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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门口停着的汽车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姜晴风说过晚上七点来接他。 许伊涵慌慌张张地跑过去，就看到姜晴风悠然地从车上走下来，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掏出兜里的怀表举到他面前，“我的小少爷，已经八点了，我等了足足一个小时，您这是去哪儿了？” 许伊涵挠挠头，回头看了看身后刚刚追上来的朱显钧，“我和师兄去郊外拜祭师父了，忘了时间。” 姜晴风看到朱显钧，就想起他昨天骂自己“淫棍”，又气又委屈。 朱显钧一路冲了过来，姜晴风竟然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 朱显钧哈哈大笑，“没想到了不起的姜老板竟然会躲着我，怎么？害怕我再打你？” 许伊涵惊讶地看着朱显钧，“你打了他？” 朱显钧不置可否。 许伊涵又惊讶地看看姜晴风，“你没有还手？” 姜晴风很委屈，“他是你的师兄，我哪敢还手啊。” 许伊涵也哈哈大笑起来。 朱显钧对他伸出了手，姜晴风一惊，忐忑地握了上去，“姜先生，昨天是我太冲动，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别放在心上。” 姜晴风尴尬地笑笑，“没、没关系，你那一拳也伤不了我。” 朱显钧握紧了他的手，“以后我的弟弟芳华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你要是敢对他不好，我还会再打你的。” 姜晴风笑得咧开了嘴，“遵命，师兄。” 许伊涵回到家里换了一套衣服，又梳洗了一下，就随姜晴风出发了。 晚宴在一栋私人别墅。车子到了门口，许伊涵对姜晴风说：“你先进去，一会我再进去。” 姜晴风不解：“为什么？” 许伊涵小声道：“你姗姗来迟，只要一出现，一定会有很多人来和你打招呼，到时候免不了要介绍我一番，我会不自在。而且我也饿了，想自己安静地吃些东西。” 姜晴风知道他说的第一个是真正的理由，但第二个理由反而说服了他。自己已经来迟，难免会受关注，低调些也好。于是他点点头，“里面有自助餐，你想吃什么就自己拿，我应付完他们就来找你。” 许伊涵点点头，姜晴风就下了车。 许伊涵看着他进去了，自己才悄悄下车溜进去，就看到姜晴风被几个人围了起来，他溜到自助餐的一边，自己夹了些喜欢吃的，找了个角落慢慢吃。 姜晴风就在大厅中央被各种人包围，其中有中国人、也有洋人，他和他们握手交谈，淡定自如，一颦一笑都是那样俊朗。他的目光却四处寻找着什么，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微笑着停了下来。 两个人隔着人群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许伊涵本以为，可能会有人认出自己的，没想到却没有，他的心里有一丝小失望，也有一丝小庆幸。 他吃了东西，就拿了一杯香槟，站在窗口慢慢喝着，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回头就看到一个笑得灿烂的少年，穿着一身大人的西装、戴着领结，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彭少爷，你好。” “许老板，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你呢？” 彭昊阳撇撇嘴，“我还能陪谁啊？还不是我爸爸非让我来结识什么生意伙伴嘛。可无聊了，我就悄悄溜出来了。” 许伊涵笑他，“小心你爸爸生气了，再也不许你出来玩了。” ----
第11章 宴会 彭昊阳忽然拉住许伊涵的手臂，“说到出来玩，前两天我去看你的戏，结果你却没有上台，我问了戏院的人，他们说你病了，严重吗？现在可好了？” 许伊涵摸摸自己的鼻子，“没什么大病，只是那天闹了肚子，早就好了。” 彭昊阳松了口气，“好了就好，不过可惜了，我好不容易偷偷跑出来，却没有看到你的戏。不过今天在这里见到你也是很好的。” 许伊涵笑道：“你呀，不要总想着出来玩。你爸爸让你学习好好做生意，这样才能继承他的产业不是吗？” 彭昊阳想想就皱眉，“我不喜欢做生意，我就喜欢听戏。许老板，要不我拜你做师父吧！你教我唱戏好不好？” 许伊涵笑着拿开他的手，“彭少爷，你别胡闹了，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怎么能学这个呢？” 彭昊阳还想说什么，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到了他们身边，微笑着叫他，“彭少爷，好久不见了。” “姜先生！你好！”彭昊阳态度热情，表情却拘谨了起来。 姜晴风小声对许伊涵道：“一会就找不见你了，原来在这遇到了熟人？” 许伊涵介绍道：“彭少爷是我的戏迷。” “哦？”姜晴风有些惊讶。 许伊涵意有所指道：“他说前些天特意去看我的戏，我却没有上台。” 姜晴风知道他说的是哪次，挑了挑眉，“那不如下次我请彭少爷再去看一场，请你坐最好的位置？” 彭昊阳乐得拍手，拘谨一扫而空，“太好了姜先生！那可就说定了！我爸爸本来不让我去看戏的，可若是你邀请，他一定不会拒绝的。怎么姜先生也是许老板的戏迷？” 姜晴风看看许伊涵，笑着点点头。 彭昊阳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许伊涵：“许老板，那天晚上你说要去五洲洋货行找一个要紧的人，后来我送你去姜先生家，你可找到要找的人了？” 许伊涵看了看姜晴风，点点头，“嗯，找到了。” 姜晴风碰了碰许伊涵的胳膊，“他……是个‘要紧的人’？” 许伊涵笑着点点头，“当然要紧，否则我怎么会大晚上去找他。” 姜晴风憋着笑，心里美出了花。 彭昊阳看着他们打哑谜，“许老板，那天你要找的究竟是谁？” 许伊涵喝了一口香槟，笑而不语。 由于姜晴风凑了过来，即使他们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这里也很快变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总有一些人跟随他的脚步也凑了过来。 大家看到彭昊阳，纷纷热情地打招呼，但看到他身边的许伊涵，或惊讶、或猥琐、或鄙夷、或无视，但总有多嘴的人要提一提，“想不到姜老板与许老板也是熟识，听说许老板为人德艺双馨，从来不参与这些纸醉金迷的聚会，这满上海的官商名流都请不动他，唯有你姜老板请得动。” 马上就有人接话，“哎，此话不错，只是此‘老板’非彼‘老板’，姜老板年轻有为，多少富家千金都趋之若鹜，您都不为所动，想不到竟是人不风流忹少年，喜好还真是与众不同。” 又有人道：“张老板此话差矣。许老板是风靡上海滩的名角儿，可以称得上是‘风华绝代’四个字，多少人为之倾倒，姜老板也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拜倒在梨树下，也是情有可原嘛。” 此话轻佻，大家看着许伊涵，有的呵呵一笑，有的默不作声。彭昊阳望着他们，一脸迷茫。有人拍拍他的肩膀，“彭少爷还年轻，你不懂也是正常。” 彭昊阳又看了看许伊涵苍白的脸色，想起他们方才的眼神交流，大概也猜到了他们说的是什么，再看看姜晴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啪！” 姜晴风捏着手里的酒杯忽然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了周围人的眼光，身边的人分明看到了他凸起的咬肌和脖子上的青筋。他接过服务生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洒到手上的酒，嘴角勾起，礼貌地一笑，“抱歉，手滑掉了酒杯，惊吓到各位，请别介意。” 大家纷纷望着他，方才说话的人吓得噤了声，大家明明看到，这酒杯并非他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而是他用力摔到地上的。洒出来的酒还沾湿了他的衣袖。 他不慌不忙地将手帕还给服务生，继续说道：“小的时候，我这只左手受过重伤，差点残废。所以到现在，有时还会疼痛，不太听使唤。”他解开袖口卷起袖子，只见左手小臂上赫然一道狰狞的疤痕。 许伊涵看到那疤痕皱了皱眉，忙拉住他，放下他的袖子，为他重新扣好袖口，动作熟练自然，没有一丝尴尬与羞赧。又拿出自己的手帕，替他将衣袖上的酒渍擦了擦。 众人见了他的疤痕，以及许伊涵的动作，皆是惊讶不已。 姜晴风重新拿了一杯香槟，抿了一口，淡然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有的人试探地接话：“姜老板怎么如此不小心，竟伤得这样严重？” 姜晴风开始娓娓道来：“那时我流落街头，乞讨为生，为了吃饱肚子不免偷鸡摸狗，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受些伤也是常有的事。”他说得轻描淡写，听到的人却是面面相觑，谁会想到如今风光无限的大老板，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去？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会在众人面前如此毫不在意地说出来。一时间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没有人敢接话了。 姜晴风继续道：“后来，我的手伤越来越严重，没钱医治，差点危及性命，但那时我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富家少爷，他很善良，带我回家，请了最好的大夫帮我治好了受伤的手，还花了许多钱买来名贵的药材给我补身体。养好之后，教我读书写字、为人处世，让我在他家中做工，待我如亲兄弟一般，你们说，他算不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姜晴风说这话时，眼神直望着身边的许伊涵，他也望向他，对他轻柔一笑，原本淡漠眼神中有了一丝光彩。 大家听着他说的话，目光也随着他的望向许伊涵，而许伊涵的眼里似乎只有他，没有别人纷杂的目光。 方才调侃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 彭昊阳望着许伊涵道，“姜先生说的救命恩人，就是许老板？” 许伊涵微微点点头，声音轻柔沙哑道，“那时还是大清朝，我父亲因文字狱获罪，晴风他以为我也死了，从此天各一方，直到最近我们才重逢的。” 彭昊阳颇为感慨，“想不到许老板还是出身书香世家，难怪即便遭遇人生起伏跌宕，也总不失儒雅坚韧的风骨。” 姜晴风觉得，这话听着就舒服多了。他又看了看方才冷嘲热讽的两个人，“二位，如今我与自己的救命恩人重逢，你们说我是不是该好好报答他的恩情？” 两人心虚地低头附和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所以今后，许芳华的事就是我姜晴风的事，若是谁对他好，就是对我好，若是谁欺辱他、轻视他，就是欺辱我、轻视我。只要我在一天，就不容许他受半点委屈。”此话太过直白，众人不得不拍手称赞他有情有义、知恩图报了，若是谁再敢说什么闲言碎语，那就是公然与他为敌了。 情形至此，难免尴尬，有和事佬站出来打圆场，“姜老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许老板仁慈心善，也自有好报。今天大家还是聊点开心的事。对了，听说今日的宴会请来了娉婷小姐献歌一曲，不如大家都回到座位上欣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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