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堂呢?”我问。 “回主上,家主有些急事要处理。” 我疑惑道:“有什么事需要大半夜处理?” 暗卫垂首没有应声。 “算了算了,你带我去看看吧。” 他生疏地将我扶上了轮椅,我自己艰难地穿上了外衣,才意识到好像星童也不见了,分明以往进来的会是他。 而出了房门后,我才着实是吓了一跳,院内竟然站满了驻守的卫兵,若有若无的灯火照在他们面无表情的脸上,好像是那种地狱的修罗。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里不仅有我们元家的府兵,还有白遆堡的人。 我所在的院子外面,则是有五六个人正在清洁地面,我看到了草地上他们没来得及清的一块块血渍。 秉堂则是在花园里与一个人在交谈,那人似乎也隶属白遆堡,身上的衣服有白遆堡的标识。 我只听到了他们说的寥寥数语,没有听得太懂,似乎是谈论关于某个势力的,再走近些,他们就朝我看来了。 “承意怎么醒了?”秉堂略有些讶异地道。 “内急。”我耸了耸肩,看向了那白遆堡的人,又问道,“这是谁?” 那是个高大的中年壮汉,腰间别了一把长刀,看上去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一般。他向我拱手,行了一礼,“九长老,在下桓磐,乃白遆堡四大金刚之一。奉堡主之名,前来查探元家主遇刺之事。” 遇刺?我惊讶地瞅了秉堂一眼,秉堂似是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然后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桓大人将事情的始末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应该是时候可以离开了吧?” 对于秉堂直言不讳的逐客令,桓磐不卑不亢地道:“除此之外,堡主特意吩咐桓某将九长老,以及少夫人,小小姐与小少爷接回我白遆堡。” “其余人请自便,但承意是我元家的人,不会去你白遆堡。” 我也连忙说道:“我才不去白遆堡!” 那桓磐也没有强求的意思,态度依旧礼貌地对我行了一礼,临走前道:“最后,堡主让在下好心地提醒元家主一句,您同父异母的弟弟于今日下午抵达了燕州城——现在在下也该去找少夫人他们了。告辞,二位。” 他头也不回地离去了,我仰起了头,瞅了瞅秉堂阴沉的脸色,忍不住问道:“你父家男丁不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吗?” 秉堂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来给我推轮椅,言简意赅地道:“我小时候在父家,有个弟弟与我关系不错。我派人将他从流放的路上救下来了,伪装成了他意外身死。还暗中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得以谋生。” “这不是挺好的吗?你还对他有救命之恩。”我感到不解,“那他为什么是那种语气?” 秉堂沉默了,难得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 我也是刚醒没多久,脑子有点懵,以为他是没听清我的话,便又问了一遍。 过了一阵,只听他道:“待回屋我再同承意说。” 我点头,“好。” 我们回了房间,秉堂点上了灯,扭过了头,神色略显晦暗地看我。我终于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道:“秉堂,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没事。陆堡主都知道了,想来承意也迟早会知道。”他摇了摇头,给我将外衣解开,放到了衣架上,又将我抱上了床,盖好了被子。 待我好好地在床上坐好后,他坐在了床边,说道:“前几日,承意莫名生我的气,我以为陆堡主是将这件事告诉了承意,承意心中对我的印象一落千丈,才会突然发难。后来才知道并不是。” 我歪了歪头,眨了眨眼,“所以是什么事?” “事实上,当年皇帝原本是打算重用周兴凉的,因为周兴凉确实有才华,还主动向他递了投名状,新朝又缺少人才。”周兴凉是秉堂的亲生父亲,“原本我打算将周兴凉贪污腐化,强抢民女的罪证递交给皇帝,但发现皇帝似乎对这些事不以为意,于是我便让国师同皇帝说了类似‘周兴凉会导致新朝灭亡’的话。之后的事,承意也该知道了。” 当朝的国师,是我们元家的三长老,算是我的表舅爷爷。如今,他甚得皇帝的器重,在京城享受各种功名利禄,锦衣玉食。 这么说来,秉堂的父家之所以会家破人亡,其实是秉堂一手操控的,而不是什么改朝换代? 我委实惊得不轻,半晌都没有找回我自己的声音。一时间,我好像明白了陆堡主的担忧从何而来。 秉堂做的这些事,好像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不过,可能是我与秉堂的兄弟情谊影响到了我的主观判断,我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不算什么。俗话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秉堂的母亲可是间接被他父亲给害死的,令他童年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尽管我置身秉堂的处境,不会做出和他一样狠的事,但……其实我也不懂他的仇恨,又怎能真的替他评判对错呢? 在我思考期间,他一直紧盯我,好像有些紧张。 我看向了他,认真地问道:“那在你父家家破人亡后,你有伤心吗?” 他颇是艰难地道:“我不想骗承意,说实话……没有。我内心还有些畅快,感觉多年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我眉头舒展了开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这不是挺好的吗?你为母亲报了仇,也没影响到你自己的心态。”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神情好似有些惊愕。我看见他的眼中有粼粼的波光在闪烁,翻滚着些我看不太明白的风浪。 忽然,他动了。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以至于我都来不及反应。我感觉自己的脸颊被捧住了,嘴唇则是被堵住了。 这次,他的舌堪堪撬开我的牙关,就收回去了。他迅速抽了身,主动认错道:“对不起,承意。我没忍住。” 他认错的速度比我发怒的速度还快,好在这并不影响我发作。 “元秉堂!”我气愤地大声道。 ——然后,就不小心唾沫呛到了嗓子眼,咳了起来。 他赶忙扶住了我,给我拍背顺气,一边愧疚地道:“对不起,承意。我不是故意的。” 咳完后,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愤怒地说道:“你,挪过来,弯身,摸我的脸,把你的脸凑过来,亲我的嘴,把你的舌头伸进来。这么多步骤!你还说不是故意的!” 大抵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他还在拍我的背脊,语气更加内疚了几分,“承意,生气伤身。要不你扇我几巴掌,消消气吧?” “你,你……扇你巴掌,根本没用!我,我要……”思来想去,好像我也没法拿这家伙怎么样,只是方才桓磐的话给了我灵感,我斩钉截铁地道,“我要去白遆堡了!我不要和你这登徒子在一起了!” 原以为,秉堂会痛哭流涕,跪地拉着我的裤脚,求我别走,哪知道秉堂愣了片刻,竟是克制不住地弯起了唇角。 在那一刻,我看着他的神色,竟是好像诡异地连接到了他的思维。 ——遇到委屈,离家出走,找自己的父亲主持公道,这不就是新婚姑娘回娘家那一套吗? 顿时,我气血上头,恼羞成怒地拍床铺道:“元秉堂!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完了,我真走了!” 我刚一挪动身体,他就一把抱住了我,好声好气地哄道:“承意,你不能走。若你离开,我会寝食难安。” 虽然他的“恳求”甚合我心情,但我还是无情且冷酷地道:“那你就饿死,困死吧!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承意,拜托了……” 最终,在他的“百般哀求”下,我还是勉强大发慈悲地决定再给他一次小小的机会,并表示以后的晚安吻都没了。 他试图讨价还价,“十天。” 我的心硬得像石头,“永远。” 他顽强地道:“五天。”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想锤他,“你这样出去买东西,会被商家打出去的。” 他满脸诚挚地道:“要是承意把我打出去,可以只五天吗?” 我的拳头硬了,“十天,不许再谈了。” 他极快地应道:“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所以,陆堡主为什么要派人跟你说,你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来了的事情?”要不是急着问这个,我这次才没这么好说话。 他也收起了闲适的态度,神情很快就变得正经了起来,显得有几分漠然,“错就错在,我当年没有斩草除根。想来他是来找我报仇的。陆堡主……承意不是说他要考效我吗?想来他是借此来看我会如何抉择吧?” “那你会如何做呢?”我禁不住问道。 他将我看了良久,眸眼深邃,并没有应答我的问题,而是道:“时候不早了。睡吧,承意。”
第19章 22-23 22 他扶我躺下了身,给我盖好了被子。我想了想,还是没憋住,道:“你是打算杀了他吗?” 他坐在床边,俯首看我,英挺的面容被黑暗笼罩,眼眸黑漆漆的,显得有些陌生。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沉沉地开了口,“原本我当他是安分的。默默无闻地过活,做点小生意,是我对他容忍的最大限度。今晨收到消息,我就派人去查了,得知他最近有意去查我们元家的事。既然如此,我不会允许他活着。” “但是,陆堡主那边……” “我不会受他的影响,承意。”秉堂语气淡淡地道,“不管他的标准是怎样,我有我的原则,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的安全,铲除一切可能对你产生威胁的人与物。他那边的考效不合格也好,他对我千万般不满意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承意你。” 刹那间,我的心狂跳了起来,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他亦不可能成为我的阻碍,就算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就算他是不可一世的武林盟主,白遆堡主。” 我咽了一口唾沫,勉强让我繁乱的心绪安宁了下来,说道:“但是,你不能完全确定你那弟弟是对我们有恶意的吧?按照你的说法,他只是查了一下我们元家,并且来到了燕州。”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可能放任他活着。” 我深吸了一口气,攥住了他的衣袖,道:“我倒也不是让你不杀他。我的性命是那么多在意我的人保下来的,我可不想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让我置身于险境之中。只是,我觉得还是应该在杀之前,先将他的目的调查清楚吧。” 他语气困惑道:“这重要吗?” “可能还是有点重要的。”我认真地道,“第一点,你特意费了一番工夫,救下了他,说明你还是记着与他之前的情谊吧?” 他轻叹了一声,“我救他,是因为那时承意重病在床,时刻都有性命危险。我想积点德。加之,他是个懦弱的性子,不会造成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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