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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欹暮雪从小就跟欹暮驰不亲，两人互动也不热络，暮雪在家族里也就跟二哥以及唯一的姐姐欹玥寒特别要好，欹暮驰虽然与其他兄弟姊妹差不了几岁，但为人老成，城府又深，纵是父亲，也多少会顾忌着暮驰。 这样的人身边所带着的部下自然也是冷若冰霜，说不定连人类该有的情绪也没有。所以就算只见过千慕一次，欹暮雪也知道自己和她绝对熟悉不起来，谁知道今夜见面，他却又改观了。 千慕的表情冷淡依旧，可眼神却带着一丝丝怜悯。 怜悯？来不及细思千慕为何用这样的视线看自己，她便开口了。「您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吗？」 欹暮驰有瞬间的迟疑，然而他马上懂千慕是指什么。「我还记得欹家人的骄傲。」这便是他对千慕的回应。 欹家已灭，欹暮雪注定不能替家族有所作为，可他能够贡献，这是他身为欹家人最大的任务。 千慕直直望着欹暮雪好些时间，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对欹暮雪说道：「已经知道了敌人是谁。」 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结，欹暮雪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还是忐忑，他吞了吞唾液，示意千慕继续说下去。 「您有为家族而奉献生命的觉悟吗？」千慕不急着告诉欹慕雪真相，这些日子她都躲在暗处观察夏维世及欹慕雪的互动，这是第一次，千慕对欹暮驰的指示产生了疑惑及迟疑。 欹暮雪真的能为了欹家的骄傲而杀了自己所喜欢的人吗？他有那样的勇气吗？千慕不能预测欹暮雪的行为。 一个人过于天真过于纯洁的话，任是谁都无法去预测他的思想跟举止，因为这样的一个人往往要变坏变狠毒，也只是刹那间的事情。 那么，考验的时刻来临了。千慕看着欹暮雪那与欹暮驰丝毫不相像的双眼，她的脑袋闪过这些年来自己经历过的腥风血雨，同样的，她也想起了自己和家人分开前的单纯时光。 环境，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千慕对此不能再认同，七岁前的自己，尚未世故，总觉得世间还会有和平降临的时刻，可是失去太多后，她才赫然明白，在这样的时代，和平两字不过是妄言。 欹暮驰注定肩负着欹家历代的罪孽，因此还未掌权，心性就被培养成阴险狡诈，这样的男人本该令人厌恶，可千慕却觉得，为了家族兴盛，而甘愿堕落，那也是足够让人敬佩的。 反观欹慕雪，作为欹家幺子，既不会有继承权，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要他负责，他天真的成长，一直到家族灭门。欹暮雪，你能舍弃你的天真吗？千慕看着暮雪，她好像看到了七岁前的自己。 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信任，那是最纯粹最无知的眼神。而现在，自己要扼杀那样的眼神。 「为了欹家奉献生命，是我的荣幸。」欹暮雪信誓旦旦，他本就觉得自己还能活着，定是要帮助欹暮驰，若大哥希望他与敌人同归于尽，他也无所怨。 千慕从七岁开始，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可如今，她却有了胆怯。 是会保持原先的天真无知呢？还是从此心性剧变，就此诞生第二个欹暮驰？千慕缓缓的道出了欹家的敌人。「下令灭欹家的，正是夏维世。」 夏维世？是那个夏维世吗？把自己拥入怀，一直到刚刚都还占有着自己的夏维世？ 欹慕雪愣住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消化这样的讯息。 千慕以为他不信，她道：「您父亲，在夏维世小的时候串通已故国君，一起推翻了前王，在新王朝开始之际，以罪臣的名义肃清夏家老少，夏维世，是唯一存活下来的夏家血脉。后来夏维世被前王的妻子罗氏看重，并不负众望的谋反成功，让李峥麒继位，而自己成为最大功臣后，第一个要灭的便是欹家。」千慕其实也不是完全熟知这两家族的深仇大恨，只是光她知道的这些，就足够让人知晓来龙去脉。 「所以，我和他是敌人？」欹慕雪的身子微微颤抖，他仿佛不能思考，一脸呆愣。 「是，你们是敌人。」千慕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久待，她道：「您必须杀死夏维世。或者──」千慕顿了顿，她觉得欹暮驰对这弟弟太苛刻，可是也正是因为是欹暮驰，才会给出这样的选择才是。「您与他同归于尽。」 这是什么样的选择呢？不论哪一种选择，对欹慕雪来说，都是痛苦的折磨。 千慕不再多说什么，她知道欹暮雪一定会刺杀夏维世，因为作为传家宝的短刀已经在暮雪手上，那刀注定要用敌人的血来血祭。 千慕什么时候走的，欹暮雪已经记不清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夏维世的怀里默默哭泣。 他哭什么呢？是因为发现敌人是夏维世呢？还是恨自己竟爱上了敌人呢？ 欹暮雪忽然觉得好累好累，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身为欹家人，要肩负的责任竟是那样的沉重。 哭泣让精神更为疲乏，欹暮雪慢慢入了梦乡，他没有发现，夏维世其实没有熟睡，而此刻，他竟露出无比凝重的神情为欹慕雪擦去泪痕。 该来的，总是会来。 该面对的，也总是要面对。 反目成仇四字，其实很容易的。
第43章 变故 从那之后，欹暮雪和夏维世各怀心思。 欹慕雪忧愁的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夏维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去刺杀他，而夏维世表面冷漠，其实他心里很是焦躁。他不知道欹暮雪到底怎么想自己的，家族的仇与对自己的爱，欹暮雪把哪一个看得更重要呢？ 夏维世不可能去问欹暮雪这件事，可是他又莫名的想要知道欹暮雪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是蔺若兰所知道的，冷酷无情的夏维世，早在那晚，听到暮雪跟千慕的对话后，就该马上把暮雪关入地牢，更甚者，直接要了他的命也不为过，毕竟夏维世是王朝功臣，身分早已跟以往不一样，若有谁虎视眈眈他的命，便是对王朝不忠不敬之举，就是安个谋反的罪名也不过分，夏维世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摧毁那不可靠的刺杀计划，可是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那就是欹暮驰下对了赌注。 的确，现在欹暮驰就是派再多的高手，包含那天与欹暮雪对话的女人，夏维世都有把握可以逮住他们，他和伊岳都是吃过苦头撑过来的，怎么可能一点武功也不会？况且，那女人以为自己潜入的极为巧妙，却不知道他早在欹暮雪推开房门时就醒了过来。 到底是那女人太松懈，还是另有计谋？夏维世不懂那女人怎么那么大胆，敢在门外向欹暮雪提起刺杀的计划，不过这些都还不足以让夏维世心烦。 真正让夏维世焦躁的，是欹暮雪之后的举止。那之后，欹暮雪明显的与自己拉开了距离，他看着他的眼神里，依旧有着爱慕，可却参杂了些许的痛苦与不解。 夏维世假装自己没注意到这样的异样，但不能不承认自己为此受了打击。他想过要欹暮雪生不如死，他想过要玩弄对方的感情，可是他没有料想到，当欹暮雪真的知道实情时，他对他的疏离竟会让他如此的不高兴。 有那么些时候，夏维世差点失控的想摇着欹暮雪的肩膀大喊「你对我就这么点感情！？」口里说着喜欢我，却在知道我是你的仇人后，就那么胆小的退缩了？这是什么喜欢？廉价的要死，愚蠢的可笑！ 可是……夏维世不由得握紧双拳。欹暮雪的这份喜欢，他却偏偏在意的要命。夏维世这才意识到，他的确是要紧欹暮雪的，也很稀罕欹暮雪对自己的感情。 陷进去了吧……夏维世只能承认，自己的确对欹暮雪产生好感。他喜欢拥着他入眠，也喜欢一早清醒时，发现对方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可爱模样，比起欹暮雪那人人都能见到的灿烂微笑，他更喜欢夜里，他在自己身下讨饶时，那哭泣娇喘的样子。 这个人，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吧。有些感情一旦陷入后，便是飞蛾扑火，就算烈焰焚身也不怕。夏维世明朗了自己的感情，却又马上忧郁了起来。 他和欹暮雪注定敌对，他俩还能有个结局吗？结局一定会有，怕是坏的多过好的，离的可能性大于合的。 夏维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天会栽在这样一个软弱的人身上，欹暮雪全身上下，也没特别让人赏识的地方，论皮相嘛，以男人来说的确是出色的好看，可放在美丽的女人堆里比较，却也沦为平庸，那么才识呢？欹暮雪读的书都是枯燥乏味的文学作品，书卷气质有是有，可也就只有那空壳，真材实料却没几斤，以兵家来看，便是纸上谈兵的一种，书读得够多，真正派上用场的却没多少。 欹暮雪就各种角度来看，都绝对不会是配的上夏维世的人选，这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可是……可是蔺若兰为什么却断言，自己舍不得对欹暮雪残忍呢？ ──「就算我走了，大人你也绝对不会再折磨他。」 ──「他的魅力，只是大人还不明白罢了，等你终于明白时，你也绝对会舍不得折磨他的。」 想起蔺若兰曾说过的话，夏维世不由得头疼，之后呢？她又说过了什么？ 世事无常，仅此而已。 这八个字在夏维世的脑海里穿梭，他觉得身子发冷。多么可笑的一句话，却又再再的应验。 世事无常，无常两字，果真是道尽了天下间多少事。夏维世好想大笑，可他却偏偏笑不出来，他的脸色很是难看。他承认自己喜欢上欹暮雪，可之后呢？欹暮雪身为仇人之子的事实并没有变，那么他又该以什么样的理由继续留暮雪在身边？ 他迟早要赶走他的。 夏维世一时之间没了主意，他也不想再多想，不……多想也没用了，与其乱臆测，不如把事情解决掉，省得心烦。夏维世不愧是心动不如行动的实践者，当天夜晚，他就向欹暮雪摊牌了。 「你已经知道了吧？」夏维世拥着欹暮雪，两人气氛正好时，他却冷不防这么开口。 欹暮雪明显一僵，他在微微颤抖，夏维世看得心如刀割。 为什么谁也看不上眼，却偏偏喜欢上这个人呢？夏维世扪心自问着。也许从一开始，喜欢两字便也体现了无常的规律──谁喜欢上了谁，本就是件无常事。 「你打算怎么做？」夏维世的语气透着温柔，他没有要囚禁欹慕雪，或者伤害他的打算，他只是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杀，或者不杀。 欹暮雪没有察觉夏维世的柔情，他只满脑子惊慌，等终于冷静下来时，也不知又过去多少时间了，慢慢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与音调，欹暮雪这才开口。「我喜欢大人。」 「嗯。」夏维世勾起嘴角，他喜欢欹暮雪这时的率直。 「可是我也爱我的家人。」 「我知道。」夏维世查过欹暮雪的身世，虽然父母与欹暮雪不亲近，可手足间感情基本上都不错，至少欹暮雪是在算是健全的环境下成长，他说爱家人，那倒也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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