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泫摸完他左手腕,叹气道:“从前你腕上总喜欢挂串木珠子,怎么现在不挂了?” 岫昭不明白他意思,索性装傻:“不喜欢了。” “时间久了,你不记得倒也情有可原。朕就替你回忆回忆。” 岫昭想抽回手又不敢用力抽,只得让正泫捏着。 “四年前,你出宫路上,他有没有找着你,让你替他说情?” 岫昭做样想了一阵答:“可能有吧,记不大清了。” “那时候朝中时常有人弹劾他,他也不知道收敛。大约,是学着你骄奢放纵。”正泫松了岫昭手腕,虽是数落他,但也未多责备。 岫昭扭了扭手腕,木着脸道:“我这是皇兄和母后惯出来的。” “说得是。就凭他那微贱身份,也敢动皇家贡物。”正泫道:“他连夜逃出京去,不是把东西送你了么?” “…………”岫昭把着手腕,也不承认。 正泫顿了许久,补充似的道:“朕抄他家的时候,独独少了那一样。” 岫昭自然记得黄立是被人暗杀的,他亲自去看过,记忆深刻。正泫说抄家,又是什么时候抄的家?若是抄家在前,黄立逃跑在后,他又怎会知道黄立逃去找自己?再往后推,正泫知道黄立带着东西给他,却在事后杀了黄立??? 若是黄立逃跑在前,他死了之后正泫抄家,就更匪夷所思了。任他府里有任何一件物品少了,便怀疑他送给了自己,是不是太牵强? 岫昭只觉得正泫这谎话漏洞百出,不知为何要跟他说这个。 “朕想着是你拿了,也算是回了国库。今儿忽然想起来,没想你倒忘得干干净净。” “皇兄容我回府找一找,改天送进宫来。” “不必了,就当那是朕送你的好了。” 岫昭听得背心发凉,额上也有些冒汗。
第161章 正泫跟他计较一串珠子,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的缘由?他平日里拿宫里的赏赐不少,太后给的,正泫给的。王府里的贡品不少,大多是正泫叫人送去的。正泫难不成觉得他和黄立有什么不寻常的私下关系,先杀黄立来警示他?……这也毫无道理可言。 还有黄立抄家一事,他当时送阗悯去云滇,人在外地,不知道出了这事。按说黄立是户部侍郎的侄子,哪里敢打贡品的主意?黄侍郎官位还在,显然与此事没有牵连。黄立虽有劣迹罪不至死,却遭了正泫灭口……难道是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岫昭回想当日黄立的神情,当事人显然未觉得自己所剩时辰不多。他越想越觉着头疼,索性不想了。正泫要拿他问罪早就处置了,也不用等他主动进宫的时候说。自正泫登位过后,对他态度有变化他是清楚的,不过既然两人先前有过一次拼杀,他不得不对正泫处处小心。 正泫见他想事想得出神,想到最后竟然又显了些懊恼模样,笑问:“怎么,送你还觉着不高兴?” “我是在想丢哪儿了。”岫昭随口找了个理由,没想正泫接道:“不是不喜欢?找到又做什么。” “皇兄既说送我了,怎能不喜欢呢,自然是要找的。” 正泫嘴唇弯了弯,隽雅疏朗的眉眼里染上笑意,表情竟是十分和悦。岫昭难得见他如此放松,心中琢磨今儿难道皇宫里有什么好事,兰璟亭又要升官? 皇帝那头自是没发现表情上出了些岔子,又问道:“文绚同你说了朕要动耕地吧,你府里都处置完了?” “皇兄怎会如此觉得?”岫昭只看他脸上并无怒色,话方出口又后悔了。这几日他卖出田契不少,正泫怎么可能不知道……? 正泫扭着手上扳指,没应他这句,只道:“朕知道他会告诉你,你也不用替他掩护。朕没打算处置他,少了你带头闹事,朕也好处理其他人。即便他不主动跟你说,朕也会让他跟你说的。” 兰璟亭这次的行为无疑背叛了正泫,岫昭只是奇怪正泫为什么不问罪,这与正泫平日的性格作风全不相符。正泫轻易放过他,又是为什么?他犹犹豫豫,也不好再隐瞒,垂了头道:“已差不多了。” “挪出来多少银子?” “皇兄………”岫昭欲言又止,正泫这是想趁火打劫? 正泫没忍住,笑道:“朕跟你借行吧?先给朕两百万两。两年为期,朕全数还你,另加五十万。” 岫昭道:“皇兄一下要那么多钱我哪儿去凑呢?”他口上说难,心里却计较得快,两百万王府还出得起,只是出了便也没了养兵的能力。 正泫道:“今年朕拨了五百万兴水利,两百万赈灾,七百万扩军,宗室三百万,官俸三百万。还不算别的,这儿去了两千万银子,国库也见底了。” 岫昭心道这些花销避无可避,正泫做的也全是正事。当年他父皇撒手的时候银钱还少一些,除了北边的战事是个无底洞,先皇和阗风的丧葬也是个不小的数目。正泫这些年勤勉得很,算得一个好皇帝。“皇兄既有许多难处,这次又何必举兵南下?” 正泫皱起眉道:“这钱就用在阗悯身上,你当朕是为了谁。” “…………”岫昭一时哑口,思索片刻道:“皇兄给我三日时间,银子我去想办法。” 正泫欣然道:“今儿看着你比前两日好些了,太医院有出息了?” 岫昭闷声点点头,还在想他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正泫拉了他手往外走,“来都来了,去母后那儿请个安,再陪朕跑跑马去。” “皇兄不急着用钱了?外头还有许多人等着见……” “不急,你当朕没考虑过么。阗悯出去少说一个月才会缺粮,若不能速胜,才用得上你的。只是先问你要着,用不用再看情况。至于外边那些,听着风声来闹事的,朕去理会做什么?” 岫昭被他拖着走,一路心思都在想阗悯是不是能一个月内拿下云滇,也未注意正泫回头饶有兴趣地看了他好几回。 两人一起到太后那的时候,岫昭还以为要听念叨,没料正泫先开了口:“朕把弟弟捉过来了,他久病初愈,听听夸还行,母后就别说他了。” 端坐在堂上的太后搀着铃月起身道:“还不能说,你二人什么时候又和好了?这是嫌哀家啰嗦?” 正泫放开岫昭的手,使了个眼色,岫昭倒真往太后身边儿去了,握住太后的手道:“哪有,儿子只是不大舒服,才少进宫了些。” 太后伸手拍他手背:“和好就好,人长大了越是变了呢。” 岫昭本无意来这儿,又被亲娘拉着说了一阵子话,觉得无趣得紧,数次想要抽身,哪料正泫在一边玩着红木架上古董瓶子,根本不往他这儿瞧。他越说声音越小,神色不自觉地委顿起来。 “这是累了?”太后心疼小儿子,伸手摸了摸岫昭脸颊:“那回去躺一会儿?下回再来?” 岫昭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 “…………”正泫搁下瓶子,转身看了他一眼道:“母后不多跟他说几句,下次不知他什么时候有这个闲心跟着过来了。” “无妨,下次皇上过来的时候召他一起,看他能躲哪儿去。”今日太后对他俩一起过来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索性连下次也安排了。 岫昭五味杂陈地看着正泫,对方好似根本没懂他的意思。 “好,那朕先带他走了。” 正泫一个眼神,岫昭立刻会意,与太后行了礼,一起出去了。二人一出门,正泫就戳穿他道:“别装了,也就只能骗骗母后。” 岫昭此刻又活了过来,轻轻一哂,颜若春花。两人之间片刻安静,均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静默着走了一阵。直到随侍太监提醒,正泫才拉着岫昭一同上轿,往马场去了。 · 阗悯众人当日行军,走出百余里,便寻了山林背风处就地扎营。兵士们分出百余人,轮换着守夜,为了不影响第二日行军,舒桐特地改为每更更换一队人。李龙吟坐在自己帐篷的火堆边上,听着舒桐安排将士,也未多说什么。他虽看不起几个娃娃将军,可一路行来整合队形,时辰把握,甚至扎营选址,入厕挖坑舒桐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舒桐忙完才同阗悯简短交涉,阗悯也不多问,只听他挨个说完,点了头表示应允。李龙吟心里计较,舒桐看着年长一些,大约是除了许妄之外唯一能用的。至于阗悯和王宇两个新人,表现平平,毫无可圈可点之处。许妄不知什么时候拿着水袋往他身边儿一坐,笑道:“李将军。” 李云龙对许妄这个老将挺敬服,头一低拱手道:“许将军。” “李将军别客气,我看舒将军安排得挺好,我这老骨头没什么事做,闲着便找将军聊一聊。” 李龙吟谨慎着点点头。许妄喝口水道:“这些原不用舒将军去做,想来李将军手下的人也都能安排的。”李龙吟听过不置可否。 “可是我三个啊,还是阗风老将军一手调教出来的。所以有些个习惯可能和李将军有些不一样,还希望将军让一让。” 以许妄的年龄和官位,同李龙吟说这个话已是极给脸了,李龙吟当即叹道:“许将军何出此言,这次出征皇上既选了阗将军为主帅,我等自是依阗将军的军令习惯行事。” 许妄弯起眉眼道:“我看这一路李将军都愁眉不展,似是有什么顾虑,遂也坐不住,要来帮阗老将军的后人说两句话。” “将军不必如此。我等身为军人,主将有令莫有不从,将军此举实在令在下有些惶恐。” 许妄笑道:“将军别担心,从前朝中传的那些关于阗“小将军”的事都是真的,我这个老将亲眼所见,不会骗人。” 许妄说的是四年前阗悯一人独战鬼方王取人首级的事。当时随阗悯冲入敌阵的不过几十人,大部分被挡在了外头,只阗悯一人冲了进去,万人围剿之中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挽弓射杀了敌首。这一仗敌我力量太过悬殊,阗悯本是抱着必死之心要与对方同归于尽,没想活着回来了。这个结果朝中的人并不相信,以为只是为了让阗悯为将的说辞,但是当时还有无数双眼睛见着了。 李龙吟愣道:“老将军既如此说,我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 “虽说当年他是冲动了些,不过为父报仇人之常情。若没有天资和神佑,他岂能做到阗老将军都不能的事。”许妄叹道:“今日大家能并肩而战,也是天意。” 李龙吟再一揖道:“受教了。” 两人说话间听着不远处起了喧哗,忙一同起身赶去看发生了何事。听了几句似是阗悯训人,又像是找人,——王宇此时竟然不在营里。 直到阗悯说要军法处置,那跟随王宇的军士才颤颤抖抖指了远处的小树林:“王将军去嫖了。”
第162章 他一句话说得众人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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