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繁低头喝着手中的茶。 因为太子从前做的那些荒谬事,还有真真假假的传闻,宁朴原本不喜太子,极力反对宁繁和太子成亲。 但现在婚事已成,自己弟弟成了太子妃,宁家和太子相当于坐在了同一条船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宁繁和太子还是夫妻,宁家都会保太子上位。 “你就知道喝水。”宁朴把宁繁手中茶水夺走,“现在你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应该想一想正事。咱们家和太子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能让太子像从前那样了。” “陛下的身体恐怕很难挺得过今年冬天,太子不是不孝,也不是不关心皇帝身体,他是不屑于像其它皇子那样作秀。太子并非虚伪之人。”宁繁道,“你知道陛下的身体症状和在吃的药物么?” 宁朴从袖子里拿出药方:“这是太医院给他开的药,具体病症都在上面写着。浮阳郡最新情报传来了,首战告捷,这个月底就能结束战事。那边天灾人祸乱成一团,不出意外太子要去善后调查。” 宁繁仔细看着皇帝的药方:“这个药开得不对……难怪他的身体越拖越差。” “父亲也是这样说的,他说皇帝需要一剂猛药。但是,太医院的御医不敢按父亲的方子大胆用药,都怕担责任。” 宁朴和宁繁说了这些话后,一看外头的天色:“时间不早了,我不能久留,改日再和你商量朝政,我先走了。” 宁繁知道二哥是抽时间偷偷过来的,起身把宁朴送出去了。 现在宁繁身处东宫,碰瓷太子金蝉脱壳计划失败之后,必须老老实实当这个太子妃。 太子是不少人眼中钉肉中刺,宁繁这个太子妃不是简单的差事。 宫闱之中本就艰难,他做错什么事情很容易给宁家带来灭顶之灾。 前朝后宫还是太子府内后宅,宁繁都要考量到。 宁朴离开之后,宁繁在皇帝的药方上勾勾画画,增删了几味药材。 天冬在宁繁身边耳濡目染,稍微精通一些医理:“陛下浑身疼痛,烦不成寐,您这个方子改了之后,吃半个月的药兴许就好转了。” 宁繁蹙眉不语。 刚刚宁朴来过,房里只留了天冬一人伺候。天冬看内外无人,压低了声音对宁繁道:“您嫁太子之前,我听老爷和二爷讲话,他俩都说陛下让太子和您成亲,是想让您尽心尽力辅佐太子。公子,您和太子成婚后没有任何动静,不符合您往日作风,公子究竟怎么想的,能不能透露一下,以后我好见机行事。” 宁繁何尝不知道皇帝和众人的想法。 宁家是很显赫,但这都是百年来的积累,实际权力完全不如当年。 宁百泉和宁家许多人想让宁繁把宁家的权势更上一层楼。 皇帝这边信不过其它家族,因宁家多年前发誓对皇家尽忠,在太子一事上只有宁家可以放心托付。 从始至终,这些人只想每个人的利益,完全没有考虑过宁繁的念头。 宁繁原本想走,太子将太子府大小事情交给他之后,他想装死也难,稍有不慎就会连累整个家族。 让他辅佐太子——太子内有从小看着长大的太监侍卫,外有权势赫赫的母舅一家。 对太子而言,身边近侍和卢家肯定都比他这个太子妃亲近,宁繁有几条命可以规劝太子并插手这些事情的? 就算能够插手,他又凭什么插手?难道凭皇室百年前对宁家的怀疑和杀心而另宁家先祖发下的誓言? 对于别人,宁繁可以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对天冬则没有必要。天冬以后要办的事情很多,不能不清楚宁繁的真实意图。 这时,慕江一人从外面回来,他见住处无人,原本觉得稀罕,走近听到宁繁在和天冬说话。 他不知道宁繁私下里怎么和下人相处的,就站在了窗边没进去。 宁繁喝了一口茶:“天冬,你记不记得我的授业恩师?” 天冬点了点头:“自然记得,是范老先生。您三岁就跟着他读书,一直读到十岁,范老先生一家离开京城。” “那你知不知道,老师一家为什么离开京城?” 天冬摇了摇头。 当年天冬不过十一岁,每天想的只有玩,哪管外面的事情? 宁繁道:“当年北彪国冒犯大魏边境,多数朝臣主和,要求割让土地公主和亲,陛下主战。当时主战的文臣只有杜微,陛下给杜微升官进爵,事事都听他的意见,按他的举荐任命新的大将军迎战北彪国。 “北彪国兵强马壮,战事越来越紧张,朝臣都觉得北彪国要打进京城了,京城一片恐慌,全骂杜微主战导致国家危亡。为了稳定局势,陛下杀了杜微全家。” 天冬愣了一下:“这与范老先生有什么关系?” “老师唯一的女儿嫁到了杜家,受连累被处死。老师也受到了影响,被贬出京。” 宁繁看着茶盏中上下起伏的绿芽:“两个月后,战场局势如同杜微预测的一样逆转了,北彪国战败,属于魏国的土地和金银全部归还。以往北彪国每年秋天都会在魏国边境屠杀,这七年来他们不敢有任何动作,大魏和平了七年。” “帝王之心素来凉薄,用你时高官厚禄,一旦有变,要你用全部身家性命偿还。”宁繁勾了勾唇,“我只有一条命,不想任别人生杀予夺,所以这些年不在京城不参加科举入仕。” “生杀予夺全在别人手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外传来,“你现在是孤的太子妃,将来就是孤的皇后,只要孤还活着,你会被谁左右?” 宁繁脸色微变。 他素来谨慎,平时能察觉出身边是不是有人偷听墙角,这次却没有发现太子就在外面。 喝了一口茶后,宁繁镇定下来:“太子,你怎么能偷听我和人说话?只有小狗才偷听别人讲话。” 慕江:“……孤没偷听,只是从这里经过,你讲话声音太大传到了外面。” 宁繁揉了揉眉心:“太子殿下进来吧。”
第20章 == 慕江走了过来,天冬赶紧道:“公子,我去外面沏茶。” 宁繁点点头。 慕江坐在了宁繁的对面。 宁繁方才说的话是有些大逆不道,倘若传到了皇帝耳中,难免对宁家造成不好的影响。 “殿下,刚刚我只是随口——” “你不用解释什么,你的想法孤明白。”慕江道,“你信不过父皇,也信不过孤。” 那些话语的确让慕江不太舒服,如果是旁人说出这些话,慕江一定会给对方治罪。 但宁繁的话——无论宁繁说了什么,慕江都不在意。 他不看宁繁说了什么,只看宁繁会做什么。 况且,皇帝杀了宁繁老师的至交,又流放了老师一家,宁繁对朝廷心有不满实在正常。 宁繁略带惊诧的看向了太子。 被太子撞破了这些,对方没有发怒的意思,宁繁也不想隐瞒什么了。 “陛下将我赐给太子为妃,其中缘由太子肯定知晓,陛下想让我辅佐太子成为明主。”宁繁淡淡的道,“但是,我与太子不仅没有感情,过往还有一些误会,太子想必不会听我的,我们不如——” “你怎么知道孤不会听你的?”慕江挑眉,他锋锐深邃的眼眸里隐隐带笑,“我们拜过天地,今生就是夫妻。你是孤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孤不听你的,难道去听外人的挑拨?” 宁繁怔了一下。 夫妻二字过于亲昵,若非慕江提醒,宁繁简直要忘记,他们的确拜过天地,拜过双方先祖和长辈。 天地既然为证,哪怕宁繁装死逃到任何一个地方,两人关系都不能抹去。 原本宁繁只将两人婚事当成一场推脱不了的玩笑,从来没有去想自己和太子已经上了同一条船。 宁繁虽然没有完全相信太子,但太子看起来不是虚情假意的小人。 太子只是暴戾,不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人。 宁繁轻声道:“太子既然愿意听我的,那我想问问您,您究竟想要什么?” “自然是顺利登上皇位,坐稳江山。”慕江道,“你既然是孤的人,孤会给你荣华富贵滔天权势。” 梦境里两人姻缘消散,生离死别收尾,现实之中,既然宁繁是他的正缘,他不能再错过。 “击掌为誓。”宁繁道,“我辅助太子登基,太子要保宁家太平,不能动宁家一人。” 慕江掌心贴在了宁繁的手上。 贴了一下之后,慕江握住宁繁的手,诧异道:“宁繁,你的手怎么这么小?比孤的手小了一圈。” 宁繁震惊。 不然呢?慕江比他高大半头,两人能一样吗? 宁繁经常在外奔波,被人抓住手臂调戏的状况不是没有。 正常情况下,不等对方摸到手背,宁繁这边已经一巴掌扇过去了。 但想想太子是自己的夫君,别说摸手了,就算同床共枕都正常,宁繁炸起的毛又收了一半。 “是太子殿下的手太大了。”宁繁挣扎两下也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白天亲近让下人看到不好,太子把我松开。” 慕江蓦然意识到他这样抓着宁繁的手仿佛在调戏对方。 实际上他只是觉得宁繁的手很好看,压根没有别的意思。 眼下看宁繁一脸茫然的炸着毛,就像玉华宫前那只又凶又漂亮的白雪狮子猫。 慕江觉得有趣:“房间里明明没有下人,你还担心被人看到?你我都是男人,握握手怕什么。” 宁繁:“……” 除了那些好色之徒,好端端的谁会突然摸他的手啊? 宁繁十五岁之后,他的手就只有宁夫人能光明正大的去握了。就算宁百泉也不会和宁繁腻腻歪歪的摸手。 慕江好不容易处了上风心情大好,低头在宁繁手上亲了一口,起身去处理政事。 荒芜朝政那么久,是时候收拾收拾以往的烂摊子了。 宁繁震惊的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天冬端着新沏的茶水从外面走进来:“太子殿下怎么走了?公子,您的耳根好红,是不是天太热了?我去开窗通通风。” “没事。”宁繁道,“天冬,我有事情吩咐你,此事不能太张扬,动静越小越好。你去找一些人……” 天冬素来伶俐,听了宁繁详细吩咐后,很快就把人找来了。 宫里做事少不了银子打点,不过两天的功夫,宁繁前前后后散了近千两银子出去。 这些银子都是宁繁自己钱包里出去的,宁繁素来爱钱,晚上坐在床上一张一张数自己的银票。 慕江晚上回来时就看到宁繁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坐在床上,手上不知道在数什么,他凑近一看,发现宁繁拿的是银票。 “宁繁,你数银票做什么?” 宁繁抬头看到太子回来,随口道:“买些东西,银子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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