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叶把脑袋往他怀中一靠,将这话嗤之以鼻:“你又从哪里觉得我怪怪的了?若不是怪,怎么放着我王府里满园春色,十里花香不赏,偏生跑到这寸草不生的地儿来和你一块儿吃沙子。” 凌君彦偏头勾起苏子叶的下巴,在脸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又捏了一把,才道:“你戴着面具我都能猜出你喜怒哀乐,更何况如今面具都摘了。” “你不说我倒忘了,今日没了那面具,光是自证身份就花了好大的功夫,好在这地方也没人知道原先的苏子叶,否则怕是得费些口舌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宫里为取得信任难免劳心劳力,又一路奔波至此,身心俱疲。” “因为我吧?”凌君彦长叹了口气,道:“怎么不谢谢呢?” “等着你呢。如今也不那么累了,想着与你一道出去走走也好。” “是吗?”凌君彦笑了笑,道:“那巧了,刚好我也有事要与你说。”
第245章 楚离·一百·我答应了 两人也没怎么收拾,换了身便服,便并着肩往外去了。这营里的人对他俩的事儿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些,军用中没有女人,大楚又盛行男风,这么点事儿,也都不当回事儿,瞧见都只笑着打声招呼。 苏子叶和凌君彦两个人都是没架子的,和人说说笑笑便出了营。 离军营不远处不远处是个山,山上多多少少有些花草,漠北苦寒,树叶才绿,一个个虽然瞧着细瘦,但在这地界,也算是独一份的景儿。山上往上走走,是个悬崖,深不见底,站在崖上,往外边儿瞧,隐隐约约能看到以前大楚与北方夷族交界的地儿。是圣祖爷当年划的疆线,凌家先祖拿命打下来的。 苏子叶引着凌君彦往山上走,一边有的没的聊着,一边儿指了山崖,说:“将军,咱们去那边儿看看吧,那么高,许是能望尽还未收复的失地。” 凌君彦点点头,道:“那里是能的,我以前也来过,不想再来的时候,疆域竟缩到了这里,说起来终归觉得是有愧于列祖列宗。” 苏子叶听了这话,心里头颇有些不是滋味儿,便悄悄将手从袖间伸出来,捏了捏凌君彦的手,道:“都会收回来的,我保证。” “嗯。”凌君彦回握住苏子叶的手,道:“你也知道战场上的事儿,总有那么些不确定,可不论什么时候,握住你这双手,便总能安心了。” 苏子叶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抽,手上不觉多使了几分力道,将人握的更紧了些。也是这么一握才惊觉,原来这些时日不见,他的手上竟又添了不少伤痕,摸着比原先还粗些。身子就不自觉的往他身上靠了靠。“你说有话跟我说,是什么事儿?” 凌君彦似是考虑一般,长长吁了口气:“从前我一味顾着凌家能够全身而退,即使一直在查你的事情,也并没有完全了解。只想着叫家里彻底从朝堂上退了,当个无事人,闲云野鹤也是一生。可是这回真出了事儿才知道,有的时候,终归是退不了的。这一回战事了了之后,我不想再退了,既然与你在一处,有些事便合该一起面对,皇上加诸在你与苏家的,我便与你一道讨回来。”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便已走到山崖边上,凌君彦携着苏子叶的手,面朝这曾经的疆线。“你瞧,其实说远也不远了,子叶,从今往后,不论前路艰险坎坷,我都想与你并肩而立,你想要天下我便助你登上皇位,你想要清白我便为苏家满门翻案,等有朝一日,你心愿达成,我便为你开疆拓土,守你一世安宁。清誉也罢,忠诚也罢,名声终归是身外之物,只有你我才是真的,哪怕终有一日,我只能仰望,只要是你的心愿,我便为你达成。” 多讽刺啊,偏偏是在今日听到了这样的话! 苏子叶动了动鼻翼,止住鼻头泛起的酸楚,低着头沉声问道:“将军,你信我吗?” 凌君彦笑了笑,道:“自然是信的。” “若是有朝一日,我骗了你呢?” “你定是有你的不得已。” 是啊,我有我的不得已。“将军,其实我不想做皇帝,做皇帝有什么意思,成日里殚精竭虑,累的同什么一样,还得应付后宫里一群女人,时时不能避免尔虞我诈,为这一张椅子满腹算计......我一点儿也不想当皇帝,其实若没有这些破事儿,我最愿意做个富贵人家的浪荡公子,一如从前的苏子叶。” “那我便陪你浪荡,我这大将军做的清廉,没赚下几个钱,好在我也不屑走关系打点人,所以辞官的时候也还剩了些余钱,加上走的时候宫里赏下来的房产田产,供你做几年富贵人也绰绰有余。” “好。”苏子叶点头轻笑着靠到凌君彦身上,站在崖边的脚不小心踢落了几个石子。 凌君彦将他往里面拉了拉,拧着眉头,道:“小心些!” 话音才落,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便从悬崖下蹿了上来。 “什么人?”凌君彦想也不想,便将苏子叶护在怀中,与对方打了起来,对方的人身手皆是不赖,凌君彦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他们一个个解决掉,然后将苏子叶扯进怀里,颇有些紧张的问道:“你没事吧?” 苏子叶也不说话,只由着他抱着,在凌君彦怀里蹭够了,才突然将人推开,在他对面站定,道:“将军,你记得吗?我也有话要与你说。” “你且等一等,这些人怕是敌军的探子,须得回去看看,路上说吧。” “不必了!”苏子叶打断凌君彦的话,道:“这些都是我的人。” “你的人?”凌君彦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只是不解的望着苏子叶。 苏子叶一扭头避开这无辜的灼人的目光,咬牙道:“皇上终究是不信你的,他命我杀了你。” 凌君彦一笑,道:“原来如此,可你也不早说,我方才也没留手......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答应了。” 声音轻的就像一阵风,轻轻吹进凌君彦耳中,蓦的,胸口一疼,再低头时胸前插了一把尖刀,刀柄上是自己最不敢相信的那只手。 “子叶,你......”难以置信也是应当的吧,毕竟方才他才说不想做皇帝,要与自己一道做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哦,他好像没有说要与自己......哦,他先前还说说“若是有朝一日,我骗了你呢?”罢了罢了,他一定是有他的不得已吧!只是怎么这样快呢?这话才说完,自己都没来得及好好消化。 “将军,对不起。”苏子叶说这话时,眼泪已经打眼眶里淌了出来,泪痕落在他好看的脸上,实在惹人生怜。 凌君彦终究还是不忍的,所以废了些劲抬起手,想将他脸上的泪痕拭干,可是擦了又擦,那眼泪却总跟不要钱似的,擦也擦不完。“别哭,我不怪你就是了......只是,你能抱抱我吗......好疼!” “抱歉!”最后听到这么两个字,身子便就这样轻飘飘的被自己心爱的人推下了山崖......最后也没能好好抱一抱他,真是可惜了。
第246章 楚离·一百零一·凌府 凌君彦打山崖上落下去后,苏子叶便站在崖边上一动也不动的望着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日出现在营帐中催着他早做决断的,人今日一路都是跟着的,见事儿了了,本想上前确认一眼,只是碍于苏子叶在那里,不好将人得罪完了,只得等着他离开了再去验证,只是等的久了,心里头难免也有些不打安生,生怕出些什么意外。 犹豫了好些时候,才终于忍不住上前跪下,道:“王爷,请节哀吧!” 苏子叶头也不回,冷冷道:“滚!” 那人听着话里头带的寒气儿,吓得身子缩了一缩,又想起楚云轩的命令,只得硬着头皮,道:“王爷,如今凌将军已经身死,军中还等着您主持大局......” 苏子叶也不想听他废话,只是转过身垂眼看着他冷笑道:“怎么?亲眼看着本王杀了人推下悬崖,还不放心吗?若不放心,自己跳下去看看吧,本王没心情和你纠缠!” “王爷恕罪,小人不敢,凌将军身死,自然是该军中之人收殓尸首,小人就此告退。” 人是走了,只是悬崖底下怕是也免不了走上一遭,苏子叶却再也无心理会这些事情,只是沿着两个人上来的路回了军营。 进了营中遇到张越,瞧着苏子叶神色不对,忙见了礼,问他:“王爷,您怎的一个人回来了,将军呢?” “将军他、他......我们在那边的山崖上遇到一波刺客,将军为救我中了一刀,落下山崖了。”才说着,眼泪便脱眶而出,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张越自是信苏子叶的,况且现下他也顾不得那些了,凌君彦身死,苏子叶神情恍惚,军中便数他最大,搜寻尸首的事儿,只能全权交与张越。 主帅一死,军中便乱做了一团,张越没使多大功夫,便在崖底下寻回了凌君彦的尸首,那山崖高的很,凌君彦连同几个刺客被摔的面目全非,若非身上的衣服还能隐隐分辨出模样来,恐怕凌家人匆匆备好的喜木中,也不知该敛哪具尸首。 不日以后,朝中悄悄来了一道旨意,说是战事还在紧要关头,秘不发丧,命令苏子叶为主帅,要他彻底将漠北的战事了了,封太子的事儿倒是只字未提,只是宣旨的人临走前悄悄跟苏子叶说:“皇上叫王爷放心,岭南已经安置好了。” 苏子叶点头将两锭银子塞给那人,笑道:“公公一路来此,十分辛苦,便替本王多谢父皇恩典吧!” 凌君彦一倒下,凌家便不足为虑了,楚云轩放下了心,也终于肯派了援手来。他也是选了个好时机,该打的仗,都叫凌君彦打完了,剩下的多派了人马后,战事便在一个月后告了捷。 北方夷人又是告罪,又是称臣,新封的王很识时务,亲自绑了老王,交给苏子叶,说是请上邦处置。 楚云轩龙心大悦,命苏子叶将人押解回京,还叫新王一同进京接受封赏。张越和霍远在这一战当中都出了大力,自该一同进京,领封受赏,凌君彦这个人,便像是给人忘了一般,谁也没多提半句。 回去的路上,苏子叶生了场病,眼看着病的不能走了,又不能耽搁了押解罪犯入京的时候,便请了旨留在漠北,叫张越和霍远先行一步,带着新封的夷王回了京。 这两人都算是凌君彦的老部下了,进了京难免提到凌君彦,平白惹楚云轩猜忌,苏子叶便在他俩走前刻意嘱咐了:“皇上忌惮凌家势力,定然不想大肆封赏,况且还有夷王在,想必他也会借着这个由头,不许将军发丧,他若不说起,你二人先莫提此事,待我回京之后,再做商议。” 苏子叶留下的这地方,叫做漠城,是漠北最大的一座城池,凌君彦在漠北的家便在此处,自从凌家诸人辞了官后,便将门上头将军府的匾额换做了凌府两个字,凌老亲自题的字,不是什么名家的笔墨,腕力却是不寻常的苍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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