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吃好了吗?” 因为下午的这么一闹,晚上看灯会的事情也都泡汤了,春娘很早就已经躺下,林华就在房间里照顾她,林牧青跟随玉也就都回了房间。 看着随玉求知欲满满的眼神,林牧青就知道今晚又该是给随玉讲故事的一个晚上了。果然洗漱完之后,随玉就钻进了被窝,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林牧青将就着洗漱完,也上了床,让随玉有些冰的脚丫子贴在自己的小腿上,又叹了口气:“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回答一个问题,你跟我说句好听的。” 随玉翻了个身,嘴硬到:“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了。” “行,那睡吧。”林牧青把人抱好,拉起被子就合上眼,丝毫不在意。 屋里一时间陷入了寂静,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只是林牧青的呼吸声悠长而舒缓,而随玉的呼吸声一听就杂乱无章,更像是在克制着什么,随玉终于忍无可忍,抓着林牧青的衣襟,对着他的嘴角亲了一口:“说吧!” 林牧青低笑了一声,被林牧茵影响到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他又坐起来了一些,抱着随玉的手没有松开:“想从哪里听起?” “你怎么说我怎么听。”随玉把脚又往林牧青的两条小腿间放了放,林牧青的身上暖烘烘的,让体质有些寒凉的随玉舒服得闭了闭眼睛,“快说。” “你知道娘为什么不会做饭,只会做女红吗?”林牧青回忆起那段时光,摸了摸随玉毛茸茸的脑袋,“因为她是大家闺秀,是富人家的小姐,在十七岁那年定亲,只是男方那边长辈突然去世,要守孝三年。三年过后,男方那边来退亲,外祖父才知道娘的未婚夫早已经跟他的表妹暗通款曲。外祖父气急了,打上他们家,送回去了聘礼。后来家里遭了难,外祖父在家破人亡的前夕,让娘带着十分丰厚的嫁妆,嫁给了经常去他们府上卖山货的我们的爹。” “爹很疼娘,靠着打猎养着她,家里所有的琐事都是爹一个人干,从来没有觊觎过娘的嫁妆,只是后来。 在我四五岁的时候,爹上山打猎,被野猪踢伤,没过多久人就没了。村里很多人其实不知道娘有嫁妆,看娘可怜,想重新给她找个人嫁了,可娘不同意,带着我们两个,从村子里搬了家,用她的嫁妆,把我跟林牧茵养大了。” “她记着跟我爹的约定,爹临终的时候说,让我去学武,学得一身的武艺,就能更好地保护娘亲和姐姐,娘就把我送去了镇子上的武馆,我从小就开始学武。林牧茵就一直跟着娘,学女红,学琴棋书画,因为爹说,两个孩子要一个像他,另一个要像娘。” “娘把林牧茵培养得很好,所有人看她都觉得她是个大家闺秀。”林牧青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越来越急促,“她有一次带着林牧茵去县城,林牧茵在那里认识了县城里的公子哥儿赵丰羽,她谎称自己是哪家的小姐,开始跟赵丰羽暗度陈仓。” “有一回,我去的武馆馆主要带我们去府城比武,林牧茵就一直劝说娘让娘陪着我去,娘就同意了。 我们去了五天,回来的时候,家里就只剩下了一个空壳,林牧茵把娘的嫁妆单子偷了,带着娘的所有嫁妆嫁到了赵家。” “我们又马不停蹄地往府城赶,在赵家门前的时候娘叫了一声林牧茵的名字,你知道林牧茵说什么吗?她看着娘,又看了一眼我,说,「这是哪里来的乞丐婆子。」” 林牧青嘲讽地笑了一声:“那会儿,娘也没说什么,拉着我走了,在转过去的那条巷子里,娘吐了血。我们去府城,娘并没有带多少银子,家里也一分钱都没有了,我们住的房子也是赁的,刚好到期,我们没有钱继续交赁房子的钱,娘又病了,我在药铺门前磕破了头,老大夫看我可怜,给娘开了一贴药,算是保下了命。” “我除了一身的蛮力,什么都不会,娘身子也不好,我白天就去扛麻袋,一天能赚个十来个铜钱,但于事无补,也只够买几个馒头。我带着娘跟那些乞丐抢地方,后来遇到了这个寨子的老寨主,他把我跟娘带回了山上,我们就在这里安了家,一直到现在。” “其实你知道吗?我根本没想过要娘的嫁妆,在去武馆的路上,我都跟娘说好了,嫁妆都给她,我学了武,可以去做镖师,可以去给别人看家护院,我能养活我跟娘,其实,只要她说一句,她有喜欢的人了想成亲了,娘就会把所有的嫁妆都给她,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 “只是她嫌弃我们家贫,我们一出现,就会粉碎那些她自己给自己编造的梦。” 随玉靠在林牧青的胸口,听他讲这些陈年旧事,胸口憋闷,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用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处,感受到他的心跳,然后问了个跟这件事一点关系没有的问题:“那你这么会做饭,也是听爹爹的安排吗?” “是,我在三岁的时候,爹就已经手把手地教我生火,炒菜,做饭。说当男人的,就应该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的家人,还要照顾那些比自己弱的人。” 然后他就一直这么做了,在家里无微不至地照顾春娘,照顾林华,在外面他是不苟言笑的青哥,为这个寨子拿起了那柄刀,后来老寨主去世了,他接下了他的那些担子,继续护着寨子里的人。 “老寨主,是什么样的人啊?”随玉又问。 “你见到他,一定吓哭的。”林牧青笑着,“他的头发比我的还乱。” 随玉抬起头去看他,原本那些张牙舞爪炸得像春娘扫地的扫帚一样的头发,早就被随玉收拾得服服帖帖,被一根黑色的发带束得整整齐齐,只是苦了随玉每天都要花一点时间来给他束发。 “他的脸上,从鼻梁到耳后,有大概一指粗的一条疤。”他用手从自己的鼻梁处往耳后划,想给随玉示意一个大概的位置,手指刚刚走到脸中心,就被随玉按住手。 “别没个忌讳,什么都往脸上扒拉。”随玉听够了故事,不想再听他描述老寨主的样子,听见他说刀疤,就想起了他之前离开的时候,那个刀疤脸的镖师,明明收了他的钱,却没有把他送到指定的地方,下次如果遇到了,一定让林牧青替他报仇! “困了。”被窝里实在太暖和了,随玉的眼皮直打架,他拉了拉林牧青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贴了贴,“睡了。” 他的事情,让他自己去烦恼吧。 作者有话说: 大家端午安康!大家更爱吃甜粽子还是肉粽子啊?我超爱肉粽的!
第36章 廿州 云北的山仍青, 廿州在此刻就是一片冰原。 “爹,吃点儿东西。”涂虞从火堆里刨出两个土豆,一个递给随运昌,一个递给一边的随施,“妹妹也吃。” “这边比京城可冷多了。”随云昌轻轻剥开了土豆皮, 又掰了一半给递给涂虞,“云阔还睡着呢?” 涂虞点了点头:“天越冷,他起得就越晚了。” 随旌的身体不太好,往年一到冬天就特别悉心地将养,现在到了廿州, 药不够吃,屋里也不够暖, 随旌下床的机会都很少。 “也不知道随玉怎么样了。”随运昌叹了口气,“云西是不是也如此地一般寒凉, 他身子也不好, 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饱穿暖。” “别担心爹爹,我已经拜托我在云西的好友, 多多照看小玉儿的。”涂虞的心口一阵苦涩,只盼着能够在过年前, 能有好消息传来。 “玉儿那么娇气, 没有家里人的照顾,也不知道能不能行。”随施也把土豆留了一半, 放回炉子旁边,“阿虞, 你那个朋友靠谱吗?” “别担心, 云西那边, 不会冷成这边这样的。”涂虞叹了口气,“爹,妹妹,咱们明天也去一趟集市,买些年货吧,快过年了。” “咱们还有钱吗?”随施看了一眼简陋的屋子,从她跟爹赶到这里来之后,阿虞又翻新了一次房子,想来他手上的银子应该也不多了。 涂虞笑起来:“没事,我跟夫君一直有在给镇上的书局抄书,过个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涂虞表面笑着,心里却是冰凉一片,是真的快撑不下去了,随旌没有护心草,现在在吃的是他从镇上药铺上抓来的,几文钱的药,吃下去一点效用也没有。 如果再买不到护心草,随旌怕是撑过这个冬天都困难,只是护心草价太贵,他身上所有的银钱加起来,也不够买那一株。 这时门外有交谈声,涂虞皱了皱眉,他们家太偏远,几乎是不可能有村民到他们家门口来的。 “就是这儿啦,他们一家人是中秋前到的这里,前不久又有一对父女找过来,一家四口就挤在这么一个破房子里。”带路的是村长,穿着厚厚的毛皮衣裳,头上还戴着一顶皮帽子,“随家的,随家的,有人找。” 涂虞听到外面的叫喊声,掀了帘子出门,就看见村长身旁站着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他的身后还有一辆马车,马车上套了两匹马,那人身上有些泥印,应该是摔过跤,马匹的精神也不太好,有些瘦,一看就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这是从云西来的,找你们的。” 那人在村长说完之后就从荷包里掏出一锭碎银子递给他,然后村长就喜滋滋地离开了。 “我是钟校尉的人,奉命来送信。”他说话带着很浓重的口音,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马车上是钟校尉命我送来的东西。” 涂虞楞在原地,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说的话,接过他手里的信就要拆开,那里面的东西关乎这他们一家人能不能过好这个年。 “钟校尉的意思是让您写一封回信,我拿回去好交差。”那人声音低哑,长途跋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都不太好,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感。 “好好,我马上写,您请进屋喝口热茶吧。”涂虞还没拆完信,又把信放回怀里,步履匆匆地回到房间里,赶紧叫了随施和随运昌,让他们赶紧招待客人,自己进了屋去给钟校尉写回信。 那人只是站在门口,低低地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的四周,只见屋里很空,屋中间摆着个小炉子,从窗边伸出去的烟管,几个人坐着的是瘸了腿的板凳,那边的窗用的是一块破木板钉着,但还是有冷风吹进来。 涂虞回到房间里,随旌还是闭着眼,脸色苍白,他把怀里的信拆开看了看,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随玉平安四个字。 涂虞的只觉得自己心口的郁结一瞬间都疏散了开来,红着眼睛噙着泪写下了回信。 送信人喝了两口热茶之后,就带着涂虞写的回信离开了,但他只解下了一匹马,剩下的那一匹留在了这里。 涂虞愣愣地牵了马,却发现家里连拴马的地方都没有。 “阿虞,这是谁送来的啊?”随施也出来了,看着涂虞想往马车上去,“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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