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脸色不变:“奴才见识短浅,不知道史事。” “英宗死后,太后杀了陈贵妃生的两个皇子,赐她三尺白绫,将她尸体扔去乱葬岗。”宁繁道,“又过一百五十年,襄宗同样死于马上风,当时与襄宗寻欢作乐的是权倾朝野的韩侯兰随,兰随被太子处以极刑,在菜市口五马分尸。” 乘风眼中流露出些许怨恨,不过仅仅一瞬:“殿下说的这些,我都不懂。” 宁繁微微一笑:“太子不在京城,我无聊得很,只想找人说说话。不懂没关系,你只要知道,哪怕显赫如张贵妃和韩侯,倒霉起来都没人给收尸,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下场只会比他们凄惨数百倍。” “是。” 宁繁就住在偏殿,这里早就收拾干净了,天冬过来给他解下披风:“公子,就这样一小段路,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难不成陛下骂您了?” “没事,你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天冬一走,宁繁从香囊里拿出两枚沁雪丹服下。 沐浴之后,宁繁披着衣服在书桌前给太子写信。 虽然不知道太子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宁繁觉着太子错处不大。 在京城之外办事,地方上的官员本就千方百计拦着不让看真实情景,要是身边有人和那些官员串联一通叽叽歪歪的搞事情,莫说太子想杀他,就连宁繁也容不下这种人。 北边冬天那么冷,推迟一天办实事,就会有数以千计的百姓饥寒交迫而死。 太子在前边想做什么便做好了,宁繁会想办法解决好京城的事情。只是天气寒冷,宁繁担心太子头疼发病更重。 一封信写完,宁繁拿了一张魏朝版图看着,这张图是他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闲来无事就会看一看。 天冬瞅着笔墨干了,帮宁繁把信纸折叠起来放在信封里。 “公子,您该去睡觉了,天色不早了。”天冬道,“最近事情那么多,府上事情和宫里的事情都要操心,休息好了才好办事。” 宁繁这段时间确实不得休息,每天要想很多事,要见不少人,他指着地图的一个地方:“等太子登基了,就让他把这个地方给我当封地,以后我就去封地上逍遥快活。” 天冬疑惑:“太子登基之后,您难道不该去做皇后吗?” 宁繁觉着不大可能。 反正他绝对不愿意和三千佳丽待在同一个地方的。 当皇后绝对没有当藩王爽快。 收起地图之后,宁繁往卧室走去:“明日一早便让人把信送出去。” 夜深人静,慕江还没有入睡。 浮阳郡守被乱军所杀,慕江打听到他有一部分家财及账本被手下带走。这部分家财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账本。只要能拿到账本,就能得到他往上行贿的证据。 他手下探子查到了一部分线索,正在讲述今天刺探到的消息。 宁守坐在旁边,同样听着探子的回报。 和太子不同的是,宁守神色萎靡,眼圈下面一片乌青。 一天十二个时辰,他不知道太子怎么做到仅睡两三个时辰就能起来干活的。 这些天来,太子从应付当地官员的算计到微服私巡查看百姓情况一件不落,甚至大晚上的还要听手下传递情报。 宁守脑袋嗡嗡作响,打量太子几眼后,他怀疑此前关于太子荒芜政事的传言都是假的。 就算当今皇帝年轻时候,也没太子这么勤奋啊。 相比之下,其它皇子通通都是只会享乐和勾心斗角的饭桶。 宁守生人面前本就不爱说话,他只喜欢在熟悉的人面前说话,其余时候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太子是他弟媳这一尴尬事实让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什么。 路上太子表示过他担心宁繁一个人在京城会被其它皇子欺负,所以要尽快办完差事回去。 宁守心里想着宁家全族在后头撑腰,只有宁繁欺负别人的份儿,谁想不开欺负他,但他明面上一句话都不说。 时间长了,太子总觉得宁繁的大哥是个哑巴。 探讨完所有事情,太子让手下各自散了,终于能回房间睡觉,宁守总算松一口气。 临走之前他发现太子身上有个香囊,香囊式样特别熟悉。 宁守记得这是宁繁缝的,宁朴图新鲜想要都被宁繁揍了一顿, 宁繁不喜欢拿他手边常用的东西送人,除非宁繁特别喜欢对方。 等等——宁繁喜欢太子?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的太子?自家傻弟弟究竟什么癖好? 宁守瞬间觉得自己黑眼圈更深了,沉默不语的回去了。
第34章 == 关于这些天的行程, 宁守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起初他和傅进都觉得,他俩才是办事儿的,太子只是跟过来吃喝玩乐外加最后领功的。 所以傅进对太子的态度算不得很好, 成日里冷着一张脸。 宁守觉得这样不对, 太子是储君他们是大臣,哪有臣子给君上脸色看的? 他知道太子暴戾,万一太子一个不满把傅进给杀了, 那可怎么向皇帝交代? 宁守私下里劝了傅进几句:“咱们都是给陛下办事的,陛下偏爱太子,您一而再的给太子殿下难堪,万一太子发怒了——” 傅进瞥着一双眼,阴阳怪气道:“原来宁大人这么胆小怕事啊?还是说,宁大人的弟弟和太子成了一对, 宁大人自然而然站在了太子这边,要把所有不服太子的人训一顿?” 这番怪话如果对着宁繁说, 宁繁可能当场没太多反应, 过两天再像猫玩耗子那样把傅进玩得半死不活。 如果对着宁朴说, 宁朴直接撸起袖子揍人了。 宁守身为家中长子没那么嚣张,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的确站在太子这边。这番话却是为了你好,我们同僚一起办事, 不想办事之前起了内讧。” “咱俩不是一路人,我不用你对我好, ”傅进嗤之以鼻, “一起办事?抵达之后咱俩辛苦干活, 太子吃喝玩乐, 功劳记到太子头上,这叫一起办事?” 宁守见他这样说, 转身就走了。 傅进说的没错,这趟出来,无论太子有没有办事,功劳都得记在太子头上。 但关键的是,倘若没有太子,皇帝会把这样的差事给他俩?几个皇子和公爷侯爷抢着做这种差事,他俩年轻人有什么资格? 跟太子来一趟,事情真的办成功了,难道皇帝不记你的好?太子登基后不重用你? 况且还在路上,没到地方呢,怎么就能笃定太子只顾玩乐不干活? 傅进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宁守不想和这样的人过多交流,就当方才那番话没说过。 宁守权衡再三,他还是怕太子杀了傅进或者把傅进撵回京城。 晚上的时候,他特意到太子跟前问问情况。 哪里想到太子压根就没有把傅进这点态度放在心上。 太子只当傅进文人风骨,不屑对皇权卑躬屈膝。 慕江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他清楚一旦身处高位,下边什么脾气的人都有,不可能每个人都奴颜媚骨面对君主。 只要傅进真的有才华能做事,且不惹出乱子,傲气一些真没什么。 这下宁守倒对太子刮目相看了。 他从前与太子接触不多,想着太子既然性情残暴,肯定是个心胸狭隘的人。 现在看来,太子殿下倒是个铁骨铮铮胸怀开阔的真男人。 随着离京时间变长,傅进和太子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 傅进出身簪缨世族,且是家中嫡长子,自幼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三十多年来顺风顺水,无论官场上还是生活中,都没有遇到任何打压。 他人生最大的折磨无非是嫉妒比他更耀眼的年轻人,譬如宁守宁朴这些官职、出身、长相都不逊色于他的人。 众人这些天一路北上,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哪怕路上买了厚重皮草穿在身上,骑马的时候依旧不敌凛冽寒风。 宁守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头,手上起冻疮的时候,就拿自家秘制的药膏擦了擦,只擦一次就好了。 太子和随行侍卫都是习武之人,他们哪怕衣着单薄也无惧寒风,一点事情都没有。 倒霉的只有傅进,傅进手脚起了冻疮,他很想用宁守的药膏,又不想主动去讨,等着宁守主动来送。 宁守性情是很平和,但不代表他是老好人。前些天在傅进那里碰壁一次,现在他压根不想和傅进说话。 至于送药——宁守宁愿分给路上遇到的农家小孩都不愿意分给傅进。 当然,如果傅进真的腆着脸伸手来要,以宁守的性格自然会给。 这就导致傅进对宁守横眉竖眼的,处处觉得宁守对不起自己。 太子原本觉着傅进顶多清高些,其它方面都不错。 看到傅进总是冷言冷语讥讽自己大舅子,太子就看不惯了。 大舅子看着老实巴交的,还是个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的哑巴,好端端的怎么能欺负他呢? 一天后他们遇到刺客,太子身手不凡武艺高强,加上他衣着单薄,刺客可能觉着他穿这么少不是贵人,都去砍裹了厚厚皮草的傅进和宁守。 一行人中,太子毫发无损,顺带护了宁守几把,宁守只受了点轻伤。 傅进躲在侍卫身后,把侍卫推出去当盾,刀光剑影中他被削了一根小指头。 刺客全部被杀后,傅进捂着自己的手指头晕了过去,第二天要求买马车,他不骑马了,要坐马车去。 这回宁守真的无语了。 宁守和太子不比傅进出身更高贵? 放眼魏朝就找不出几个比宁守出身好的。在宁家面前,傅家那点底蕴算什么?甚至不如宁家得脸的家奴。 来之前皇帝特意询问你愿不愿意出京,嫌出来办事辛苦那你当初别答应啊,毕竟好几个人都抢着要来。 太子在傅进疯狂抓人挡刀的时候就看清楚了这个人的真实嘴脸。 傅进是皇帝给他的人,哪怕动了杀心,为了不驳皇帝面子,太子没有惩戒对方。 他把傅进丢下来,让他买仆人买马车去,并放下话说吃不来这个苦头就滚回京城。 太子等人快马加鞭继续北上,很快抵达浮阳。 当地官员早就打听到了消息,太子一来他们设宴摆了一百零八道佳肴,穿着艳丽的舞女和雌雄莫辨的小倌儿都往太子跟前凑。 太子和宁守一行人北上时经常看到残缺的尸骨,这都是前些时间逃难的百姓,百姓大概饥寒交迫死在路边,尸体被野狗咬得只剩下骨头。 经过的一些村庄房屋倒塌大半,不少被火烧得焦黑。 这些官员给太子的接风宴,排场比当权王爷六十岁生日宴还要夸张。 周边各地郡守和本州太守都过来了,一个个说着叛军已除天下太平。 太子当场拂袖而去,第二天就着手各种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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