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他只能如实相告,他听说后沉默了很久,最后的时候也之时说了句:“别告诉他我知道了。” 楚风清抿了下唇,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啊。 那为何还要去塞外寻他哥哥,不应该多留些时间和他在一起吗? 他想了许久,偶然抬头发现外头星河璀璨,他起身慢步走到窗户旁,什么时候这么几步路都如此的费力了。 师父来了,换药的日子近在咫尺,本已经是接受的既定现实,这会却又有些害怕了。 害怕要是真的没扛住…… 思索良久,楚风清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了遗书,虽说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但是总觉得不能省掉这个环节,他是个不怎么会表达的人,有些说不出的话就写下来。 提笔之时,却又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他微微抬眸望着空中缀着的星子,将笔放了下来。 罢了,徒添伤感。 夜渐渐深了,姬于烬来的时候楚风清已经睡了,他现在精神很差,总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例如这会他胸前还落了本书,想来是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姬于烬轻手轻脚将书拿走,又将灯给灭了,将人轻轻拢入怀中,他倒是没睡,就着月光他就这么凝着他,似乎怎么都看不够一般。 屋外屋顶上,楚烽手中提着坛酒,仰头喝下一口,前头的衣襟被涌下的酒水浇湿他也不在乎,斜斜倚在屋檐的勾角上,望着那亘古不变的皎月,看了会又垂眸往屋子看了眼,他瞧着姬于烬走进去的,难得没有阻拦。 他们这些人都是刀尖上讨生活的,生离死别见多了,总以为自己麻木了,却往往只是因为不是那人,真碰上了重要的人,龙有逆鳞,人有软肋,哪有什么麻木,只要那颗心还在跳着就总是会疼。 这两日,众人将一切都准备好了,楚风清也将自己准备好了。 他接过姬于烬手中的药丸,这是在换药之前服用的药,都是好东西,说不定能保命。 楚风清吞下药丸,从托盘中拿起了另一碗药。 浑浊、腥臭,闻着便难以入口。 他看向众人,不知何时父母的鬓角已经染上了风霜,楚茵茵也变成了一个大姑娘了,楚烽也一如既往的稳重可靠。 他看着楚烽搀扶着父亲,就是这么一瞬间,他突然就明白了姬于烬的用意。 他转眸看向姬于烬,眼微微红了,他是为了让他安心,不管是成功与否,父母妹妹还有大哥照顾。 家人俱在便再无遗憾。 若是他们身份互换他可能做不到他这般,他可能是个自私之人,他只想陪在他身边度过最后一段时间,而不是压抑着恐惧和思念,千里迢迢去寻人。 楚风清凝着姬于烬,一双清浅的眸子通红,最担忧的倒成了姬于烬了,这世间这般大,他一个人面对太孤独了。 他张了张唇,一个「谢」字还没出口,就被姬于烬给封存了。 姬于烬伸手将药压着,他欺身朝前,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上楚风清的唇。 他似乎知道楚风清要说什么,所以抢了先。 姬于烬勾了下唇,将那块他刻的瑞兽挂在他腰间,传说中这瑞兽能保佑佩戴者健康、长寿。 他一身红衣一如楚风清第一次见他一般,笑道:“楚大夫,我等你。” 楚风清愣了一下,姬于烬慢慢松开那碗药,虽然是笑着的,可那双眼明明不是,像是承了些无法承受的东西,“乖,不怕,睡一觉就好了。” “药可能有些苦,不过我备了蜜饯,喝完吃一颗。” 楚风清眼有些热,他垂下眸子,直挺漆黑的睫毛将他的眼中的神色遮去,他缓缓端起药。 还是有点怕,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作者有话说: 争取下一章完结!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楚风清失去意识之前, 他似乎听到了姬于烬的声音,他靠在自己的耳边轻声呢喃了句什么,只是声音很模糊,他没听清。 死亡的说法众说纷纭, 有人说死后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会有来世, 所以许许多多的人约定了来生。也有人说死亡之后就意识就消散了, 从此世间再无你, 你也再无法感知到世间的情与爱, 冷与热。 就像是一缕烟, 被风轻轻一吹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姬于烬从未有过第一种想法, 做人有什么好的,他这辈子做够了,不想再要来世了, 所以他死的时候就让他消失吧。 可现在……他坐在楚风清的床前,那人双眸轻合,表情平和, 这是他服药的第五天了, 可是他依旧没有醒过来。 没人能帮得了他, 只能靠他自己。 也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 亦或者……还会醒来吗? 姬于烬揉搓了下他的耳垂, 耳垂瞬间就红了,你看他还活着的。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若是楚风清一直不能醒过来,他就这么守他一辈子, 但请给他们一个下辈子, 下辈子给楚风清一个康健的身子。 他愿意付出一切。 姬于烬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抬眸望向窗外,自言自语道:“夏天到了。” 楚府像是被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就连伺候的下人都成天耷拉着个脑袋,不敢大声喧哗。 夏天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明明上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豆大的雨就能把人浇个透心凉。 雨打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阵雨过后,到处都泛着泥土的味道,楚正尹在天牢中落了病根,一变天脚就疼,只有针灸之后才会好受些。 他按着脚,下意识叫了声:“清儿,帮为父……” …… 屋子中一片寂静,楚正尹愣了一下,没有说下去,他转头朝门口看去,风吹拂着纱帘,空空荡荡。 他点了下头,似乎明白过来了,呆呆地转了回来,木讷地用手捶着脚,原本就掺了银丝的鬓角似乎更白了,浑浊的眼中慢慢染上了血丝,变得通红。 楚母进来的时候,楚父假意扭过头从窗户往外头看,楚母在门口便听见了他喊的那声,眼角也悄悄红了些,等情绪平和了才进的屋子。 楚父:“那小子还在清儿的屋里头?” 楚母:“恩,守了十几日了,除了必要,几乎是寸步不离了。” 楚正尹握了握拳,「哼」了一声,想说些不好听的话,却又不知道说些啥。 楚母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德行,叹了口气道:“你差不多就得了,这孩子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你可知清儿在去赈灾的前一个晚上与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楚母想起那日,楚风清夜里过来寻她,说道:“母亲,您知道父亲病重从江南赶来是什么心情?” 楚母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思索了下,才缓缓道:“担忧、害怕,想着若是他就这般走了,我该怎么办?甚至想过我便随着他一起走了罢。” 楚风清轻声道:“我与母亲是同等的心情。” 那时她着实是震惊了,但也松了口,没有再拦着他。他今日求到她面前便说明他已经明白了什么是最重要的。 她也曾好奇过楚风清看上的姑娘会是个怎样的妙人,直到姬于烬出现在她面前。 她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这就是楚风清藏着掖着的爱人,因为楚风清望着他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楚母帮着楚父捶着脚,“若是清儿能醒过来,你便接受他们吧。” 楚正尹沉默了会,「嗯」了一声。 只要能快乐健康无忧,无病无灾,别的便无所谓了。 夏天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不过秋老虎极其凶猛,所以天气依旧热得很。 郾城地处偏南,大家都还穿着单薄的夏衣,青天白日都不是很敢出门,在树叶还尚未变得金黄之时,郾城迎来了一群贵客,李钰拿着姬于烬的令牌,带着家人匆匆入城。 因为赵奕郁的缘故。 五贤王的不断压进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本就才登基不久,朝中内政都尚未整理清楚,手中兵权旁落,大多都在各位叔伯手上,而这些藩王显然不打算插手此事,手中无可用之兵,无可用之人。 只能另辟蹊径,开始变法,只能说目的和起点都是好的,但时间太赶,一群谋臣从未真正带兵打过仗,也从未深入百姓,又能想出什么好法子。 结果自然是失败的,城内外百姓苦不堪言,忠臣贤士纷纷进言,可是赵奕郁不听,坚持要做下去。 其实也可以理解,不改注定灭亡,而改了或许有一线生机,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让灭亡的结果早些到来而已。只能说前朝几任皇帝把他给坑惨了,留下那么多手握军权的「叔伯」,他总是有经天纬地之才能,也难以在短短时间内将这么大的毒瘤割下。 而此时五贤王的军队百战百胜,这群谋臣想要将功赎罪,于是又开始造谣城内有叛徒,这一排查无可避免地就落到了李钰头上,毕竟李钰和姬于烬的关系有目共睹,而这次五贤王谋反,推波助澜的就是姬于烬。 李钰被关入天牢,一直忠心耿耿的李老也坐不住了,他原想着与皇上共进退,可是他没想到赵奕郁竟会如此,瞧着儿子那满身的伤,简直不成人形,他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选择了。 若是这会在天牢中的是他自己,他一定不会走,但是是李钰…… 这才有了后来的那一幕,李钰到郾城后,休养了许久身上的伤才痊愈,而李老没有在郾城待多久,便带着家人南下,经此一事,他已经不想再掺合这些事了,只想寻一个地方好好度过余生。 至于李钰,李老让他留了下来,他一身抱负,不应与他一同卸甲归田。 李钰到郾城的第二天就拖着重伤的身子去看过楚风清,“为什么会这样?” 上一次见面仿佛还在昨天,那时的他还好好的,不想现在,连冷热都说不出来,甚至感知不到。 …… 单衣又渐渐变成了秋衣,又过了段日子,人们穿上厚重的冬衣。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 而其中最大的事便是改朝换代,五贤王率兵一路打到了京城,势如破竹,赵奕郁守城两月,终是在第一场大雪落下的时候被破了城。 新皇登基,为表开明他没有杀赵奕郁,而是将他软禁在了冷宫,还有好几位皇子,有些关着,有些便送出了宫,送到苦寒之地。 姬于烬将火盆烧得火热,屋子与外头简直是两个世界,他手上拿着把刻刀,一手把玩着一块平整的玉石,上头已经刻了些东西,他似乎有些不满意,对着光照瞧了几眼,皱了下眉。 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赵奕郁那孙子,把他软禁在宫里他还嫌七嫌八,一天到晚做些酸诗。要不是他们拦着,我早送他上西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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