,掌门到现在还重伤不起!” “你说什么?” “罗昙不是你杀父仇人么?罗昙就在这附近!他前几天就找到这来了!你找他报仇去啊!你把他引来我们天南剑派干什么!你好卑鄙!” 明桥变了脸色,“你说罗昙前几日来过这?” “你还装?!” 明桥脑子里忽然想起前段时间白泠跟他说过的话,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阿泠是不是也来过这?她人呢?” “她已经被罗昙杀了,哈哈哈哈!”张石山还没笑完,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击得撞到了背后的墙上,他被明桥捏着脖子提了起来抵在了墙上。 张石山几乎被捏得无法呼吸,双脚拼命蹬弹。 “你说阿泠被罗昙杀了?!”明桥黑发飞扬,眼尾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赤红,让他一下子形容可怖起来。 张石山的脸从红变紫,眼球突出向上翻起,蹬弹的脚力气也越来越小。 明桥怒喝一声,捏着张石山的脖子朝外用力一甩,张石山一下子飞了出去将门框都撞破跌进院子里。“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隔壁的几个弟子听到声音连忙跑了出来。 明桥从屋里走了出来,手一抓,其中一个弟子顿时被一股大力吸得往前,被明桥一把抓在了手中,“我问你!罗昙前几日来这杀了阿泠吗?” 那弟子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狰狞的红衣男子顿时吓破了胆,“放开我!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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