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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梁不正

时间:2023-08-21 21:00:21  状态:完结  作者:风右

  舒桐道,"押回去,丢牢里慢慢审。"他交待完了,又牵了匹马,"我先送将军回去就医,你们在将军府等我。"

  许达还想说什么,舒桐又道,"你受了伤,随行也不方便,跟他们一道吧。"

  少年点了点头,眼见着阗悯舒桐策马走远了。

  "走快些,撑不住了。"阗悯咬着牙关,生怕一个不留神坠下马去,适才在茶铺他就想休息,又不想众人看出他重伤,万一那些蛮子留有后手,反倒不好收拾,权衡一下同意和舒桐先进城。

  舒桐伸手一搭阗悯,"要不同乘,等会再换马。"

  "好。"阗悯见舒桐翻身上马,接过他手中缰绳,心中一宽,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倒在他肩上。

  "喂,阗悯,别吓人了。"舒桐没想他竟是这般严重,赶忙打马抄小道入城。

  舒桐没回将军府,反而背着人去了琰王府。岫昭本在小睡,听得下人报了,换了衣物,遣人去领舒桐。

  琰王府坐落在皇城北面,幽篁曲径,足有十七亩,帝都除了皇宫,无人能出其右。先帝在位时,岫昭极为得宠,作为皇后的小儿子,五岁便能吟诗,十岁秋猎夺魁,与如今的新皇正泫不分伯仲,而正泫年长三岁,竟也没赢过他。至岫昭十七,却开始豢养男宠,沉迷酒色,一时朝中唏嘘,太子位就这么拱手让了出去。

  岫昭依旧我行我素,浑然不在意。

  内侍领了舒桐,将阗悯抬上担架,往东首的一方院子去了。舒桐见那院中楼台阑干,绕水飞阁,竟比前殿诸景来得更雅致些,照壁后一方三丈高的盈绿奇石,竟是整块岫玉造景,想起他名中带岫,心下叹了叹。

  见到岫昭是半刻后,舒桐正欲下跪行礼,岫昭伸手一抬,"免了,我叫了太医,先给他看看。"

  舒桐一路上也没什么心思,见着太医开始给阗悯诊治,才略略松懈下来。他打量了阗悯躺着的这间屋子,将岫昭那些传言都坐了个实。

  岫昭见他四下乱看,抬眉道,"舒将军可还满意这儿?"

  舒桐低头道,"王爷说笑了,舒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

  岫昭伸手招了招,和舒桐到了门外,留了屋子给老太医,"这落院原本是本王幼年的住处,本王爱清净,这许多年了都空着没住人,他来了正好给了他。"

  岫昭一番话,舒桐听着却有点儿宠溺的意味,看来阗悯他还挺在意,日后锦衣玉食的大概少不了。

  "阗悯怎么伤的?"岫昭一双眉皱着,看着反而近人了些,"他这样还如何面圣,明儿皇上问起,舒将军还多担待。"

  "舒桐明白,少将军伤得厉害,想也只有王爷这适合治。"舒桐把阗悯受伤始末说与岫昭听了,却觉着这位皇帝的亲弟,太后的小儿子,虽骄纵奢靡,却意外的好说话。

  "本王这府邸,那些蛮子是进不来的,舒将军放心。"岫昭语气平淡,神色不见起伏,却十分有说服力,听得舒桐一愣,心道难不成是皇宫一般的禁地。

  "多谢王爷。"

  岫昭摆了摆手,见太医从室内出来,便上前道,"如何了?"

  "王爷恕罪,阗将军这伤深入骨髓,恐是一时半会都……"老太医跪在地上,头压得极低,后半句硬是不敢说。

  "什么时候会好?"岫昭眼里有些不耐,见老人抖了半天也没说个明白。

  "阗将军这伤口,大约三月便能痊愈,只是……只是……"

  "是不是要本王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才能一次说完?"岫昭听得心凉,这人他还没接过来就变成了废的,那怎么可以。

  "筋脉受损,况且伤口沾了毒……能不能再站起来,臣……臣不敢说。"

  舒桐听到后面,突然跪下抓住老太医的肩,"你是不是诊错了,他刚还活蹦乱跳的和我一起回来,怎么可能这么严重?那毒又是什么?"

  "老朽为医四十余载,虽不能包治百病,但这诊断,是断不会错的。"老人回道,"毒也不难解,只是用了药之后会有些难受,怕病人会受不住煎熬。"

  岫昭听了没吭声,半晌道,"回去和太医院的人一起研究个法子,三个月必须站起来,要不你这太医也别做了。"停了停又继续道,"府里药材,你要什么给什么,没有的本王也会弄来,你只记住了,人得治好。"

  舒桐红着眼,手筋握的鼓起,"我非杀干净那帮蛮子。"

  "舒将军今日就先住下,明日见了皇上再说。"岫昭嘱咐了下人,又催了太医写方子,"晚点本王再来。"

  阗悯昏迷到第二日晌午才醒转,只觉得腹中恶心想吐,双膝火烧般的难受。床头的侍女铃音见他醒了,眉眼一亮,小跑到门口去通了信,又折了回来,"将军总算醒了!王爷早晨还来过一回,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阗悯看了看卧房,详细问了,才知是舒桐将他送来了王府,苦笑道,"别叫什么将军了,我受不起。"

  铃音皱着眉,思索了半晌犹豫道,"是,小王爷。"

  "……什么?"阗悯闭了口,压下胃里翻腾,这还不如将军呢。

  "王爷说了,以后您也是这府里的主人,这样叫您也没错。"铃音虽然不懂阗悯在抗拒什么,不过既然王爷吩咐的,她从命就对了,这位小将军虽不是王爷嫡亲,不过见着主子对他却十分上心,也就分外谨慎。

  "舒桐呢?"

  "舒将军面圣去了,王爷嘱咐小王爷醒了就请太医过来,我去去就来。"

  不多时那老太医便到了,将阗悯上下又看了一遍,"将军现在感觉如何?"

  "膝盖疼得厉害,腹中也难受的很。"阗悯见那老太医颤颤巍巍地拿了针,配合地一掀软被,才发现身上的衣物都已经换过,只裹了件里衣。

  待太医给他扎完针,又见铃音端来一壶酒,一蓬白纱,老人细细给他拆了纱条,清理掉脓血,又敷药裹上。阗悯额上满是冷汗,兀自忍着没吭一声,末了问道,"这伤要多久才能好?"

  铃音见他能动,便端了药,阗悯伸出左手接了,试了温度刚好,便一口饮尽,听得老太医缓慢道,"将军不要心急,伤口入骨,怎么也得三个月的。"

  阗悯点了点头,犯起了头晕,闭了眼靠在床头。只听得一个声音道,"将军失血过多,须得记着多休息,少……"还说了什么却听不清晰,只觉脑子里有把重锤,一下一下砸得生疼。

  强忍了盏茶时间,阗悯觉得仿佛这世上除了那重锤砸下的嗡鸣,什么都听不见,终于受不住地喊了出声,"大夫,你这是什么药?"可哪里有人应他?

  阗悯痛极难忍,伸出右手扣住床沿,掌中裹覆的白纱上又渗出斑斑血迹。

  铃音在旁看得一急,捧起他手,"小王爷您别用力了,伤口裂了。"

  阗悯此时耳里哪里听得进,抽回手吼道,"走开。"

  "我。"铃音急得转了几圈,终于想到什么似的,"我去叫太医回来。"

  岫昭下完早朝,被皇帝留了午膳,午时三刻才回了王府,惦记着这个新到王府的小兄弟,一下轿就往落院走。还没进门,便被丫鬟铃音撞得退了两步。铃音见是自家主子到了,吓得跪了在地,"王爷恕罪。"

  "让你服侍阗悯,你出来做什么?"

  "我,我……小王爷头痛难忍,我去请太医。"铃音一急,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第4章

  "外面候着,我看看。"岫昭对这句突如其来的"小王爷"新鲜得紧,也没多说什么,刚抬脚进内室,就听得阗悯嘶声喘息。

  "疼成这个样子?"岫昭走进他,伸手往他背上一抚,阗悯身子一僵,猛地抬起头来,眼红得像是快要哭出来。

  岫昭呆了一呆,呐呐地道,"还认得我么?"

  "……"阗悯原本极难受,见了岫昭更是觉得疼痛变成了两倍,闭了眼在心中念了三遍不认识。

  见他咬牙切齿地忍着,岫昭也没了主意,"好弟弟,皇兄已经下了旨,你就在王府安心养着吧。为兄……一定会治好你的。"

  阗悯突然狠狠地盯着岫昭,像极了一头受伤的野兽,岫昭觉着心肝儿颤了那么一下,慢悠悠地开口,"想起来了?"

  “……能不能,叫你义兄。”阗悯也知皇命难违,他想起岫昭在宫外的调笑,虽不情愿,但也无法改变什么。如今身上带伤,如同一个废人,哪儿都不能去。

  岫昭听得他那句话,委屈中带了三分腼腆,竟有些心花怒放。他许多年未觉得这么有趣,白捡这么大个将军,觉着皇帝还是疼他这个弟弟的,笑靥殷殷地道“好,好,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只是……”

  “只是什么?”阗悯没想他这么容易便答应,正松了口气,此刻又有些战战兢兢。

  手握了阗悯的手,岫昭慢吞吞地道,“你这样是难为自己还是难为我?”他竟亲手拆开那染血的绷带,皱着眉细细检查了一遍伤口。

  见他如此,阗悯想起关于他的传言,不由得身子一僵, 还没体会到什么味儿,岫昭拿了桌上药箱里的白纱,替他重新缠了一遍。

  阗悯脑子里乱成一团,他不擅长接受外人的好意,即便有那样的时候,也是父亲和舒桐,笑笑就过,记在心里。此刻却有些难开口,憋在心里难受,“王爷还会……做这个?”

  “自然。”岫昭七岁学射猎,心道怎会处理不来外伤,只是这些东西,只有他愿不愿做,喜欢不喜欢罢了。见少年神色老不自在,憋出那么一声,心中觉得好笑,又不好再恣意胡言,怕吓着了不认他。

  “不是说叫义兄?怎么又改口了。”他实在忍不住,正经脸上透出些许二流子的放荡来,讨债般地要听阗悯喊上那么一声。

  “义兄。”阗悯皱着眉,及其快速地喊了一声,嗓音又低又平,却也没有听出不乐意。

  岫昭听得心情大好,提起嘴角凑近阗悯,露了个极为真诚的笑脸,“欸……”

  “今日……皇上调了谁去接任镇北军?”阗悯近距离见着他笑,只觉得俊美无俦,一时有些愣,心道若是私生活不那么放纵,他大约会成为这帝都的标致风物。

  这般的心思岫昭也不知道,只道他脑子疼了有些痴呆,“骠骑将军苏湮,即刻领大将军帅印赶往江北了。舒桐受封安远将军,本该一同前往。”岫昭看了看他又道,“他辞官不授,说你受伤是他之过,要留下来照顾你。”

  “……他犯什么病。”阗悯一气,头又疼了几分,“谁要他照顾了。”

  “皇上何曾听过这等荒谬理由?这事少不得赏他一顿板子,好在本王说情,说府里缺人,调他过来也不错,皇上过了一会儿也没提了。”

  阗悯沉默一阵没吭声,道谢憋在喉咙,硬是说不出来,岫昭不知他在纠结什么,略为有趣地看着他,施恩于人这种事他干的多,却没见过一个这么不知趣的,“你不用担心他,他这会儿应当在将军府,打点好了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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